錦歌重迴炕榻,心裏想的還是五房的事兒。


    她的確感念五伯母的厚待,但她也曾聽聞那五房自五伯沒有之後,生活得便頗為艱難。


    說來,這五伯和五伯母成親後共育有兩子兩女。長子蘇錦賀今歲二十有二,隻是他自小生得病弱,說是剛會吃飯便會喝藥也不為過。他一年四季鮮少走出房門,大都在床上養病。


    蘇錦賀到了該說親的年齡時,家世相仿的人家大都不願意將女兒許個病秧子,因此婚事上有些不易。當然,也有願意的人家,隻是他們功利心太明顯,最後竟全被蘇老太太否掉了,老人家說這種拿自己家姑娘賺前途的人家,太過勢利,不是好相與的,這種人家教育出來的姑娘也不好處,她怕孫子將來吃媳婦的苦。


    結果,親事就那麽一來二去的給耽擱下來。


    直到前年,蘇老太太琢磨著親事可不能再拖下去了,便做主尋了一個雖是小門小戶卻在當地名聲很好的人家的姑娘做孫媳,哪成想,這家姑娘好是好,隻是太過呆板,都什麽年代了,連老太太想法都跟著時代進步呢,她還成天女四書啊三從四德的,讓老太太很為自己的行為難過,她認為是自己耽誤了孫子的好姻緣。


    老太太覺得像自己這個孫子這樣的,很應該娶個性子活潑的媳婦才對。因為愧疚,老太太時常補貼他們,說來蘇錦賀應該也薄有一些屬於他自己的資產。


    許是因為身體的原因,蘇錦賀成親至今,一直無子,而他亦因為身體緣故,也沒有習得什麽謀生的手段,若是沒有記錯,屬於蘇錦賀自己的店鋪還是他妹妹蘇錦落去打點的呢。


    錦歌記得她爹爹多次喝醉酒紅著眼睛哭哥哥,念叨著他嫂子艱難,因為有這麽個兒子,既要用好藥補品養著,又要給他留下足夠他生活得不錯的銀錢;將來實不行若是要過繼嗣子,總還得給人家嗣子留下份產業,否則人家又憑什麽認他做父親?


    想到這裏,錦歌歎口氣,這五房長女蘇錦落如今年方十八,正是說親的年齡。可是不知道誰竟那麽缺德,在她剛剛及笄不久,便傳出她克夫的謠言,一時間京中無人敢聘娶。


    倒是去年有過一個機緣,說是有個在京中很有威望的遊方道士路過蘇府,蘇老太太重金請他給孫女兒算上一算,為的便是破了那個謠言,哪想那道士倒直接,一番探看之後便道蘇錦落二十二歲前是不能嫁人的,待過了二十二歲便就成了旺夫旺家的好命格。這番話非但沒有安慰下蘇老太太的心,反而更添煩惱。


    本來因為這一番話,京中好多人家紛紛前來提親事,打算待這個姑娘過了二十二歲再娶進門。反正男孩子晚些成親也不算大事,更何況其中好些人家訂的小子都比蘇錦落小上兩三歲,人家篤定你蘇府沒話說,你家五爺小了五夫人兩歲,不是過的也很好麽?


    可惜正當蘇老太太給孫女選人家時,京中好事者找到道士多問了幾句。那道士卻捋著三綹胡須,一臉高深莫測地搖著頭,淺笑道:“莫可莫可!暗渡陳倉不能改命!”


    結果,京中人家一聽此話,便都絕口不提訂婚之事。蘇老太太心中再恨也沒辦法,本來她想著不能耽誤了孫女兒的前程,打算讓孫女兒迴老家暫居,好從那裏找個好人家成就姻緣,老家怎麽也有族人在,她蘇家現今於京城也是順風順水的,怎麽著錦落也不會受委屈。


    想是想的挺好,但是錦落卻不願意了,她自知家中母親不好出麵、兄嫂不能撐家、弟妹懦弱天真,她若是走了,五房還不得被人欺負了去?為此,她一咬牙便準備自梳,老太太知曉了嚇得忙親去哄勸,好說歹說才達成一致,蘇錦落的婚事幾年之後再議。


    錦歌不了解錦落,卻從爹爹的話裏對這個未曾謀麵的堂姐很有好感,可惜五房隻有這麽一個人物兒,還是個女兒身。


    五房次子就是錦歌之前見到的七少爺蘇錦澤,今昔已經十六歲半了。他倒是身體康健,能活蹦亂跳的,可惜不知隨了誰的性子,平時做事軟麵不說,他性子還很內向、膽子又小,除了讀書就沒有別的什麽本領,別說是接管家中產業了,就是給他一個人扔到外麵去,他都沒辦法生存。


    至於蘇錦澤性子這般的緣故,許是五爺夫婦被長子的身體嚇到了,油好容易得了個健康的兒子,因此這兩口子便將蘇錦澤寵得跟個女兒似的,等到發現兒子的缺點再想扳他,已是不及。當然,五夫人也未必有那種為了鍛煉兒子而狠心相對的狠勁兒。至今,隻有錦落在想辦法教導弟弟,可惜朽木難雕。


    五房最小的女兒蘇錦悅隻比錦歌大了七個月,五爺落難時,她才剛剛進學,還是個孩子,甚麽也不懂。家中老太太可憐這孩子,便時時注意關照她,不讓她受人委屈,遂養成了她不知世事的性子。


    蘇錦悅為人嬌憨天真,整天跟著詩詞作伴,從不肯將一分心思挪到家務產業上去。她姐姐蘇錦落並不是好脾氣的人,眼見每每勸妹妹的話都跟打了水漂似的,便也著急起來。


    她對妹妹說,自己不求將來妹妹能幫著她顧娘家,隻要妹妹將來能管好自己便是天大的福氣,可眼見著妹妹一天天的長大,這般性子人品,將來要是真成了親,得到什麽樣的人家才能不吃虧呢?


    可惜,蘇錦悅並不十分領自己姐姐的情,她總覺得姐姐是杞人憂天。這二人時常因此爭吵,有一次說急啦,倆人話趕話兒的,都有些口不擇言。蘇錦悅性子中有幾分敏感,她聽姐姐話裏有嫌棄的意思,便又羞又惱的拿話擠兌,說她姐姐就是嫉妒,自己嫁不出去還見不得別人好。


    蘇錦歌覺得錦落堂姐還是脾氣太好了,要是她聽見自己真心相待的人拿話戳自己痛處,非一個巴掌抽得她轉上幾個圈兒,讓她以後見了自己就害怕不可。


    蘇錦落畢竟不是蘇錦歌,人家可沒有幹過蠻事,她對於妹妹的“沒良心”之舉,隻是有些寒心,從此不再過問蘇錦悅的事罷了。


    錦歌想到這裏,眼睛開始發光,她真的有些迫不及待要見見這些姐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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