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一鳴出了木屋的柵欄,他不知道李雙雙在哪兒,魂牽夢螢完全沒有反應,他對這個地方也完全不了解,他要先去轉一轉,先了解這個地方,可能更有機會找到李雙雙。


    剛才那個“李雙雙”,他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總之那絕對不是李雙雙。


    她問他“你抱著玫瑰花哭什麽”的時候,那個嘲諷的表情,那是燦爛小區的李雙雙才有的表情,那是正常的李雙雙,不是幽冥界的殘破鬼魂。


    初中廁所那件事,這麽多年了,李雙雙根本不知道自己救的人是誰,而他因為太過恥辱,一直在刻意地遺忘這件事,甚至經常會欺騙自己,李雙雙很在乎他,她就是特意去救他的。


    他能肯定,這個“李雙雙”,是根據他的記憶造出來的,可能因為李雙雙現在魂魄不全什麽事都不記得了,所以她也沒有李雙雙的記憶。


    他有想過要不一刀砍了算了,但是卻怎麽也下不去手。


    他沒頭蒼蠅一樣在花園裏亂竄,這裏的一切,看起來似乎那麽平靜又和諧,卻又說不出的怪異。


    腳邊的草每一根都綠油油的。


    瞧,這就是怪異的地方。


    現實中,怎麽可能所有的草都長得這麽健康?


    除非,那是假的!


    他蹲下來,抓起一把草,用力地拔了出來。


    沒有根。


    他又拔了一朵花,還是無根。


    難道這裏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繼續朝前走。倒想見識一下,這到底是是個什麽奇詭的世界!


    前方出現一條小路。


    他避開了,專門走不像是路的地方。


    可是過了不久,那條小路又出現了。


    反複三次後,他終於踏上了那條小路。


    “這麽想讓我去的地方,就去看看吧!”


    他順著小路大概走了十分鍾,最後一個拐彎,他看見了一間熟悉的房子。


    他的心跟著一顫,眼睛酸澀,差點流下淚來。


    他知道這是對方的手段,但還是忍不住感傷起來。


    他知道,現在他最好迴頭,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裏,但是他忍不住。


    他不由自主地朝著那棟房子慢慢走去。


    大門口掛著紅底白字的招牌,彩雲飯店。


    不過這並不是開陽市的那家彩雲飯店,而是十幾年前在北方的一個小鎮上,他的爸爸媽媽一起開的,用他們家自己的兩層小樓房改裝起來的,彩雲飯店。


    “說不定能見到爸爸呢!”他竟然懷著一絲期待,全然不顧目前的困境和危險。


    “看一眼,隻看一眼就好了……”


    他走進了飯店。


    他發現自己變成了個小孩,那是他六歲時的模樣。


    他看見爸爸從廚房走了出來。


    他戴著白色的廚師帽,穿著深藍色的灶衣,他甚至能聞到他身上的油煙味。


    這一幕真像是在做夢啊!


    他一個陰人,天天都能見到鬼,但是這麽多年了唯獨沒有見過爸爸的鬼魂,他一直覺得特別遺憾。


    而此刻這個場景真的就顯得特別夢幻。


    爸爸路過他身邊,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然後出門。


    他聽見屋外傳來關閉車門的聲音。


    他突然想起了什麽,慌忙跑出去,就看見外麵停著一輛裝滿了飲料的貨車,爸爸正在給司機發煙。


    “爸爸……”他大喊大叫著衝過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喊了些什麽,這件事情十幾年前就已經發生過了,那時候他都沒喊,但現在就是想喊出來。


    他剛衝到貨車邊,貨車上的箱子突然全都傾倒下來砸向他。


    他不管不顧地繼續向前跑,想要衝到爸爸身邊。


    可是爸爸卻先他一步衝了過來,把他牢牢地護在懷裏。


    等他再次睜開眼睛時,他躺在爸爸懷裏,爸爸當場就斷氣了……


    這畫麵跟六歲那年一模一樣。


    朱一鳴蜷縮在地上,泣不成聲。


    他隻是想再看一眼爸爸,卻沒想到對方直接將這最不堪的一幕展現出來,讓他重新經曆一遍。


    雖然他早就知道這是這鬼地方的陰謀,沒想到還是這麽痛苦。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又變迴了大人。


    他依舊蜷縮著,像隻鵪鶉。


    “你想要什麽?”他哭著質問。


    “你到底想要什麽……”


    沒有人迴答他。


    隻是他沒有注意到,周圍的景象又在發生變化。


    彩雲飯店還是彩雲飯店,隻是現在變成了開陽市的那家。


    黑天了,天空淅淅瀝瀝地下著雨。


    這時候,李雙雙找了過來。


    “朱一鳴。”


    她扶起朱一鳴,用力地擁抱他。


    “朱一鳴,你醒醒。”


    朱一鳴推開她,他要確認一下,這個李雙雙是真的還是假的。


    可是李雙雙並沒有給他時間反應,一把小黑刀插在她的胸口,她的白t恤上氳出大片大片的血跡,她揪住他的衣領,“朱一鳴,醒醒……”


    “雙雙,對不起。”他誠懇地道歉,眼中淚水不停地湧出來。


    但是他還是放開了這個“李雙雙”。


    他看了看周圍的場景,開陽市的那條馬路,隻有彩雲飯店亮著燈,雨下得好大,跟那個晚上很像,很像……


    他哭著哭著突然又笑了起來。


    “我一直在猜你想要什麽,想殺我?那不是很簡單!想把我引到某個地方,那又何必玩這麽多花樣,也不是,你偷窺我的記憶,讓我重曆這些痛苦的迴憶,除了看到我痛苦以外,你什麽也得不到,所以,你就是想讓我痛苦而已。”


    這時,眼前的景象散去,“李雙雙”也消失不見。


    他又迴到了那個木屋前的花圃裏。


    沒有瘋長的植物,也沒有吊著“李雙雙”的玫瑰花叢,還是最初見到的那片燦爛整齊的花田。


    駝背老頭從屋裏走出來。


    “哈哈哈哈哈……”駝背老頭怪笑著,“真可惜啊,被你識破了,好不容易進來個美味,沒想到這麽聰明,精神力也很強,吃不到更多,可惜,可惜!”


    “你吃的是什麽?我的痛苦?情緒?”


    “果然聰明。”老頭在門檻上坐了下來,“差不多吧,我喜歡吃別人的迴憶,傷心,遺憾,愧疚……越痛苦越美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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