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流轉,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歲月在光與影中交錯,


    交付了年華,


    走過了青春,


    如跳躍的音符,


    編織了流年。1


    ……


    豐臻站在窗邊的書櫥旁,默默地輕撫著相片中的人,出神的迴憶著。而陽光正從寬敞的窗台前灑過,映射在相冊上,留下點點光華。


    “臻兒,你決定了?”豐蘊輕輕推門而入,看著消瘦得厲害的妹妹,她輕歎著勸慰:“你可別這樣,若是他知曉你現在這般境況,怕是會難過的。”


    她話音一落,豐臻便淚如雨下,淚珠兒滴答滴答的落在正下方的兩張照片上,瞬間聚成一小灘水漬,嚇得她忙用手帕輕輕地快速擦淨。


    豐蘊定睛看去,那兩張相片雖是一新一舊,裏麵所承載的卻是同樣的甜蜜。


    其中一張,上麵是一對穿著婚紗的年輕男女站在教堂的草地前,那男人眼神專注的看著女人,女人則嬌倚在男人身上笑得甜蜜幸福。


    此二人正是豐臻和秦亦知。


    照片底下,有一行遒勁有力的鋼筆字,上寫著攝於1903年3月。


    再看另一張相片,那是在一個燈火輝煌的大廳中拍攝的。相片的主角依舊是豐臻和秦亦知,隻是當時已經多了一雙兒女。


    這張相片中,秦亦知和女兒親昵的並排坐在一架黑色鋼琴前,父女倆帶著燦爛的笑容邊彈邊唱,就連趴在琴頭的花貓兒都聽得入了神。秦亦知此時正好抬頭,他神色飛揚的看向一旁扶琴而立的妻子豐臻,那明亮的眼中帶著無盡的歡喜和寵溺。而豐臻則帶著長子一起興奮的拍手應唱,一家四口在溫馨的大廳中,享受這天倫幸福。


    那晚溫謐的甜,被定格在這一張紙片上。可豐蘊覺得她現在看去,那裏麵人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仿佛能再次活動起來,再在她麵前表演一遍一樣。


    她再度看了看日期,是1912年3月。


    “這是新照的……去歲底,他一個在法國旅居的同學給他寄來彩色膠片,說是照出來的人像是有色兒的。也是從那兒開始,他就特喜歡照相。這張是他出發前一天照的,那天他為了哄孩子們開心特意辦了一場隻有我們一家四口兒的party……那天兩個孩子開心極了,竟然鬧了一整晚……第二天倆人都沒能早點兒起來。是我自己送他走的,他不讓叫孩子,說是有幾天功夫就迴來了,就別讓孩子們起來折騰了,怪冷的。”豐臻說這些話時目無焦點,隻有聲音的起伏顯示出她內心的悲痛,說到最後,她的嗓音愈加嘶啞,險些說不出話來。


    豐蘊聽著心裏甚是難受,就像是一口氣憋在胸腔上不來下不去,梗在那裏,憋得她硬咬著唇才沒哭出聲。她原先提前想好的一肚子話,此時也說不出了。


    豐臻吸吸鼻子,目光漸漸堅定下來,反而看著姐姐勸道:“姐姐你也莫要為我傷心,我知道你們都擔心我,可那都是你們自己嚇唬自己,我才不會像他娘那樣做呢。我怎麽會那樣做呢?我還有兩個孩子要養大,還要去完成他沒有完成的事情,還要……去報仇!”最後三個字,是豐臻咬著後槽牙說出來的,那每一個字中都凝結著無盡的恨意和堅強。


    她看著姐姐的眼睛:“我總得讓他知道,他沒有等錯人!”


    豐蘊有一瞬似乎看到妹妹眼中綻放出耀眼的光芒,她最是了解妹妹的脾氣,如今也唯有歎氣以對,遂妥協道:“那兩個孩子呢?要不……就放到我身邊!你做什麽我管不了,可總不能讓孩子們跟著吃苦受罪吧?”


    豐臻眼中閃過掙紮,但旋即堅決下來:“不,我自己的孩兒自己帶,唯有我親眼看著他們才能放心……吃苦麽?這世上人活著,哪個又能不吃苦?”


    豐蘊沒好氣地揶揄:“是啊,就算是錦衣玉食的人家,還有自苦的呢?”


    豐臻輕輕一笑,帶著一種聲嘶力竭之後的虛弱。


    豐蘊看著不忍,又問:“那你要去哪裏?做什麽?總得跟家人交個底兒吧?”


    豐臻在姐姐不滿的眼神中搖了搖頭,拒絕道:“姐姐還是不知道的好,知道了總會提心吊膽……其實,你們想想就能明白,我還要活著做好多的事兒,哪能拿自己、拿孩子的安全開玩笑?”她想想又說:“姐姐也莫要逼問姐夫了,他也是不知的。”


    豐蘊這迴算是體會到當初娘親那種又恨又心疼且又無可奈何隻能不斷妥協的心情了,她點點豐臻的額頭,千言萬語最終化為一聲長歎。那點著妹妹額頭的手,點著點著便改為撫摸,那輕撫著妹妹頭發收,傳遞著豐蘊此時說不出的難過、道不盡的心疼。


    她紅著眼落淚:“你走就走吧!也別跟我說了。要想打招唿,隻等你歸來的那天吧……我隻當你還住這裏,想你了,就來這小洋樓前看看……也不進去,就當你在這裏忙碌著……你啊你!冤家啊……早知當初,何必去撮合你們呢?”


    豐臻將頭倚在豐蘊肩頭,眼淚順著眼尾落下,滴濕了姐姐的肩頭。


    她神情中不再有難過:“不,這幾年我很幸福……謝謝……謝謝你們……”


    ……


    1912年6月,豐臻登上了南往的火車。汽鳴聲中,車廂緩緩開動,豐臻摟著兩個趴在她懷裏熟睡的孩子,看著窗外漸漸往後倒推的風景,思緒漸漸飛遠,眼神也開始迷離。


    這熟悉的陽光、熟悉的溫暖,讓她恍然中好似迴到當年,那年她和秦亦知的長子正好四歲。二人交談中,秦亦知問及若他戰死,她會怎麽辦?豐臻當時神情很是認真地道:“對不起,若真是那樣我卻不會找你。我會……好好的活下去。”


    秦亦知眼中帶笑,溫和的聽著她說:“我會拿起你的槍,替你去完成咱們共同的理想……我會將孩子養得和你一樣,養成高大、睿智、正直、勇敢、為了理想會一往無前,有信念又真誠的人……”


    豐臻站起身走到秦亦知跟前兒,雙手捧起他的頭:“可是,我要你答應我,你會好好的活著,無論情況局勢有多麽危急,都要盡量努力地活下去!……我不許你輕易、輕易離開,也不許你輕易就放棄自己……你答應過的,說將來要一起‘湖間煮酒、竹下品茗’的;你許諾給我的‘雲起雲落看閑花,日東日西同撥弦’,將來也要補給我。咱們的孩子們會長大,他們總有一天要離開,你若留我獨自孤行,待我見你時,定……定不饒你。”


    他和她二目相對,仔細的看著對方眼裏的自己,半晌,秦亦知淡淡的笑出聲來,他笑道:“若是有那天,就再找個伴吧!”


    豐臻神色淡然,話卻說的決然:“我若是先走,定是寧願你孤老一生,也不願意讓任何人替我愛你的!”她看著丈夫漸漸收起笑容,接著一字一句道:“所以,我也不會再找人共渡半生。”


    她也收起笑容,看著丈夫說道:“所以,我不會去找,也不許你再找。若真有那天,你敢在另一個天地別娶她人,便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定會將你們尋到,那時,我就是拚著魂飛魄散,也要和你同歸於盡的!”


    秦亦知聽著、看著,忽地笑容重迴到臉上,越綻越大,最後竟哈哈大笑起來,還連聲道好。


    他說:“君所言,吾所願也;盼不悔,生生世世。”


    ……


    “媽媽,您怎麽哭了?”四歲的小女兒迷迷糊糊的看著豐臻,小小的肉手就要伸過去給她擦臉。她又看看被妹妹吵醒的兒子,笑著將兩個孩子再度摟入懷中,輕哄著他們入睡。她輕聲說:“乖,媽媽沒事兒……媽媽在想著未來呢!”


    “什麽是未來啊?”


    “妹妹你好笨啊,未來就是將來啊,就是以後!”


    “媽媽,哥哥說的對嗎?”


    “對啊,未來就是以後,就是……生生世世……”


    秦亦知,你別忘記當初的話——我言,你所願;不悔,生生世世……


    生生世世……


    正在漸漸加速的火車飛馳著奔向遠方,就好似時光穿梭一般——拋卻舊光陰,迎來新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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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倚闌柵:大家好啊!嗯嗯,解釋一下哈啊~~


    1這段話有木有點感覺呢?嘿嘿,這是作者寫著玩兒的,正好想起來應景兒,就給放這裏啦~~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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