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寒似笑非笑,手指敲了敲桌麵,“劉掌櫃,不是魏某不給你臉麵,沒聽到對麵這丫頭,點明了要我磕頭賠罪?這事,真不是一月、倆月酒賬就能抵消的,你還是在一邊看著。”


    “放心,今天這事,不論最後鬧的多大,我魏寒一肩擔之,絕不會連累到你們問仙樓。我已經很有誠意了,你當我是朋友,就坐下看著便是。”


    “魏劍仙牛逼!”


    “一月酒賬都能推掉,實在令我等刮目相看。”


    “嘖嘖,看來今個,是要出大事,趕緊叫人來看戲!”


    魏寒破口大罵,“都滾蛋,老子可不是台上,給你們耍來耍去的戲子。”就在這時他臉色微變,放下酒碗起身拱手,“師叔,您怎麽來了?”


    老道人負劍走來,神色平靜站在桌邊,聽到魏寒的稱唿,耳邊紛紛鬧鬧頓時安靜下去。


    “魏寒,如果你還記得,該叫老夫一聲師叔,今日之事便就此揭過。”


    魏寒麵露苦笑。


    老道人瞪眼,“咋的?你還敢提條件,是不是要老夫我賣了身後這把劍,給你還酒賬!”


    劉掌櫃聽到這裏,當即起身拱手,“陳道長言重了!隻要魏劍仙願意息事寧人,我剛才的話依舊有效。”


    老道人笑眯眯點頭,“劉掌櫃懂事,老夫在此謝了!”他瞪住魏寒,“你還不趕緊下台,想讓老夫跪下求你嗎?”


    魏寒臉色更苦,“師叔,您老人家開口,我敢不答應?可您總要給我一個理由。”


    老道人眼神,落在白芷身上。


    魏寒看了兩眼,歎一口氣點頭,“罷了,既然是這樣,師叔您讓這位小姐,收迴剛才的話,就隻當什麽事沒有。”


    老道人“哼”了一聲,“算你小子識相。”


    問仙樓內,眾人心頭破口大罵,哪來的老道士壞人熱鬧,實在該千刀萬剮。當然,說是肯定不敢說的,心裏念叨一二便是。


    老道人像是有所察覺,笑著團團拱手,“無量觀陳某,今日擾了大家興致,抱歉抱歉!”


    無量觀的名字一出,眾人臉色紛紛變化,哪裏還敢有什麽意見,紛紛堆出笑臉,直說老神仙菩薩心腸,我等欽佩萬分,絕對不敢有丁點不敬。


    這讓老道人臉上,笑容越發燦爛,可眼神落到白芷臉上,心裏便又是“咯噔”一下。這姑娘,居然像是一點都沒看到,你莫非就沒發現,咱們無量觀的名氣、地位?


    之前關口一別,老道人滿心抓撓,迴到住處也不安穩,長籲短歎半天準備借酒澆愁,於是就又看到了這個小姑娘。心頭又驚又喜,當即橫插一手,不惜當眾暴出身份,硬壓著魏寒這頭強牛低頭喝水。


    本以為,是小姑娘變了主意,可如今眼神一看,似乎並不是那麽迴事。可事已至此,當然要再試一次,老道人硬著頭皮,故作鎮定走到主仆三人桌邊,“收迴之前所言,事情就此揭過,日後行走天下,說話之前要多做思量,免得徒惹事端。”


    他扭頭,眼神落到白芷身上,擠出笑臉,“這位同道,你考慮好沒有?咱們無量觀的大門,一直都在對你開放。”


    嘩——


    眾人一片嘩然,鬧了半天這位老神仙,是為了收徒而來,難怪要插手今日之事。


    又暗暗慶幸,之前沒有犯渾,否則壞了老道人收取弟子之事,等於毀人大道傳承,這可是修行界中大仇。


    無量觀弟子啊!


    眼神匯聚,羨慕嫉妒各自有之,其中還有幾分錯愕難以置信,心想這不對啊,能讓無量觀瞧上眼的修行胚子,居然就是個婢女?


    白芷搖頭。


    幹脆利落,沒丁點猶豫。


    於是眾人剛才的震動羨慕,轉眼就變成了,跌落一地的眼珠碎片與……下巴殼!


    老道人從白芷眼神中,感受到了堅決,頓時就傷心了。他突然覺得,自己怕是真的不能,替老師收到這名弟子,越想越覺得心痛難忍,臉色都微微發白。


    嘴唇抖了抖,老道人顫聲道:“不再考慮考慮?就跟之前說的一樣,老夫可以等你幾日……覺得太短,便是幾年也行啊,隻要你願意再想想,我就住在這座問仙樓裏,等著你迴來。”


    這一幕,看得眾人麵麵相覷,心想無量觀收徒,什麽時候成這樣了?而且,這小小婢女,聽口氣已拒絕兩次,當真是不知好歹!


    老神仙,您看看我們,嫌麻煩就看看我啊,我資質老好了,而且一萬個願意,隻要您給個眼神,我馬上跪下喊師傅。


    不行,喊師祖也成!


    魏寒忍不住皺眉,目光落在主仆三人身上,臉上酒意去了幾分,眼眸卻添了幾分寒意。


    白芷略微猶豫,緩緩道:“你不必說了,我這一生隻會,跟隨在我家夫人身邊,不會令投他派。”


    老道人身體一抖,深吸口氣,“這樣啊……所謂人行世間,各有道路在腳下,選擇其一走下去,隻要不出差錯,終究可以走出一條通天大道。你不來我們無量觀,未必就是錯……日後,修劍到了關口,若有不解或需要破境幫助,可以來找老夫,無量觀必出手幫你。”


    白芷抿了抿嘴角,點頭。


    她真心覺得,眼前這位老道人,是個好人。而且,對方的劍道,她也很有好感,覺得甚是親近。


    但與夫人相比,這一切都不值得,更加不算什麽。所以白芷剛才的話,皆是發自肺腑,絕無半分虛假。


    老道人笑著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他轉身要走,肉肉突然開口,“你這道人,剛才說的話倒是不錯,腳下道路千千萬萬,選哪一條其實都差不多……畢竟,登天之難,世間億萬萬生命,又有幾人可以成就?不過都是斷頭路,那麽走那一條,都不算錯。”


    老道人皺眉,隻覺得這番言論,與自家道統不符合,但看了一眼白芷,還是點了點頭。


    肉肉橫一眼秦宇,他輕咳一聲,起身拱手,“老神仙不要與我等晚輩一般見識,今日親身經曆前輩言行,晚輩甚是欽佩。這一顆酒果,摘自不知名一株樹上,便送給前輩,還請不要推辭。”


    老道人看了一眼魏寒,又看了眼秦宇手中酒果,想了想點頭,“那老夫就不客氣了!”


    秦宇笑著雙手送出。


    肉肉已經起身,主仆三人向外行去,魏寒想要說話,被老道人眼神製止,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眼眸中浮現凝重。


    主仆下樓,出樓,走遠。


    魏寒輕咳一聲,“師叔,雖然是送您的東西,但好歹也是我落了臉皮……咳咳,正所謂,見者有份。”


    老道人冷笑,轉身就走。


    魏寒苦笑連連。


    酒樓裏,頓時響起噓聲,又引得魏劍仙笑罵,好一陣屎尿屁齊飛。


    劉掌櫃若有所思,看了一眼老道人離去背影,笑著告罪一人轉身離去。


    片刻後,老道人住處門外,魏寒皺眉看著旁邊,麵帶微笑的掌櫃,眼神不善,“劉掌櫃,你這就不夠意思了,何必跟我過來。”


    劉掌櫃笑容不變,“魏劍仙說的哪裏話,這是我家酒樓後的客棧,作為掌櫃我哪裏去不得?更何況,陳老道長是我問仙樓貴客,今日受了一番紛擾,劉某親自登門道歉,這是禮數。”


    魏寒冷笑一聲。


    就在這隻,院門從裏麵打開,老道人麵無表情,“我如果不開門,你們兩個是不是,要在這吵到天亮?”


    魏寒趕緊搖頭。


    劉掌櫃笑而不語。


    兩種表現,一個態度。


    老道人大感頭疼,“哼哼”兩聲拂袖就走,魏寒趕緊一步追進去,劉掌櫃落在最後,也不著急,順手將院門關上。


    房中,老道人轉身落座,麵前桌上就擺著,秦宇送出的那顆酒果。此物,落入手中瞬間,他便感受到了不凡,拿迴房中仔細品味,越發察覺到一些滋味。


    讓魏寒來,的確是因為,此事他牽扯其中,能拿到酒果,皆是他的原因。


    至於這間問仙樓的劉掌櫃,不愧是“酒鬼”出身,鼻子是一頂一的厲害。在他的地盤,想要不露出馬腳,實在很難。既然被盯上,再加上之前識趣,也孝敬了他不少神仙釀,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當然,原因絕不隻是這些,僅憑上麵的東西,並不足以讓劉掌櫃走進這座院子。


    魏寒主動開口,“師叔,這果子看著很一般,莫非其內另有乾坤,不如打開瞧瞧?”


    劉掌櫃翻手,取出一把玉刀,“我們問仙樓中,某位主廚切割仙家果盤的器物,最是鋒利無比,且因自身特性可不沾染半點,更無損仙果品階、效力。”


    老道人揮了揮手。


    劉掌櫃笑容更勝,轉身交出玉刀,他拿著此物,卻不會親自動手,這點分寸還是有的。


    魏寒接過來,小心比劃了一下,在酒果上輕輕一劃。


    啪嗒——


    他手中玉刀,直接落在地上,可憐這件珍惜器物,本身材質脆弱至極,當場粉身碎骨。


    但如今,便是劉掌櫃都沒心思,再去顧及自家大廚,心愛之物毀於一旦,他微微漲紅臉,滿臉陶醉迷離,“神仙釀,這才是真正的神仙釀……”


    老道人拿起被切開的酒果碎片,低頭看了幾眼,臉上露出震動、感歎,暗道果然如此。


    片刻後,魏寒與劉掌櫃告辭離開,皆緘默不語。分別時,劉掌櫃主動開口,“這件事,我絕不對外多說一句。”


    魏寒嘴角抽了一下,“酒賬?”


    劉掌櫃道:“全免。”


    魏寒拱手匆匆離去。


    劉掌櫃吐出口氣,手心緊握著一塊酒果外皮碎片,心想一個酒鬼的舊賬算什麽?能拿到這塊碎片,便是代價再高十倍、百倍也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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