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淵像隻小魚一樣鑽進他的懷抱,枕著他的手臂,貼著他的胸膛,軟綿綿的應道,“嗯,老公安安。”


    這一夜,她好夢不斷。在夢裏,她都夢見自己用溫柔徹底的融化了季堯。


    而季堯也是一夜的好夢,他以為筱雅突然出現,會讓他的心情不平靜。可是,他沒有。在身邊女人的溫柔大度理解中,他的思緒很平靜。


    她早晨喜歡賴床,所以他隻是淺淺的在她額頭印上一吻,便輕聲起床穿衣服。


    睡的迷迷糊糊的桃淵還是感覺到了男人鵝毛般的輕吻,她模糊不清的叮囑了一句,“老公,路上開車小心。”


    季堯唇角揚了揚,出門。


    卓越公司。


    下午,左輪親自來了。


    他一進來就直接在沙發上坐下,都沒敲門。


    正在處理文件的季堯輕輕的蹙眉,抬眸掃了他一眼,“查到了?說。”


    左輪之所以沒敲門,那自然是查到一些震驚的內容了。他歎了一口氣,揉了揉眉心,“據我的人深入調查,筱雅消失的這幾年的確是被她的父親打成了植物人,隻是消息被封鎖了。她說的都是真的。”


    季堯眸底一絲精光閃過,犀利的看著左輪,“既然消息被封鎖,你怎麽能這麽輕易的查到?”


    左輪再次歎息,“那是以為你昨天又發生了一件大事,筱家那邊已經捂不住了,我才能這麽輕易的查到。”


    季堯挑眉,“大事?”


    左輪點頭,眸光有些哀傷,“對,昨天筱雅的母親跳樓自殺了。筱家在申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筱夫人自殺跳樓,這件事必然引起軒然大波。所以,筱雅的父親捂不住這件事了。據現場目擊證人稱,筱雅的母親從樓上跳下來倒在血泊中,裸露在外的肢體上有明顯的淤青傷痕。正如筱雅說的那樣,她跟她的母親這幾年都在遭受著他父親變態的折磨。她母親肯定是受不了了,才會選擇自殺。”


    季堯握著筆的手指一僵,眸光也黯淡了幾分。


    左輪拿出手機,打開論壇翻出筱雅媽媽自殺現場的圖片給他看,“大哥,你看。筱雅母親的手腕處,有明顯的疤痕,還有臉上眼角這裏也是淤青。真想不到筱雅父親那麽變態……”


    季堯的視線落在手機上那一張照片上,隻一眼,他就蹙眉,看不下去了。現場的照片上筱雅的母親倒在血泊當中,身上的傷痕的確是很明顯。可最讓他不舒服的還是滿目刺紅的鮮血,他蹙眉別開視線。


    不知道為什麽,看見這樣的照片,他心裏很不舒服。


    他的腦海中很自然的浮現了筱雅母親曾經溫柔的容顏,在筱家還沒搬到申城的時候。筱家跟季家走的很近,所以筱雅的母親每次會帶著筱雅來季家做客。而記憶中的筱雅母親,那是一個很溫柔的女人。溫柔的總是含笑看人,說話聲音也輕輕的,就好像是畫卷中走出來的江南女子。


    隻覺得那麽溫柔的女子,就這樣選擇了自殺,永遠消失了,心裏隱隱的不是滋味。


    左輪收起手機,看著大哥的神色,有些複雜的問了一句,“大哥,你準備怎麽辦?”


    季堯迴神,挑眉,“什麽怎麽辦?”


    左輪,“小雅那邊。畢竟她是無辜的,她現在迴來了……”


    季堯卻是直接打斷她,“她無辜?所以你希望我離婚重新跟她在一起?你口中的小嫂子不無辜?”


    左輪忍不住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問你小雅迴來了,現在又這麽可憐。所以,你打算怎麽辦?”


    季堯淡淡道,“給她婚姻和感情以為的幫助!”


    左輪點頭,“嗯,隻能這樣了。畢竟感情這種東西,說迴不去就真的迴不去了。你現在跟小嫂子這麽相愛,小嫂子肚子裏又有我幹兒子了,你是不應該再跟小雅牽扯太多了。”


    季堯挑起劍眉,看著他,那眸光有些深意。


    左輪下意識的往迴縮了縮,蹙眉,“你這眼神是什麽意思?”


    季堯眸底一絲精光閃過,淡道,“你分析的很對,所以,很多可能影響到我家庭和諧的事情,由你出麵比較合適。這段時間,你多照顧照顧她!”


    左輪已經在他那種眼神看過來的時候就猜到這種結果了,他歎息,“也隻能這樣了。其實,我跟小雅小時候關係也挺好的。照顧她也是應該的。”


    兩人達成共識後,左輪就撤了。


    第一次左輪第一次主動撤離,在沒有被驅趕的情況下主動撤的。


    這倒是讓季堯有些詫異,隨口問了一句,“有急事?”


    左輪走到門口,點頭,“對!”


    “什麽事?”


    “相親!”


    季堯再次蹙眉,“那個……叫……馮……”他對桃淵以外的女人一向都不怎麽感冒,所以連名字都記不住。


    左輪咬牙,“馮宇婷。”


    “對。”季堯淡淡道,“她沒看上你?”


    左輪眼底閃過一抹冷光,忍不住迴眸瞪了他一眼,傲嬌道,“會不會說話?是我有更多的選擇了。為了一棵樹放棄整個森林,那不是我的誌向。”


    然後,嘭的摔門走人!


    左輪直接是受了刺激,罵罵咧咧的上車,發動引擎的。季堯你大大爺的,不會說話就別說話。明知道他追不到氣質姑娘,還隨便揭他的傷疤。真想把他這種人送去南非挖地雷去!


    他走後,季堯想要投入工作。卻發現自己無法集中注意力,眼前總是浮現剛才左輪手機裏麵那張照片。照片上筱雅的母親半睜著的眼眸,還有那一地的鮮血,讓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想,大概是因為那個溫柔如水的女人曾經給過他母親般的溫暖和關心,他才會如此。


    注意力無法集中的他,隻得撥通內線讓秘書送來一杯咖啡,輕抿了一口咖啡後。


    手機屏幕上跳出來一條微信,他心有靈犀的揚唇劃開手機。


    果然是家裏那個小女人發來的,她發來的是一彩超圖片。


    季堯點擊圖片,放大圖片,當看著圖片上那團陰影上麵的小手小腳後,眼底的光芒更加深邃了點。


    靜靜的凝視了許久,他迴複,“怎麽不等我陪你產檢?”


    桃淵很快就迴複,“今天是娃他外公陪著的,咱也得給娃外公一個成長的機會不是麽?”其實是她怕父親一個人無聊,然後找借口讓父親陪著她去做產檢的,也相當於是找機會多陪陪父親。


    季堯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字,想象著她在屏幕那端的調皮模樣,可愛模樣,唇角不由的上揚的弧度更大,他迴,“嗯,下次娃爸爸陪著。”


    桃淵又發了一個捂嘴偷笑的表情過來,“老公,娃他媽想吃麥加坊的甜點了,可以賞點嗎?”


    季堯迴,“下班迴家買!”


    桃淵迴了個表情過來,“謝主隆恩!”


    季堯開啟了霸道模式,“不能玩長時間手機!”


    桃淵立馬乖巧的發了一個揮手再見的表情,“小妻子撤了!”


    被她這麽鬧騰了一下,季堯心裏那些不舒服的情緒暫緩了一下。他繼續工作,快到下班的時候。


    季堯的手機,響了,他一看是陌生號碼。


    蹙眉接通電話,電話立馬傳來女護士的焦急的聲音,“季醫生,能麻煩你來醫院一趟嗎?你昨晚上送來的女病人情緒很不穩定,她已經把自己鎖在病房內一整天了。她一整天沒吃東西,一整天不理任何人。我們擔心她這樣下去身體會更糟糕的……”


    季堯麵無表情,隻強硬道,“踹門進去!”


    女護士嗓音焦急的很,“嗯,我們是想辦法把病房的門打開了。可那位女病人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一樣,蜷縮在病床上,而且還緊挨著窗口的位置。她的表情一片呆滯,看上去就像是生無可戀的那種狀態。真的太嚇人了。”


    季堯不由自主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握著手機的手指也用力了幾分。他想到了筱雅母親自殺的新聞,想必筱雅也是看見這則新聞才會這樣的。


    “看好她,我馬上到!”


    掛了電話隨手放在辦公桌上,他拿起西裝外套和車鑰匙直奔醫院。


    匆忙之下,他連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都忘記拿了。


    仁愛醫院。


    季堯趕到醫院,走到筱雅病房門口。遠遠的,之前給她打電話的那個護士就迎了上來。


    大家都是在同一家醫院工作的,再加上季醫生現在是東城的名人,自然都是認識的。


    女護士焦急的說道,“季醫生,你終於來了。你昨晚送來的那個女病人臉色越來越蒼白了,她的身體素質很差,免疫力低下的很。這樣不打針不輸液,也不吃東西,身體真的會垮掉的……”


    季堯劍眉擰緊,掃了她一眼。


    周身那股淩厲的氣場,驚的女護士張著嘴巴都不知道下麵要說什麽了。


    季堯大步走進病房,病房裏麵籠罩著一層灰暗的氣息。


    邊上還有兩個值班女護士,在跟筱雅說話。試圖安慰她,安撫她的情緒。


    隻可惜,筱雅像是一隻沒有生命的布娃娃一樣。靜靜的坐在窗前的台子上,那雙清澈的眼眸一片荒蕪的蒼白。兩隻纖細的手臂,用一種保護的姿勢環抱著自己的膝蓋。


    她的身子很單薄,瘦的讓人看一眼都有些不忍心。


    她用這樣一種缺乏安全感的姿勢坐著,一動不動的坐著。她的臉色蒼白的仿佛能融入到潔白而冰冷的牆壁當中,她的手指都很蒼白,整個人給人第一印象就是脆弱無助,然後就是很嚴重營養不良。


    筱雅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管身邊的女護士跟她說什麽,勸她什麽,她荒蕪的眸子裏都沒有一絲的波動。


    她不動,不說話,看不出一點情緒。


    可正是因為這樣才更嚇人……


    季堯淡漠的掃向邊上站著的女護士們,示意她們離開。


    女護士們紛紛離去,季堯走過去關上病房的門。


    在筱雅的麵前站定,看著她的眸光裏有一絲的動容。筱雅從小在他的眼裏,恬靜如風,溫柔如花。看著她毫無生機的樣子,他的心裏也不好受。


    “為什麽不吃飯?為什麽不配合治療?”


    筱雅還是毫無反應,還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仿佛季堯不存在一般。


    季堯看著她,看著她單薄的肩頭眸光幽深了幾分。


    窗子開著,窗外有陣陣的寒氣襲來。


    筱雅的肩頭瑟瑟的發抖著,越加的單薄,更多了幾分淒楚。


    這樣的場景,讓季堯想到了很久以前。


    他大概十歲的時候,父親娶了蘇紅進門。


    父親在家的時候,蘇紅不敢怎麽虐待他。


    父親不在家的時候,蘇紅就會肆無忌憚的虐待他。


    當時隻有十歲的他,被罰跪在下雪的冬夜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記得在一個下雪的冬夜,他再一次被蘇紅罰跪在雪地裏麵。他一直那麽跪著,一動不動,雪繼續飄著。他的頭上,肩上,滿是積雪,身體也似乎快要凍僵了。


    是筱雅走過來,用自己溫熱的小手捂在他的小臉上,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他。天真的她,還甜甜的說,“我幫你暖暖……”


    在那個飄雪的夜晚,他根本就不願意搭理她,當時他性格冷漠的不願意搭理任何人。


    可筱雅就那麽固執的陪著他,甚至還費勁拿下纏繞在自己脖子上的粉色圍巾圍在他的脖子上。


    當時他很嫌棄的將粉色圍巾扔到一邊,筱雅也不生氣,撿起來又幫他圍上,還稚氣的說,“堯哥哥,你不可以任性哦……媽媽說,下雪了就要圍圍巾,不然會感冒……”


    他想扔,筱雅固執而倔強的拉著圍巾不讓他扔。


    他隻好圍著她的粉色圍巾,然後聽她一晚上陪在他身邊。


    她是個很安靜很乖巧的小女孩,她基本上不怎麽跟他說話。隻是不停的搓著小手,溫暖他的臉頰,溫暖他的雙手。在他的雙手凍得像是冰塊一樣的時候,她天真的拿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羽絨服的口袋裏麵,幫他捂著。


    他當然是拒絕的,可這個小女孩像是個牛皮糖一樣。他怎麽拒絕都拒絕不了……


    可他永遠記得,那一次在風雪中,他臉頰上的那些溫暖。


    [=


    他還記得,那個為了溫暖他,陪著他,而被凍得臉頰通紅,瑟瑟發抖的小女孩。她的眼眸是那樣的純淨,那樣的溫暖。


    自從那一次過後,這個小女孩還給過他很多很多溫暖。


    可現在這個小女孩長大了,她現在單薄的身體也需要溫暖。


    他轉身,拿起病床上她寬大的外套披在她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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