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馳一看白浪把他的那點心思給挑明了,也無言以對。


    “扈馳,你別看林峰是個新犯人,人家哪都比你強,最起碼人家能寫的了文章,再說了,人家好幾次都不和你一般見識。你別再得寸進尺,你背你的《規範》就滾到南牆根背去!”沒想到修善林也實在看不過去,從床上坐起來斥責扈馳。


    我剛把頭轉向東牆準備休息會,就突聽“啪”的一聲,這又咋了?難道又有人對扈馳下狠手了?我“嗖”地一下坐了起來,往下一看,哪是有人下狠手?原來扈馳惹了眾怒,遭到了大家群起而攻之。他覺得臉上掛不住,為了給自己找個台階,他把白浪扔過來砸他的那隻鞋狠狠扔在了白浪的床邊的地上,並發出了很大的響聲。白浪出了氣,自然不計較他把自己鞋“還”過來的事。白浪臉朝上躺在床上,翹起二郎腿眉開眼笑的樣子。


    隻是扈馳沒有啥臉麵,滿臉通紅,狠狠地把《罪犯改造行為規範》摔在床上,臉也轉到西牆邊側身躺下了。


    到了下午,我依然拿著教鞭棍充當著自己的陪練員,又是“正步走,一、二、三——四”地練著。後來到了下午,因為要提前一小時收工,加上迴來訓練我又不參加,所以我就不準備和他們一起歸隊了。


    “林峰,收工了!”修善林和吉占中提醒我。我現在已經練得滿頭大汗,聽見他們叫我,我就用袖子抹了一把汗,氣喘籲籲地說:“我練的時間不短了,想歇會。迴到監房也輪不上我上場。你給帶班的說一下,我到正式收工的時間迴去。”“好吧!”他們兩人答應了。可是剛走了兩步,他們又迴過頭來。修善林皺著眉頭說:“怕是不行,你這是脫離三人互監小組。”我一想也對。在中隊我們監號四個互相監督小組,我是和修善林、吉占中三個人一個互監小組,到了教學樓我是和於全、陸贅一是一個互監小組,如果我無故不迴去,所在的互監小組就交不了差,再說了那個帶班的龐站義是不會答應的。但要是迴去,看著人家都在訓練,我心裏就像煙熏的那樣難受。沒有辦法。迴監院吧。我十分不情願地下著樓梯,就要下到一樓了,這時隻見那個看門的石老頭急匆匆往樓上跑。他抬頭一見我就喊:“林峰,快,王科長找你。”


    他這麽一說,我也是又驚又喜,驚的是:是不是又有人在背後搞我的事情了;喜的是:終於有借口不迴中隊了。我還沒有吭聲,正好帶班的龐站義也正下樓。石老頭就對著龐站義交代:“王科長叫林峰到辦公室。”龐站義再牛逼也是個和我戴一樣囚帽的犯人,他也奈何不了幹部,隻好滿臉不悅的說:“知道了。”


    我趕緊整理了一下衣裝,走到辦公室門口,剛要喊:“報告”,因為辦公室的門開著,王副科長看見我就和顏悅色地擺手:“別報告了,進來吧。”我看王副科長並沒有那種板著麵孔,估計也沒啥壞事,就向前邁了幾步,還是立正姿勢。


    王科長見我進門,就從桌子上拿起剛送來的一張監獄報,指指二版中間的一篇文章:“林峰,你看看,你的文章又發表了。教書須得本身硬,這個標題好啊。”我看著報紙,他就坐下了。然後左手夾著煙,右手高高的舉起:“林峰,你小子肚子裏有貨,把很不起眼的事就寫成了不起的新聞。以後可要多留意這方麵的素材啊。”我拿上報紙,真的欣喜若狂,我寫了五篇全見報了。要是按《關於評選“優秀報道員”的幾項規定》中的“年內投稿被采用5篇以上者,可隨時記功”的條款,我已經達到了這一條件。這對於每一個正在服刑的犯人來說都是比天還大的好事。我正看著,王副科長就說話了:“怎麽樣,高興吧。”我的臉大放異彩:“是,特別高興。”王副科長也滿臉的笑容:“高興歸高興,但不能翹尾巴喲。”他又鄭重的告誡我:“不要說稿子發的多,就是以後申報上減刑的獎勵都不能得意忘形。你要記住這是什麽地方,你是什麽人,來這裏幹什麽。任何得意忘形都可能把你的改造成績清零,所以說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也不要和那些犯人多參和、多較勁、多惹是非。”他說到這,嚴肅地看著我。我又是一個立正:“請王科長放心,我一定牢記您的三句話,用優異的成績向領導匯報。”說完,王副科長看著我的憨態“哈哈”大笑:“好了,去吧!”我轉過身,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迴來!”其實,當犯人的就怕幹部讓你走時再讓你迴來,因為你也不知道又出啥緊急情況了。但是幹部總是等你走的時候又忽然想起了什麽。我趕緊折迴來十分緊張地看著王副科長。王副科長見我那副囧性,也有點可笑,就說:“我是說你寫的那個幫教的長篇通訊寄走了沒?”我一想那還在我的床鋪下壓著呢,不過還有幾天家人就接見了,所以我說:“報告王科長,我等家人接見的時候郵寄,馬上就到接見日了。”王副科長眼睛翻了兩翻,像是計算時間,然後說:“好吧,應該不誤事。”


    他然後囑咐我:“以後時間性較強的新聞稿件,你寫好可以交給我,或者交給那個戴眼鏡的辛主任,我們都能及時給你投遞出去。”“是,謝謝王科長關心。”這次肯定沒事了,我總可以放心走了。可是剛轉過臉,還沒邁步。“等等”,又是王副科長喊我。“又咋了?”我隻好又轉過來。王副科長用他的下巴朝那張才來的省監獄報歪了兩下說:“把報紙拿上。”我拿上報紙才興衝衝地出了辦公室。


    我一出來,就看見那個看門的石老頭一直盯著這邊的方向。在這裏每一個犯人或者是因為無聊,或者都如驚弓之鳥。隻要是哪個幹部叫哪個犯人,不是想從幹部的神色中琢磨點啥出來,就是想從談話的犯人臉上看點啥出來。因為我出來臉上掛滿笑意,走路都是興衝衝的。所以那個石老頭一見,也是滿臉的高興,所以石老頭見我出來,就伸出大拇指:“林峰,你厲害,沒想到是王科長的關係!”我聽他這話,先是摸著找頭腦,後來知道了他是見我的臉色瞎猜測:“沒什麽,就是說點寫文章的事。”那石老頭還是以他的猜測為準:“關係就關係吧,還謙虛啥?”然後把我拽住。把手窩成喇叭筒:“怪不得那幾個人每次搗鼓你都不成功,原來是硬關係啊”說完,眼睛朝我一瞟,心照不宣的“哈哈”大笑。


    我覺得滑稽至極,要說在中隊,張隊長那個關係是我急中生智胡咧咧的;那到了教育課,我咋就不知道王副科長一個簡單的談話就成“硬關係”了呢?我搖搖頭,覺得有些事就是越描越黑,還不如緘口沉默。我笑著上樓了。


    到了收工的時間,我要歸隊。剛走到一樓。“林峰,你等等!”我迴頭一看,又是那個石老頭搭話。“石大哥,有事嗎?”石老頭嘴裏叼著一個炮筒子,他那炮筒子大都是打掃幹部辦公室在桌子上的煙灰缸裏撿的煙屁屁,也有在大路上撿的,還有向別人蹭下的。他一邊和我說話一邊鎖他門房的小門。然後他把教學樓的鐵拉門拉好鎖上。就說:“走,我送你迴去。”他和我相跟著,討好的說:“林峰,你不知道,這大路上好多監督崗的犯人,都是狗眼看人低。他可不知道你林峰的關係硬,也不知道你的筆杆子厲害,所以你一個人走,他們就要對你盤問。然後抓住你胸前帶的這個胸牌,抄上你的名字,以你胡跑亂竄處理,然後把罰單交道獄政科,罰你一分,但有三次罰單,你全年就不能參加稱號評審了。”石老頭把我對他的話不相信,就加重語氣:“林峰,這可不是開玩笑。”不過他拉長聲音說:“但罰單隻能影響你年終評審,你寫文章獲得專項記功獎勵不受影響。但也君子不和牛置氣,別理他們就算了。”


    石老頭真的言之不差。剛拐過教學樓前的東西路,在北邊我必迴中隊的大路上上了通往中隊的北邊大路,就有一個黑黑的,個子不太高,嘴裏有兩個大板牙,年齡大概20多歲,袖子上戴著“監督崗”紅袖標犯人把我們攔下:“站住,哪個隊的?胡跑亂竄,罰分!”說著就上來看我的胸牌。我的胸牌是犯人裏頭最低級別的。也就是大紅色的那種,這種胸牌都是發給剛下隊犯人的,屬嚴管級別。所以一看這個胸牌,任何人都知道你是新囚蛋子。


    嚴管級別的犯人在大路上行走,無論是遇到幹部,還是監督崗的犯人,都屬於嚴格盤查的重點人員。


    那人一過來,就拽我的胸牌,抄寫我的名字。


    石老頭上去攔住:“滾一邊去,你瞎眼了!”


    那人過來眼睛一瞪:“死(石)老頭子,你真不識相,給你好臉多了是不是?今天老子連你一塊罰!”


    “吵吵啥?每個規矩了,是嗎?”這個監督崗一看,臉上更得意了:“媽的,想跑?看你們往哪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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