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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曲還沒有結束,蔡長亭向顧輕舟告罪:“少夫人,不好意思,上海總舵來人了,我得去接一下。”


    原來所謂的貴客,是上海洪門總舵的人。


    顧輕舟微笑:“蔡龍頭自去忙吧。”


    說罷,他們倆停了下來。


    雖然很著急去迎接貴賓,蔡長亭還是很紳士的,先把顧輕舟請出了舞池,將她送到了座位上。


    他斟酒:“少夫人,今天唐突了,先給您賠不是。”


    一口飲盡算是賠罪。


    “無妨的。”顧輕舟笑道。


    蔡長亭這態度、這美貌,再心眼狹小的人都不忍心怪他。


    顧輕舟靜靜看著,眉宇平靜,隻是象征性用酒沾了沾唇。


    蔡長亭就疾步走了。


    門口有隨從遞了杯水給他。


    蔡長亭漱口,將口中的酒氣散去,繼續往外走。


    “這個人很注重細節!”顧輕舟留意到了,心中越發覺得此人難纏。


    顧輕舟也是注意細節的人,故而她知道自己這類人,警惕到了何等程度,想要被算計成功很難。


    這次若不是閆琦落網,蔡可可的墳墓被挖開,顧輕舟根本無法將蔡長亭從幕後揪出來。


    顧輕舟沉思了下。


    就在她沉默的時候,仍是感覺到了一道鋒利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抬眸間,顧輕舟看到了董中。


    如今的宴會,不似從前男女分開,大家都是男女混合著坐下,董中那一席上,左右是他的三弟董陽,和他的母親董夫人淩蔓。


    顧輕舟微笑,挪開了眼睛。


    董中氣得頓時想要摔了杯子。


    “二哥,你別生氣,你一生氣就沒理智了,反而落了下風。”董陽小聲跟董中低語。


    董中倏然一愣。


    是啊,他今天怎麽了?


    他實在忍不住,司家欺人太甚了!


    董銘的案子,還有很大的漏洞,然而董銘和自己的隨從全部死了。


    死無對證!


    哪怕董銘有罪,沒有親口聽到他承認,董晉軒全家都覺得他是被顧輕舟和司慕陷害而殺死的!


    身為親屬,董中不相信董銘的罪孽,他覺得他哥哥已經死了,無法開口,全部都是顧輕舟潑的髒水。


    “中兒,冷靜一點,我們即將可以收拾她。”董夫人的聲音更輕。


    和兒子們相比,董夫人笑容柔婉,似乎沒有喪子的愁苦。隻是,她枯瘦的手背,以及眼底的淤青,才顯出她日夜不能成寐的心痛。


    董中深吸一口氣。


    “我出去透口氣!”董中道。


    他急匆匆出門,正好碰到蔡長亭領了一群人進來。


    說是一群人,其實是一家人。


    一位先生,帶著太太和四個孩子們,身後跟著數名隨從,笑容滿麵隨著長亭往裏走。


    董晉軒早就加入了洪門,地位比長亭低很多。依照洪門的規矩,高一級也是長輩,需得尊重萬分。


    因為董家也是洪門的人,董中一眼就認出了蔡長亭的貴賓。


    “是張龍頭!”董中吃驚。


    來的,正是張庚,整個洪門的總龍頭。洪門的影響力遍布華夏,這位張龍頭就是跺跺腳都能震天響的人物。


    洪門把持著經濟、軍火等,軍政商三界都敬畏張庚。


    張庚今天六十出頭,個子不高,精瘦且睿智。一雙眼睛,明亮極了,沒有半分老態。


    “阿爸,有葡萄!”一個九歲左右的男孩子,看到不遠處涼亭上,長亭派人綴了假的葡萄藤,藤下還做了一連串的假葡萄,騙過了小男孩,他急匆匆跑了過去。


    “勿要亂跑!”張太太急忙喊。


    有個隨從跟了上去,去照顧張少爺。


    董中看到這一幕,雙眸放光,心中頓時就有了個主意。


    “天助我也!”董中深吸了一口雪茄,將熱騰騰的煙霧全部吸入肺裏,人終於有了點冷靜,“顧輕舟,你和嶽城軍政府、司慕,全部要給我兄長陪葬!”


    想到這裏,董中急忙將雪茄滅了,一口煙吐出來,他上前走到了張龍頭麵前:“龍頭!”


    突然冒出個人擋道,張庚微愣。


    蔡長亭看清楚了,笑著介紹:“這是董中,董晉軒的兒子。”


    董晉軒到嶽城任職,是張龍頭的意思,他安排董晉軒過來輔助蔡長亭,所以跟總統提起了這個人。


    正好董晉軒是司督軍的舊友,嶽城又新添了海軍。


    這個機會,他們等了很久,要不然蔡長亭的父親一死,張庚就安排了。


    “原來是你。”張庚打量著董中,精明的眸光透亮,表情卻是溫和含笑的,“晉軒的兒子,個個都是芝蘭玉樹。”


    “謝龍頭。”董中道。


    說罷,他連忙往旁邊站站,請張龍頭進去。


    張龍頭一進去,就有四麵八方的人上前來簇擁,他根本沒留意到董中未跟進去。


    董中還站在門口。


    遠處,張家的小少爺終於看清楚,是假的葡萄,頓時就發火了,重重將那假葡萄拽下來一串:“敢欺騙爺!”


    小小的孩子,自稱爺,足見張龍頭多寵溺他。


    董中倒是很清楚這孩子。


    張龍頭刀口舔血,仇人無數。他一生結了三次婚,第一任妻子下場不錯,隻是病死了;第二任,則是被人砍成了肉泥;如今這一任,福大命大,受過兩次刺殺都平安無事。


    妻子尚且如此危險,何況是兒子?


    張龍頭的嫡子庶子,一共有過九人。


    到目前為止,還活著的,除了一位身有殘疾的第三子,就是這位九少爺張辛眉了。


    張九少是張庚唯一健康的兒子,也是他的老來子,更是他家業未來唯一的繼承人,張庚說不出的溺愛這孩子!


    這孩子,絕對是張龍頭的逆鱗!


    董中心中有了打算,就上前一步,走到了張辛眉跟前:“九少爺。”


    “滾開,誰是少爺?”剛滿九歲的張辛眉,怒目圓睜,“老子是張九爺!來人,這廝不會說話,給我掌嘴!”


    “九爺,我錯了。”董中微笑,“我有個小玩意兒,孝敬九爺。”


    說罷,他像變戲法似的,從懷裏掏出一支鋼筆遞給了張九少。


    張九少一瞧,頓時嗤之以鼻:“爺沒見過鋼筆嗎?”


    “九爺,我這個鋼筆可不同尋常!”董中笑道。


    他隨手一按,鋼筆的末端,彈出一個鋒利無比的小刀子。


    刀光在燈火下,泛出鋒利嗜血的光芒。


    董中往自己馬甲上一劃,頓時就把馬甲割斷了,削鐵如泥。


    張九少雙目放光:“這玩意好!”


    董中連忙遞給了他。


    張九少就在旁邊柱子上一劃。


    雕花的木柱子,頓時一個大口子,張九少漂亮又稚嫩的眼睛裏,全是光芒。


    “好好好,這個好玩!”張九少被吸引,“賞他!”


    隨從拿出十塊錢,遞給了董中,然後給董中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接下,別掃了少爺的興頭。


    此舉很侮辱人,董中又不是牽馬的小廝。


    若是依著董中從前的性格,他斷乎不會去接的。


    現在嘛


    董中很高興接了:“多謝九爺的賞!九爺,我帶您進去宴會大廳吧?”


    “好。”張九少隻是個九歲的孩子,得到了新奇的寶貝,歡歡喜喜跟著董中往裏走,一副很乖的模樣。


    隨從鬆了口氣。


    張家這惡魔一樣的小孩子,很難討好的,董中這次是投中了他的喜好。


    董中領著小少爺進門的時候,顧輕舟正在跟張庚夫妻倆寒暄。


    張庚對顧輕舟很忌憚,似乎想了解這個少夫人,故而多說了幾句話;而張太太,對顧輕舟挺好奇的,也打量她。


    這樣一來,他們就說個不停,似乎想通過言語了解對方。


    董中牽著一個小孩子過來,顧輕舟立馬看到了。


    “辛眉,你快過來。”張太太喊了孩子。


    顧輕舟卻聽錯了,以為這孩子叫“新妹”,心想:“張家真夠獵奇的,把兒子取名叫新妹。”


    說罷,顧輕舟看了眼這孩子。


    孩子也在打量顧輕舟。


    他個子小,使勁昂頭。董中見狀,利落將張辛眉抱了起來。


    這樣,張辛眉就能平視顧輕舟了。


    張太太和張龍頭都吃驚看著董中和張辛眉。


    張辛眉性格暴烈,怎麽會任由董中抱著?他怎麽會喜歡董中?


    詫異在張家夫妻嚴重一閃而過,很快歸於平靜。


    顧輕舟並非姿容譎灩的人物,這孩子在董中懷裏,能跟她對視。看了幾眼,他覺得不過爾爾,不及他的母親姐姐們漂亮,甚至沒有長亭漂亮,故而在小孩子心中,顧輕舟就算是個“醜女人”了。


    他轉移開了目光。


    顧輕舟卻盯著這孩子。


    她慢慢收斂了笑容。


    張庚和張太太也看到了顧輕舟表情的變化。


    “少夫人,有什麽不妥嗎?”張太太問。


    顧輕舟迴神,對張太太道:“小少爺是不是身體不太好?腹疼,有過嗎?”


    張太太頓時不悅。


    張庚也蹙了蹙眉頭。


    那邊,張辛眉聽到顧輕舟叫他小少爺,立馬不悅,上前就揮舞著鋼筆往顧輕舟臉上劃去:“醜女人,你才是小少爺,老子是九爺!”


    那鋼筆,眼瞧著一下子戳破顧輕舟的額頭。


    顧輕舟不知道這鋼筆裏有玄機,隻是稍微想要躲一下。


    倏然,旁邊一隻大手,緊緊攥住了張辛眉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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