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千軍臉色鐵青,眼睛微微眯在一起,如一尊鐵鑄塑像。盡管一句話未說,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胸膛中翻滾的暴戾,空氣中似有血腥浮動,讓人心神顫栗。


    管家神情沉重,躬身行禮,“是我考慮不周,小姐才會出事,請城主降罰於我。”


    雷千軍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就在這時門自裏麵推開,鶴發童顏的穀顏淵背著藥箱出來,迎上雷千軍的雙目輕輕搖頭,“城主大人,令愛早年舊疾未愈,今日又遭奇毒侵襲,已然迴天乏術,請恕老夫無能為力了。”


    管家身軀一顫,口鼻間溢出鮮血,臉色浮現蒼白。


    滴答——


    滴答——


    一顆顆血珠落在地麵,似有萬斤之中,將地麵直接砸穿,露出一個個圓形空洞。


    雷千軍沉默幾息,緩緩道:“穀先生是醫道聖手,有生白骨活死人之能,我相信先生一定可以,找到救治小女的辦法。若小女渡過此劫,雷某定當奉上厚禮,以謝先生大恩。”


    看了一眼管家,穀顏淵眉毛抖了抖,深吸口氣行禮,“承蒙城主如此看重,老夫便再試一試,但這方法有些兇險,且效用如何並不確定。”


    雷千軍拱手,“有勞先生了。”


    半日後,穀顏淵臉色慘白,再度走出房門,臉上竟多出大片褶皺、暗斑,充斥腐朽氣息。


    “十日內,小姐當可無恙。”


    說完這句,以醫術通神著稱的穀先生,被人攙扶著離開。


    他已經盡力了,甚至為此賠上了,至少數百年壽數。


    以幾百年時光,挽迴十日生命,若非城主府的實力、地位,是萬萬不可能之事。


    雷千軍麵無表情起身,揮退所有侍女,站在床前。看著女兒蒼白的臉色,他眉頭一點一點皺起,像是折起的山巒,露出無盡沉重。


    許久,他吐出口氣,輕聲道:“小魚,不要害怕,爹不會讓你走的,我一定能救你。”


    轉身出門,看了一眼此刻,還在不斷泣血的管家,“傳信十三城之主,誰能救小魚性命,鵬城願給出足夠誠意。”


    管家轉身離開,片刻後消息傳遍四方,鵬城疆域內十三次城之主,盡皆收到傳信。


    有人擔憂,有人欣喜,有人躍躍欲試。但不論真正念頭是何,收到鵬城來信不久,十三城各有一隊人馬,帶著滿臉沉重之色,以最快速度趕往鵬城。


    蛟龍車駕裏,武祖承眉頭輕皺,腦海中無數念頭轉動。他已經確定了,雷小魚遇刺之事,並不是鵬城的陷阱。


    這件事,是誰做的?


    對方必然是,察覺到了什麽,否則不會拿雷小魚做突破口。


    畢竟,她身份再尊貴,也隻是一個女兒罷了,還遠沒資格成為鵬城新的執掌者。


    這種被動的局麵,一切不在掌握的感覺,他非常的厭惡。


    站在對麵的舒航,略微遲疑後,緩緩道:“家主,不論暗中出手之人,究竟是何目的,我們都需要提前準備了。”


    武祖承眼底精芒微閃,點點頭,“我心中有數。”


    若雷小魚當真死去,時間會很緊張,但好在他們沒有準備,鵬城方麵同樣猝不及防。


    隻不過,暗中又多了一股力量,必須更加謹慎,否則一個不小心,怕是就要被算計。


    很快,鵬城在望,提前已確認過身份後,蛟龍鑾駕毫不停頓,直接飛到城主府外。


    “參見武族長,城主大人已在等候,請您跟我來。”一名雷家高手拱手行禮,轉身匆匆帶路。


    武祖承到的時候,十三家話事人已來齊大半,如今不是多說的時候,略作寒暄後各自坐下。


    隻不過彼此眼神之間,少不了探究打量,雖然並不知道,幕後主導刺殺城主千金之人是誰,但想來與在場諸位脫不開關係。


    各有思量中,時間又過去片刻,十三家話事人全部聚齊。


    “城主到!”


    眾人紛紛起身,神色沉重行禮,“拜見城主。”


    雷千軍神態平靜,“今日因小女一人,勞煩諸位同僚來此,實在是有些失禮了,待此事之後,雷某定當尋一個機會,向諸位表達歉意。”


    “城主言重了。”


    “我等自小看小魚長大,都算是她的長輩,即便城主不召,也當前來探望。”


    “發生這種事情,我等內心皆是震怒,定會全力協助城主,找出幕後真兇!”


    麵對眾人表態,雷千軍微微額首,“諸位同僚有心了,緝兇之事稍後不遲,如今小女情況危急,雷某就不多繞彎子。”


    他眼露精芒掃過在場眾人,“穀顏淵先生出手,已暫時穩定住小魚的情況,不知諸位同僚中,哪位能再幫幫小女?如之前傳信所言,雷某願支付足夠報酬,必不會令諸位失望。”


    眾人內心早有準備,況且雷千軍話說到這一步,如何還能拒絕。依次進入房中,滯留時間長短不一,沒人多說什麽,但迴到外廳的時候,眾人臉上都很凝重。


    雷小魚的問題,是真的很嚴重,可以說如果不是雷千軍硬逼著,穀顏淵損命強行出手,她可能已經死了。


    現今,也隻是勉強吊著一口氣,隨時都會死去。


    雷千軍緩緩道:“情況就是如此,諸位都已看過,可有什麽辦法?”


    眾人一片沉默,皆皺著眉頭,不願在此刻多言。


    若是其他事,能獲得雷千軍的好感,他們自然不介意試試。


    可現在人命關天,涉及的還是他最愛的小女兒,如果一個不慎,幫這丫頭咽下最後一口氣,樂子可就大了。


    雷千軍眼神緩緩掃過眾人,武祖承心頭微凜,果然下一刻他聲音響起,“武兄,你們武家傳承悠久,祖輩誕生過眾多強者,底蘊比我這鵬城都要深厚,不知可有辦法?”


    這是什麽意思?雷千軍查到了什麽?還是說,他在故意試探,我要怎麽迴應?


    武祖承念頭急速轉動,心神已然繃緊,他非常清楚麵前這位,是怎樣暴戾的存在。


    此時他平靜詢問,但或許下一刻,就會暴起出手殺人……類似的事情,這些年少有,但在鵬城地位初定時,卻發生過不知多少次。


    唿吸之間,武祖承有了決斷,他吐出口氣,緩緩道:“城主,武家早年一位老祖,自天絕淵中帶出來一件寶物,之後不久便坐化,或許可暫時緩解小魚的傷勢。”


    這話一出眾人紛紛側目,多有驚詫之意,武祖承何等精明之輩,竟下了一步昏棋?莫非他不清楚,無論今日之事是否與他有關,隻要說出這句話後,便一定會被懷疑?被雷千軍惦記……便是以他們的身份、地位,也會感到如芒在背啊!


    雷千軍深吸口氣,“武兄若願以寶物救小女,任何要求盡可開口。”


    武祖承略微沉吟,道:“聽聞城主秘庫中,收藏著一柄天殘劍,不知是真是假?”


    嘶——


    眾人心頭一陣倒吸冷氣,心想要壞,今日這局麵,怎麽看都是要出大事的節奏!


    大家誰不知道,你們武家世代收集天殘劍,如今隻差最後一把,就可將其集齊。


    城主收藏此物,便是為了壓製武家,限製其實力,如今居然當麵索要……任誰都會想,對雷小魚出手的就是你們武家,好借機要挾勒索。


    唔……不對,如果真是武家,做事不會這麽粗糙,難道武祖承是要用這種方式,告訴雷千軍這件事與他們無關?


    眾人越想越有可能,紛紛暗罵一聲,武祖承這個家夥,果然是老謀深算的厲害。


    雷小魚再受寵,也隻是一個女兒,不說她沒有價值,但與限製武家相對,顯然不在一個量級上。要知道完整的天殘劍,與缺了一把的狀態,可是截然不同的天地。


    沒人認為,雷千軍會為了女兒,給武家強大起來的機會。


    但事情的發展,卻超出了所有人預料,雷千軍隻是略一沉吟,便斬釘截鐵道:“天殘劍確在鵬城秘庫,雷某即刻命人取來。”


    這一刻,別說其他人,便是對麵提出要求的武祖承,都下意識呆了一秒,幾乎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覺。


    雷千軍答應了?他居然答應了?是他瘋了?還是這個世界變了?


    直到管家親手,將封存著天殘劍的劍匣交到他手中,武祖承才確定這一切是真的。


    不需要打開,憑借氣機間的感應,他就可以確定,劍匣裏麵裝著的正是天殘劍——武家近千年想盡一切辦法,苦苦尋求不得的,最後一把天殘劍!


    這一刻,武祖承已沒有心思,再去考慮雷千軍的動機,深吸口氣壓下激蕩心緒,他雙手握緊劍匣,沉聲道:“寶物放在武家祖庫中,唯我親至才能打開,城主放心,最遲明日晨時,武家一定將其送到。”


    這是他最後的試探。


    雷千軍點頭答應。


    蛟龍鑾駕離開鵬城,過程順利無比,沒有任何意外發生。直到此刻,武祖承才真正鬆一口氣,低頭眼神落到劍匣上,露出無盡炙熱之意。


    對麵,舒航躬身行禮,“恭喜家主,賀喜家主,終於得到最後一把天殘劍,必可突破境界,成就一方霸主!”


    “哈哈哈哈!”武祖承仰麵大笑,“我本來隻是要借此機會,試探一下雷千軍,不料竟有如此收獲,真乃天助我也!”


    到了這裏,即便鵬城反悔,也不可能再追上他們。


    至此時,手中這把天殘劍,才真正成了武家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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