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武侯寧秦,主動進宮麵聖,請求陛下賜予幾樣珍貴寶物。理由是,他如今修為觸及瓶頸,將嚐試借助外物,以完成境界突破。


    他說的直白,西荒大帝更是答應的幹脆,大手一揮便允了。不過這件事,終歸不好擺在明麵,大帝沒有動用國弩,而是開了自己在帝宮中的內庫,命人帶他去選。


    秦宇恭敬行禮,語態感激萬分,實則對這一切,並無太大觸動。所謂要想馬兒跑,必須得喂草,既然西荒帝族現如今,正是“重用”他的時候,吐出一點兩點小要求,當然不是問題。


    甚至於,越是這樣,說不定西荒大帝,才能更加放心幾分。


    宦官帶秦宇去往內庫,書房之中,大帝端坐珠簾後,眼眸微微閃動露出思索之意。


    突然,他淡淡道:“你看,這金吾將寧秦,如何?”


    殿內空無一人,可在大帝開口後,角落裏的陰影中,卻有一道陰柔聲音響起,“陛下願意信重之人,當然就是好的。”


    大帝笑了笑,搖頭,“別拍馬屁,這事你不擅長,比承天王差太遠,照實說你對他的感覺即可。”


    陰影稍稍沉默,陰柔聲音再度響起,“奴才沒察覺到不妥,金吾將寧秦對陛下,也是忠心至極。但老奴總覺得,這人身上似乎,還藏著一些秘密。”


    “長河劍一擊,斬破了香火屏障,便是主宰絕巔境界,也絕對承受不住,隻有死路一條。金吾將能毫發無損,這件事情老奴始終想不明白。”


    珠簾後的大帝,聞言點點頭,“不錯,這點的確說不通,但朕有把握,能夠掌控寧秦,便不介意他暗中,隱藏一些東西。畢竟,水至清則無魚。”


    他起身,來迴踱了幾步,突然搖搖頭,嘴角露出幾分無奈笑意,“你這老貨,對朕實在了解太深,就知道瞞不過你。”


    陰影中,走出來一個年輕宦官,皮膚白淨細膩,足夠令這世間女子嫉妒萬分,滿臉陰柔氣質柔和,他輕聲一笑,拱手行禮,“老奴願為陛下分憂。”


    大帝揮了揮手。


    年輕宦官轉身離開,一步起一步落,身影消失不見。


    帝宮內庫,自是重中之重,雖說這裏是西荒大帝私人財庫,但整個天下都是他的,這裏麵的東西,其貴重程度可想而知。


    帶秦宇來這裏的宦官,是當初傳旨那位,跟秦宇算是熟識。但很快,他就另有他事,不得不匆匆過來,滿臉歉意對秦宇道歉,等他表示無妨後,才笑著指住旁邊一名年輕小宦官,說這是他一名小輩,接下來帶侯爺進入內庫。


    秦宇看了眼,低眉順眼臉色沉靜的小官宦,心想這模樣生的倒是俊俏,換身女裝怕是就稱得上,傾國傾城這四個字了。


    “見過侯爺。”


    小宦官恭敬行禮。


    秦宇笑著點頭,“本侯需要的東西,你都知道了?陛下內庫太大,還得勞煩你帶路。”


    小宦官笑了笑,“侯爺放心,公公離開前,已經告訴我了方位。”第一件東西,是塊烏黑色的木頭,成人手臂長短,表麵遍布細密裂紋。


    看著很不起眼,像是火灶裏,尚未燒透的隔夜木柴。可仔細看去,就能發現這根木頭表麵裂紋間,竟在有無數道細小雷光,不斷跳躍閃動。


    “西荒龍台郡,傳說有一處地方,名為降雷池,天生便可吸引九霄神雷,源源不斷轟落。在這降雷池內,活著一株青木,此木是上古神樹建木後裔,具備種種神異之處,經受萬年雷擊而不亡。”


    “這根木頭,便是青木上,掉落的一截枯枝,蘊含千萬雷擊之力。世間所謂的雷擊木,與眼前這塊相比,便是比泥坑中的爛泥都不如。”


    秦宇點頭,他能夠感受到,這塊焦黑木塊中,所蘊含的強大力量,“多謝公公講解,這塊青木枯枝,的確符合本侯的要求。”


    小宦官微微一笑,伸手虛引,“侯爺請跟奴才來這邊。”


    內庫範圍極大,禁製森然強橫,偶爾絲毫氣機流露,便是秦宇都暗暗心悸。但眼前的小宦官,神情一直平靜、從容,不知是早就已經習慣了,還是另有原因。


    念頭微微轉動,旋即壓入心底,帝宮深不可測,處處藏龍臥虎,隻要與自身無關,便最好不要理會,避免橫生枝節。


    第二件寶物,是一片蟬翼,薄如輕紗,表麵卻有絲絲光暈流轉,好似淺淺水波,它被放置在,一隻透明的氣泡中。


    “驚蟬之翼,來自一種世間罕見的奇物,深藏地底三千年,一千年破卵,一千年成長,一千年出土。破土而出後,一刻內脫殼成蟬,振翅直飛九霄,縱橫天地之間,其速快逾閃電,轉瞬便是萬裏。”


    小宦官微笑解釋,抬手輕輕觸及氣泡,蟬翼似受到驚嚇,它表麵光暈驟然大亮,直接消失不見。幾息後,蟬翼再度浮現,卻出現了氣泡中另外一處。


    “這就是驚蟬之翼的特殊能力,可以瞬間隱匿,斬斷天地氣機感應,自此方天地暫且消失,然後降臨另外一處。這氣泡,是深海萬年水母的遺蛻,其內自成一界,才能將它禁錮在內,否則消失再出現,短短幾個唿吸時間,它便已去到萬裏十萬裏乃至百萬裏之外,隨機出現在這世界,任何一處角落。”


    秦宇看著驚蟬之翼,略略沉默,微笑道:“公公好見識,本侯欽佩。”


    小宦官笑了笑,沒多做解釋,帶秦宇走向內庫中另一處,“最後一件東西,叫做赤血。”


    他腳下微頓,扭頭看了眼秦宇,“其實,奴才有些好奇,忠武侯是如何知曉,它的存在呢?”


    秦宇想了想,“能不能不迴答?”


    小宦官微笑點頭,微微躬身,“當然,這是侯爺的權利,奴才隻是有些好奇而已。”


    他不再開口,一路走向內庫深處,看著他的背影,秦宇皺了皺眉,旋即歸於平靜。


    當兩人停下,眼前已沒有路,一節蓮藕出現在眼前。


    它根植在內庫之中,根係將被陣法、禁製加持後,堅硬無比的地麵硬生生撐破、開裂。


    似乎整座內庫,都在為它源源不斷供給養料,所以蓮藕上生長出的幾片蓮葉,皆是青翠欲滴,居中拱衛的一朵蓮花,留在骨朵狀態尚未綻開。


    小宦官抬手一指,“這蓮花,來自一塊天外碎片,跨越無盡空間,降臨時已近乎燃燒殆盡。所攜帶恐怖高溫,在降臨一瞬間,便蒸發了整座大湖,令它瞬之間從碧波悠悠,變成了赤地千裏。但不知為何,這塊天外碎片中,卻有一顆蓮子,依舊留有生機。”


    “此蓮名稱及真正作用,世間無人知曉,隻知它天生神聖,克製世間一切妖邪鬼魅。因而被收入內庫中,以內庫陣法之力供養,維持其生長狀態,再借這朵蓮花,封印了那團赤血。”


    頓了頓,小宦官微笑,“至於這團赤血,究竟是如何來的,又涉及到了什麽,便是不可說,還請侯爺見諒。”


    秦宇拱手,“公公已經告知的足夠多了,本侯豈敢不滿,還要多謝過公公的坦誠。”


    他神色平靜,看著眼前氣息不顯,實則不知隱藏多深的小宦官,“不知公公此來,可有本侯能夠幫到之處?”


    小宦官微笑行禮,“侯爺是聰明人,我奴才就不遮遮掩掩了,您要做的很簡單,隻需親手將這朵荷花折下,帶出內庫便可。”


    秦宇想了想,點頭。


    小宦官退到旁邊,伸手虛引。


    秦宇大步向前,來到蓮花旁,伸手抓住蓮花頸,稍稍用力折斷,轉身看過來,“可以了嗎?”


    小宦官躬身行禮,“侯爺,現在它是您的了。”


    秦宇翻手,蓮花消失不見。


    片刻後,內庫封閉,小宦官不見蹤影,之前離開的那位宦官,小跑著趕了過來。


    “奴才魏明,拜見侯爺!”他行了一禮,擦擦額頭冷汗,眼神左右看了看,沒見到那小崽子,試探著道:“剛才的小輩,是宮裏的新人,運道好被陛下看在眼裏,讓我平日帶一帶。剛才,他做事可還妥帖?若有觸犯侯爺之處,還請您見諒。”


    陛下書房中的魏明,可是這片帝宮裏,最功成名就的宦官界的傑出代表,更領著一個宮中大宦官總領的銜,可謂權勢滔滔,不少帝都大臣在他麵前,都要小心賠笑。


    對秦宇這態度,並非是他有資格,知曉西荒帝國頂尖的絕密,而是對大帝多有了解,看出了陛下對忠武侯的器重。


    宦官嘛,再有權勢也隻是,陛下身邊的一條狗,察言觀色都不會,遲早要被宰掉。


    秦宇微笑,“小公公做的很好,本侯非常滿意。”看樣子,書房中的魏明,也不知此人深淺。


    這小宦官,應是西荒大帝真正的心腹,想到之前兩個,與周先生對戰死去的老四爪,秦宇心頭搖頭。


    他們不一樣。


    魏明鬆一口氣,笑容燦爛,“那就好,能伺候侯爺一遭,也是那小子的福氣了。”


    他拍了下腦門,“嗨,奴才差點忘了正事,陛下突然有些事務,需要處理一番,命奴才來告知侯爺,拿到東西後不必去謝恩了,直接迴家便是。”


    秦宇拱手,“臣,謝陛下隆恩,臣告退。”


    ……


    書房裏,得到迴稟後的大帝,喝了杯茶,臉上露出一絲無奈,“朕這個性子,怕是改不過來了,如今都不太有臉麵,再見忠武侯。”


    雖說君王食言,放眼天下並不是稀罕事,可短短時間內就連著食言幾次,終歸有些臉上掛不住。


    小宦官微笑行禮,“陛下胸懷天下,身關社稷,處處都要謹慎小心,這也是應該的。”


    大帝“哼”了一聲,冷笑,“你倒是會裝傻,朕讓你去看看,可沒讓你擺明車馬。”


    小宦官並未害怕,笑著躬身,“是奴才的錯,奴才認罰。”


    大帝啞然失笑,又有些惱火,揮揮手打發他離開。


    小宦官行禮,轉身退到一旁,身影融入到陰暗中,消失不見。


    就在這時,大帝聲音突然響起,“九尾的蹤跡,你去查一查,迴頭給朕個結果。”


    “是,陛下。”


    ……


    從地理位置上說,觀海城距離帝都,還有很長很長一段距離。便是強大的修行者,要跨越偌大疆域,也需要耗費不少時間。


    可作為一百零八座主城之一,傳送陣與帝都相連,隻要獲得準許之後,便可借此直入京畿,從這角度考慮,自然是很近。


    西荒帝都裏,尚且已化為灰燼的那座石橋,更別說是觀海城,太平盛世下每日也有許多蠅營狗苟。


    死個把人,實在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城主府眼皮都不會眨一下。可隨著梧桐郡李家信牒,先一步送達觀海城,老謀深算、城府深沉的城主大人,腦袋就大了一圈。


    死人是小事,卻也分死的是誰。


    鬼知道,李藏周是哪一個,但他既然能引動,梧桐郡李家勃然大怒,事情就鬧大了。


    第一時間,陳元慎上奏帝宮,將此事告知陛下。可沒等帝宮中給出迴應,梧桐郡李家一行三人,便已降臨觀海城!


    家主李承昊雖未親自前來,可為首卻是李家,一位閉關不出多年老祖,氣息晦澀深沉如海。


    雖說陳元慎並不擔心,對方會對他動手,還是驚出一腦門細密汗珠,恭敬迎入城主府。


    “陳城主,老夫這位孫兒,雖然資質平平,但自幼是我看著長大,如今被賊人所害,我定要找到真兇為他報仇,否則愧對他早已去世的雙親。”


    李老祖緩緩開口,聲音平靜,卻壓力十足。


    陳元慎沉聲道:“老祖放心,既然此事,發生在我觀海城,元慎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將兇手揪出來,給您一個交代。”


    陳家一行,被安置在城主府中,最精致的一處客院。


    關上門,威嚴深重,一路在前的李老祖,轉身恭恭敬敬行禮,“兩位小祖,紫城冒犯了。”


    李歌站直身體麵無表情。


    李如花笑著擺手,“早就說好的事,不用在意。”


    她眼神掃過周邊,“李紫城,你老實留在這,我們出去轉轉。”


    “兩位小祖請便。”


    李歌抬手向前一斬,空間悄無聲息裂開,他與李歌踏入其中。


    空間彌合不見。


    這一手,看得李老祖感慨不已,論修為境界,他是要強一些的。可別的不說,就這一手破界穿行,他就絕對做不到。


    李歌小祖手中的那把劍,雖然看不真切,威力卻強的讓人心悸……實在是,令人羨慕啊!


    唰——


    觀海城中,一座湖泊外,李歌、李如花身影出現。幾處小院,零散分布在湖畔,如今天色不早,遠遠可看到燈火。


    李如花看了眼周邊,微不可查皺眉,旋即歸於平靜,“沒錯了,人就是死在這。”


    李歌淡淡道:“梧桐郡的李家,好歹跟咱們血脈親近,祖祠用的禁製,應該也是一脈相連。對方殺人後,能拖延幾日時間,才暴露出此事,絕非尋常手段。”


    李如花微笑,“小心點就是了……不過,我倒是希望,那兇手能直接跳到你我麵前。”


    李歌沒說話,神色間一片平靜,對自己手中劍,他的確極有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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