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變故之後,東極郡城一片安靜,除了銷聲匿跡的李家眾人,好似什麽都未發生。


    徐家宅院所在,迎來真正的安寧,再沒有人起來送死,倒是讓白芷略有些失望。


    徐芝若醒來後跟肉肉又談了一次,秦宇依舊沒有參與,但看她事後的表現看,大概是徹底認了命。


    四日後。


    秦宇手中三塊通關令,同時亮起絲絲光暈,提醒持有者今夜便是,關口開放之日。


    暗暗鬆氣的是,那位中荒神州的蕩雲峰上的得道高人,不知是否忙著療傷,又或者被其他事情耽擱,並未降臨到東極郡城。


    另外一件,則讓秦宇感到不解——肉肉並未拿走,徐芝若眼中日月,他有些疑惑,但並未多說什麽。


    連自己都別想,賴掉肉肉半點債務,更別說其他人,在這方麵秦宇非常相信,肉肉的職業操守。


    或許時機未到,又或者這其中,另有一些約定。至於他們走後,徐芝若會不會再被控製,這些方麵她一定提前做了安排。


    否則他們辛苦一番,最終卻為他人做了嫁衣,這種憋屈的結果,肉肉肯定不會接受。


    夜色初降時,秦宇起身出門,沒想到徐芝若就在院中,似乎知道他們今夜就走。


    當夜“日月震動”後,兩人便再未私下相處,此刻眼神相遇,徐芝若吐出口氣行禮,“我自幼雙眼通透,可看到很多事情,玉門關每月今日都會開門,是慣例的規矩。”


    略微猶豫,繼續道:“當日,你出手幫我,是我恩將仇報了,希望你能不要記恨。”


    秦宇道:“放心吧,既然你跟她做了交易,此前種種一筆勾銷,我不會事後再做追究。”看了她一眼,秦宇麵露微笑,“在信譽方麵,你可以相信我。”


    徐芝若眼含日月,當然不止是能夠看到,許多事情而已,還有諸多玄妙之處。比如認真之時,可略窺一二人心,所以此刻鬆了口氣,行禮時越發恭敬,“在此,祝客人路途順利,心想事成。”


    秦宇拱手,“承你吉言。”


    白芷推門出來,恭敬退讓在旁,肉肉邁步出來,“說完悄悄話了?徐家姑娘似乎,很有些不舍啊,不然我們再等等,也是沒問題。”


    徐芝若臉上微紅,卻未多說什麽,行了一禮轉身迴房。


    秦宇道:“走吧,總不好讓人等咱們。”


    肉肉冷笑一聲,“我是擔心,有人中了美人計,臨時變卦,壞了之前的一番謀劃。”


    秦宇隻當沒聽到,轉身向外行去,推門時候轉動念頭,心想這幾日安安穩穩,並沒有開罪她啊。


    除了院門,白芷走在秦宇身後,輕咳一聲,“問仙樓……”


    秦宇微微皺眉,旋即麵露恍然,扭頭看向繃著臉,神色不善的肉肉,無奈道:“我答應的事情,自然作數。但總要等咱們,順順利利進了玉門關,再說神仙釀的事吧?”


    肉肉看了一眼白芷,“舌頭這麽長,不如我幫你拔掉?”


    白芷臉一白,急忙低下頭。


    “哼!”


    肉肉邁步向前行去,秦宇無奈搖頭,他心中有數,神仙釀就隻是個由頭。問題的關鍵還在於,他這幾日閉門修煉,不曾在外露麵。


    這可是個難題。


    撓了撓頭,秦宇邁步跟上,他倒沒覺得肉肉無理取鬧,隻想著或許是因為,以前她一個人在那漆黑無光的世界,過的實在太寂寞。


    入夜後的東極郡城,依舊熱鬧無比,雖然今夜並非花燈節,卻也可見一些燈火搖曳。


    這讓內心之中,一直處於繃緊狀態的秦宇,莫名有些放鬆,看著某個持燈背影,眼前莫名浮現出,那日花燈節中,那個長眉兒的花燈姑娘。她當然是極漂亮的,而被這麽一位漂亮的姑娘雙目注視,秦宇怎麽可能毫無反應。


    大概這就是男人本能,無論表麵上,再如何不動聲色,內心依舊有一絲絲些竊喜。


    當然,也僅止於此,不會再有其他。


    世上美好何其多也,總不能見到一樣,便喜歡上一樣,更要將其攬入懷中,那也太累而且太不尊重,這世間那些美好。


    肉肉瞥了一眼秦宇,這次是真的有點生氣,語氣卻很平靜,“這是想到誰了,笑的這麽高興?”


    秦宇輕咳一聲,收起嘴角一絲不知覺中,露出的淺淺笑意,“我在想著,要不要趁著還有時間,從東極郡城裏買點花燈,以後沒事的時候,也好拿出來給肉肉姑娘打發無聊。”


    肉肉“哼”了一聲,“我才沒這麽無聊!”


    可等到秦宇,真的去路邊攤位上,跟老板討價還價,挑選花燈購買的時候,她磨蹭著腳步,還是走了過去,一臉不耐煩道:“快點買,一個大男人,磨磨蹭蹭的,我可不想等了!”


    攤位老板眉開眼笑,“這位姑娘說的對極了,男人就是要大氣,不然會被笑的。”


    秦宇麵露無奈,隻能花高價買下來,相中的十餘盞花燈,提起來好大一團,“好不好看?”


    肉肉撇嘴,“也就一般。”


    然後,她便發現了,秦宇眼神的一絲停滯。


    順著看過去,肉肉挑了挑眉,看了眼秦宇,再看他手中提著的那些花燈,就哪哪都不順眼了。


    對麵有一群女子,似乎也在逛夜市,有位長眉兒的姑娘,也跟秦宇一樣,手裏提著不少花燈。


    如今,她正看著秦宇,輕輕咬住嘴唇,雖然兩人不曾說過一句話,可眼神裏的幽怨,卻像是要流出來。


    馬上就要離開東極郡城,居然臨走在這見了麵,要說意外肯定是有的,尤其剛才秦宇還偷偷的,迴想了一下人家姑娘的長眉兒。


    如今看著對麵,手提花燈的姑娘,難免就有些心虛,猶豫一下麵露笑容,對她點了點頭。


    “哼!”


    肉肉轉身就走,白芷看了一眼秦宇,眼神盡量平靜,不流露出半點情緒。


    要在之前,肯定早就是殺機騰騰。


    秦宇苦笑一聲,提著花燈轉身就追。


    “芷兒,看什麽呢?這麽入神。”旁邊的女子輕聲開口,眉眼之間,微不可查輕皺。


    江芷月看著那人毫不猶豫轉身,心頭正悵然若失,聞言頓了一下,才搖了搖頭,“姑姑,我沒事,就是有點累了。”


    江姑姑點點頭,微笑道:“想來是今天出來的早,又沒吃什麽東西,疲倦也正常。”


    她眼神掃過眾人,“不如,我們先找一家私房小菜,略微吃些菜肴,再趕赴山巔不遲。”


    旁人有的讚同,也有人麵露遲疑,“江姑姑,郡城深夜就要關閉城門,耽擱的久了,怕是會趕不上。”


    江姑姑笑了笑,取出一塊令牌,雖然隻有小兒巴掌大,看著毫不起眼,可今夜在場女眷,都是郡城中的上流人物,自然認得它的出處。


    “姑姑有郡守大人的令牌,出入城門自然無礙。”


    “還是姑姑思慮周全,那我們就可以休息一下,再趕去山巔了。”


    一群女子中,有人暗暗皺眉,臉上卻笑容明媚,“聽說,山巔有一處鬆濤亭,是軍中駐守之地,若能登臨其上,便可遙觀玉門關,視野開闊清晰無比,是一等一的觀賞之地……若江姐姐手中令牌,能帶我們去鬆濤亭上,那可再好不過。”


    江姑姑看了一眼,那位與她同輩份的貴門女子,兩人自幼一起長大,對外也是閨中密友,可暗中的一些較勁,卻從來都未停止。


    鬆濤亭是軍方重地,豈是輕易可以登臨?但好在,她提前就有預料,早做了準備。


    看著江姑姑臉上,略微停頓後,露出的淺淡笑容,之前開口說話的女子,心頭“咯噔”一下,果然就見她微笑開口,“雖有些難,但既然蓉妹妹開口了,我自然要做到。”


    江姑姑轉身,眼神掃過身邊眾女,“今夜,我們便登高鬆濤亭,遠觀鯉魚躍龍門之景象。”


    一片歡唿,除了那位名中帶“蓉”字的精奢婦人,臉色有些勉強外,一群女子眼神明亮,紛紛麵露雀躍,看向江姑姑的眼神,便免不了帶上幾分欽佩、仰慕。


    心想果然不愧是,咱們郡城之中,女子中最為有名氣的江姑姑,居然連鬆濤亭中,都能帶人夜間登高,此事看似不起眼,卻代表著在郡城中的權勢、地位,絕不可小覷。


    察覺到眾女眼神,江姑姑微微一笑,道:“今夜能帶你們上去,也是機緣巧合,據說是這一次,有一位楊家公子要進西荒,所以鬆濤亭開放,是給這位公子落腳休息。”


    “咱們進去後,守住一張桌椅便好,可千萬不要多說什麽,多做什麽,免得惹下事端。”


    楊家公子?眾女眼前微亮,越發覺得今夜值得期待。她們雖然隻是閣中女子,不必父兄在外交遊,卻也是耳目靈光,當然聽說了近來,楊家內部發生的一些事情。


    上代楊家家主,居然有一位嫡子流落在外,如今認祖歸宗,便成了一群風光無限楊家公子的小叔。


    據說不止如此,這位楊家公子手中,還帶著一件信物,涉及楊家家主之位傳遞。


    當然,這些事情她們知道歸知道,卻也被父兄嚴詞警告,絕對不許在外多說半句,否則必有橫禍。


    楊家家主之位傳遞……這般大事,誰敢摻和進去。


    按常理說,這麽一位突然蹦出來的“亂子”,要得到楊家認可都難,別表說攪動人心。


    可這位楊家公子,偏生就做到了這點,據說宗祠之內差點鬧出軒然大波,數位楊家族老為此爭的麵紅耳赤。


    這也讓郡城之中,不少人家心思浮動……若能在這位楊家公子身上,投資一二的話,說不定未來就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而這,也是一群未婚姑娘們,如今眼神明亮的原因。她們當然不會,在局勢未明之前,就著急做些什麽。


    但若是能夠,提早一些見到那位楊家公子,留些一些印象,日後便是占了先機。


    一念及此,難免心頭灼熱,眼眸越發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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