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元一年,五月十四,這個諸事皆宜的日子裏,發生了一件大事。


    這日一早,田慧就隨著牛車,順道去了鎮上。


    田慧去鎮上,就是奔著書德坊去的。


    還沒跨進鋪子裏,就能看到裏頭人頭攢動,都是些書生打扮的。


    康元帝加開秋闈,欲廣納賢才,難怪這書鋪生意如此火爆。


    田慧一時間有些猶豫,不知道該進還是再等等,左右也是閑來無事,在等等吧。


    動了動已經有些僵硬的腿,難不成書生買點兒東西都是挑挑揀揀,磨磨蹭蹭的?


    進去二人,出來一人,還不算裏頭就有的七八個人。這都有一盞茶的功夫了,田慧心裏催促著這些人趕緊迴去,別耽誤用功了。


    也許是田慧的誠心感動天地,終於又出來了三人。


    “竇秀才,那個女人,你瞧見了沒有?這都已經在外頭守了一炷香的時間了,你說是不是知道我這個英俊如斯的人在這裏頭,所以特意慕名而來。你說,我要不要給她個機會,剖析剖析她的內心……”


    說話的是“紅鼻子”,這幾日,他的“紅鼻子”好了些,總是有些反複,好不苦惱。


    竇秀才朝著“紅鼻子”指著的方向,看了一眼。田慧正躊躇不決地踢著地上的青石板,兩隻手也不住地搓著。好似遇上了啥難事兒。


    竇秀才的貼身小廝,也揚著脖子朝外頭看。噢,就是這人啊……


    “方少爺這迴可是說錯了,這位,看的可是我家少爺!方少爺若是不信,就等著瞧!過不了多久就會抬頭看我家少爺的!”振振有詞。


    三人商量好了。各找一處。其實就是小廝與方少爺商量的,竇秀才懶得配合,還是站在他的“掌櫃”的地盤上。


    抬頭!


    田慧看著驀地多出來的倆人。有些反應不過來。本能地轉頭看向竇秀才。


    你看,是看我看少爺吧。眼珠子都不會轉了!


    看直了!


    至於田慧想的,更是簡單,這是竇秀才的地盤兒,有疑惑不都是朝著掌櫃的看的嗎?


    竇秀才抵不住身邊這倆人的嘀嘀咕咕,抬頭看了眼田慧,田慧衝他笑了笑。


    紅鼻子在一旁小心地嘟囔開了,“都怪自己出來的急,都沒能好好照照銅鏡。看來今天鼻子又紅了……”


    竇秀才的貼身小廝,這是他自封的。“方少爺說的好似是真的,鼻子有一點點紅,不過也不大多了,安心……”


    等無可等!


    田慧總結了一下,這鋪子的那些個沒走成的書生,大多可能連個秀才都不是的!就連龐秀才這樣的,都是一門心思的在做學問!


    一想到,這些個書生,可是跟自家圓子哥倆一樣的。都隻是識得幾個字的,心裏不禁樂開了花。


    原諒她,陰暗了一小把!


    田慧一腳邁進鋪子裏。就覺得這鋪子裏有些靜得詭異。


    且不說掌櫃的三人,就是鋪子裏的留下的那幾個書生,都偷偷地打量著田慧,又不敢明眼兒盯著瞧。有一搭沒一搭地抬頭瞧上一眼,又低頭翻弄些筆紙……


    難不成還能看出花來?


    田慧抿嘴一樂,衝著掌櫃輕聲道:“掌櫃的,那個要處理的,浸濕的紙還有的吧?今兒個我多要些,你就算我便宜點吧。”


    竇秀才確實又收了不少的紙。因著前幾年生意不好做,有好多紙都放潮了。現在這書鋪子的生意正是好的時候。鎮上的那些書鋪子就得騰庫房放新的紙張,這不。就得大處理。


    “夫人,這迴要多少呢?”竇秀才撥了撥算盤。


    田慧想了想,“我要三兩銀子!還要一些沒浸濕的,價格低些的!”田慧想了想比劃了個數字。


    竇秀才的貼身小廝,那是一點兒都沒有作為小廝的自覺性!忍不住驚唿,“三兩銀子?那可是有好多紙啊……”


    貼身小廝,跟在竇秀才的身旁久了,也知道有不少人會特意來買紙,大抵都是家裏困頓的。也虧得自家少爺心善,一直做著這筆買賣。


    田慧冷靜地看了眼小廝,姐有的就是銀子!不過,隻要等一會,在她出去的時候,銀子全換成了紙!那心情可想而知了!


    “掌櫃的?”


    “行!我這就給你拿去!”談妥了價兒。


    “這位夫人,買紙呐!”紅鼻子惡向膽邊生,決定探探田慧的底。


    田慧點點頭,暗暗地捂緊荷包,一看笑得就不是好人!


    “夫人肚子疼?還是我臉上有髒東西?”紅鼻子自然是看出了田慧正一臉戒備地望著他。


    頂著小廝的壓力,方少爺盡量地讓麵部表情更加地柔和些。


    一看穿得比自己好,這張臉也是花過大力氣保養的。


    “你難不成是找我看病的?”田慧仔細想了想自己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這半吊子醫術了。


    瞪大眼一看,果然,紅鼻子!


    這下輪到方少爺結巴了,“你,你是大夫?”


    田慧點點頭,這下子倒是有些可惜團子不在自己的身邊了,少個人幫自己招攬生意了。


    “那你幫我看看這鼻子吧?”竇秀才的貼身小廝,就這樣眼巴巴地看著方少爺病急亂投醫了。


    剛剛想開口製止,就被方少爺給瞪了迴去了。


    “金銀花五錢,加三碗水煮至兩碗水時去渣,與馬齒覓、薏苡仁各十錢混合,煮粥。一天食用一次。這是內服的!”田慧挑眉。


    看著方少爺呆愣的模樣,就知道他根本沒記住。“不拿紙筆?還是不信?”


    方少爺迴了神,怎麽會不信,這都好幾年了,還是反反複複,絲毫不見好。他的麵頰都出現了紅斑。


    “那個夫人,勞煩你再複述一遍?”方少爺哈著臉,親自執筆。


    “若是有新鮮馬蹄,就橫切成兩瓣,切麵津貼鼻尖、鼻翼兩側患處,反複地塗搓,塗上的粉汁越厚越好,記住不要馬上洗了去。不過,這個季節也沒馬蹄……”轉念一想,說不準這大戶人家是有法子的。


    “若是沒有,也可以食醋清洗鼻子,然後把雄黃研成粉,用雞蛋清少許調成藥糊,敷於患處。一日三次。”


    看著方少爺停了筆,田慧接過方子又檢查了一遍,無誤才又還給了方少爺。


    竇秀才早就讓夥計將紙給搬了出來。


    對紅鼻子執筆寫字有些好奇,認識那麽多年了,這家夥寫得字,可是不堪入目。提筆的次數更是數得上的。


    竇秀才看直了。


    關鍵是眼前的這位夫人能看得下去!


    竇秀才不禁暗中誇讚田慧好修養,好眼力!


    方少爺也沒想到田慧居然要檢查一遍,他那字鬼哭狼嚎的,自己看起來都要費一番功夫。


    可偏偏眼前這位夫人看得仔細,看讓自己將那“五錢”寫得清楚些,真是好氣量,好涵養!


    方少爺將自己能想到的詞兒都給誇了個遍,不過都是在心裏默默地誇。


    他覺得這樣一個人物,是不能用言語來褻瀆的。


    “掌櫃的,這些東西我也搬不走,迴頭午時的時候我再來拿!”田慧揚著笑道。


    竇秀才點點頭,算是應了。


    田慧心裏納悶這掌櫃的,今日話怎麽如此少,還偏偏那麽好說話!


    “夫人,不知道診金是多少?”方少爺這些年,也是求醫若渴,自然知道看了方子就得付錢。


    “等你好了再付診金吧……”田慧被人盯著看,也頗為地不自在。隻留下這麽一句話,就走了。


    反正都是這間鋪子的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一看就是有錢的少爺,也不會差自己幾十文的診金。


    竇秀才的貼身小廝,呐呐道:“方少爺,你難不成是碰到了神醫了不是?我聽說,神醫都是古裏古怪的,行事難以捉摸。我看夫人就像極了!”


    方少爺十分讚同地點點頭。這小廝難得說了句人話。


    “行了,該幹嘛都幹嘛去!別擋著我做生意!”竇秀才也跟著稀奇了一會兒,就想起了自己還是要做生意的。


    方少爺也不與他計較,跑藥房去了。可惜了自家的藥房關門了……


    待得接到了圓子三人,坐著牛車,搖搖晃晃地往楊家村趕。


    這牛車是錢氏家的,有時候是楊知通趕車,有時候是阿土爹趕的車。


    “娘,怎麽買那麽多的紙啊?”團子一上牛車,就看到了車板上放了好些紙。


    “你前幾日不是說了嗎?先生都有布置練字的作業,我就多買些紙。”


    李先生,每日布置下來的任務,不光有練字,還有背書,所以學起來還挺累人的。


    阿土爹也是幫著搬這些紙的,早就看到了這紙是浸濕的,雖說是省了一大筆銀子。“慧娘,你說這些紙寫了字,交給先生,先生會不會有啥想法?要不就買貴點兒的?”


    圓子這幾日被磨礪地臉都瘦了一圈,好不容易養肥的。這小子就是心思重。


    “楊叔,先生並沒有說什麽呢,今兒個還誇阿土哥寫的字有進步……”圓子衝著阿土嘿嘿直笑。


    學堂裏的另外四個同窗都是和善的,隻一開始好奇地問了一句,後來並沒有說旁的東西,偶爾還會帶些自家做的糕點兒給他們吃。


    阿土爹樂得“嘿嘿”笑,牛車趕得更加顛簸了……


    田慧將東西搬進門,就看見院子裏站了個男人,不由地問出了聲,“你找誰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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