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月、青日雖已確認了心頭所想,但埋骨之地隱秘至極,被西陵神教層層掩蓋,想要真正確定方位所在,仍是一件麻煩的事情。可世間法則,根本沒有不勞而獲之事,秦宇並未感到厭煩,相反隨著時間流逝,心頭期待越來越重。


    鎮壓龍族,修建龍城的是一尊古族,以他表現出的強大實力,統治世界輕而易舉。而西陵神教對外宣稱的是,教派自上古時代便已存在,傳承至今數十萬年,為世間道法之源。


    那麽就此展開聯想,那尊強大古族鎮壓龍族,修建龍城的時代,西陵神教是否已經存在?


    如果存在的話,以其鎮壓整個龍族的霸道行徑來看,那古族會允許這一強大教派,在他統治的世界中,信奉其他的神靈?用膝蓋想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西陵神教能傳承至今,那麽很顯然這其中存在別的故事,再繼續思考,西陵神教與那尊古族的關係,就會得出一個很驚悚的結論。更何況,之前在“煉魂湖”時,秦宇已經感受到了,來自那尊古族的氣息。


    可西陵神教信奉的,是超脫世間之外的道君,卻至今仍未殞落,能夠幫助西陵信徒掌控種種,不可思議的手段。之前借助神力構建的傳送門,秦宇也並未從其上,感受到屬於古族的氣息,這就讓他的思考陷入悖論。


    吸一口氣,壓下翻滾的心思,秦宇眼神歸於平靜,隻要找到埋骨之地所在,一切困惑謎團,就都能迎刃而解。


    ……


    西陵神教,聖殿。


    威嚴不可言狀的道君聖像下,西陵神座突然睜開雙眼,眉頭輕輕皺起,空氣刹那變得厚重似要凝結,充斥著無形壓迫。


    罪侍體內的禁製,時隔多年之後居然再一次開啟,是她自行恢複了記憶,又或者出現了別的問題?而如今,那兩名霧隱宗修士,恰好就在地獄秘境。


    季向天眼眸微微閃躲,若問題真出在這兩人身上,那麽極可能這一次提出交易彼岸花,本身就是一場陰謀。那他必須正視此事,將所有可能存在的隱患,全部掐滅在萌芽中。


    就在西陵神座考慮時,紅、白兩色為主的巍峨神宮群落間,突然響起巨大的鍾鳴,聲波引發的震蕩,令蒼穹匯聚、照落的日光,如水麵般輕輕波動起來。


    唿——


    季向天豁然起身,隨著他的動作,身後道君聖像口中,發出一道低沉的歎息,帶著無盡悲憫之感。聖宮所在滔天氣息直衝雲霄,籠罩在外的日光,竟真的變成火焰狀,熊熊燃燒不止。


    無數跪伏在神道兩側的信徒,看到眼前的一幕,紛紛麵露激動、狂熱,連連叩首大聲誦念。這是真正的神跡,在西陵教典記載中,隻有最虔誠的信徒才有資格看到,是對他們最大的肯定。


    隨著信徒的膜拜,聖殿外燃燒的日光,變得更加熾烈,空間微微扭曲起來,令本就肅穆威嚴的聖宮,越發多了幾分飄渺、出塵,似乎下一刻就將破碎虛空離去。


    一百零八位大神官,齊聚到聖殿之外,目送兩位聖徒、左右光明使者及六位樞機主教踏入殿門,神情肅穆萬分之餘,眼底各自閃過一絲羨慕。他們雖已屬於神教高層,但不知需要多少年,才能真正進入神教的最高權力層。


    “神座閣下!”


    聖徒在前,眾人躬身行禮,神宮示警已近萬年沒有出現,他們心頭皆是震動。當然,表麵上皆一片平靜,不曾露出絲毫慌亂。


    季向天麵無表情,“聖跡中異變,有人發現了西陵之秘。”簡單兩句話,大殿刹那死寂。


    作為神教最高層,與神座分享權力共治無盡疆域,殿中十人都是有資格,接觸到聖跡的存在,自然明白這話中,所代表的意義。往嚴重裏說,這關乎西陵道統傳承,一個處置不好,將造成無可挽迴的後果。


    身穿白袍,眉眼平靜的第一聖徒上前,躬身開口,“神座閣下,我願降臨聖跡,將所有褻瀆我教神聖之地的罪民淨化。”


    神座略一思索,緩緩點頭,“好,就勞煩聖徒走一遭。”


    第一聖徒朵兒默神情肅穆,“定不辜負神座閣下的期望。”


    他心底,某個隱藏多年的念頭,此刻輕輕翻滾起來。


    ……


    秦宇輕輕喘息,胸口火辣辣的疼,兩道長長的傷口,隻差一點沒將他開腸破肚,傷口處微微外翻的血肉,呈現出灰白之色,陰寒而又灼燒的氣息,讓傷口難以恢複。


    麵前不遠處,一具丈餘大小的人形怪物屍體仰麵倒在地上,它生有三個腦袋,中間最大的與人族近似,左側則是一隻惡犬頭顱,右側為黑色蛇首。


    如今近似人族的腦袋,眉心被無形勁氣洞穿,紅白之物向外流淌。左側的惡犬頭顱,也已破碎了大半,軟綿綿耷拉在一旁。這個怪物已經死了,可僅剩的完好蛇首,依舊豎起著死死盯住秦宇,裏麵的冰冷怨毒,讓人頭皮發麻。


    秦宇喘息幾口,待體內流傳的毒氣,被全部吸收幹淨後,走到怪物屍體麵前,並指如劍斬落。


    噗——


    蛇首分離翻滾,噴吐出的毒液無力墜落,下一刻在半空中,直接破裂成無數粉碎。


    隨著越來越靠近埋骨之地,秦宇開始遇到麻煩,有一些紫月三人可以出手料理,比如之前遇到的那頭強大冤魂。但有一些,就需要他獨自麵對,危險是存在的。


    因為古族氣血之力,對這裏的怪物而言,根本沒有任何作用,反而會令它們陷入狂暴,秦宇胸口的傷勢,就是因此獲得。


    “找到了!”


    魂魄空間,響起紫月略帶疲倦,又充滿激動的聲音。


    秦宇心頭微鬆,他真的擔心再這麽下去,會撐不到最後就死在這裏。


    唿——


    重重吐出口氣,秦宇沉聲道:“在哪裏?”


    紫月略微沉吟,“或許你應該先休息下。”


    秦宇搖頭,“沒時間了。”


    以這處秘境的重要性,西陵神教不可能沒有布置,任由他一路順暢,扒開他們最大的隱秘。


    不出意料,他的舉動應該早就被發現,隻是不知為何,直到此刻依舊沒人前來。


    秦宇自然不能將希望,寄托在西陵神教的反應遲鈍上,越早找到埋骨之地,對他越是有利。


    紫月顯然明白他的意思,直接道:“你根據指引前行,無論看到或感受到什麽,都不要迴頭、分神。”


    語落,秦宇麵前細微的光線匯聚,凝出一彎紫色月影與淡薄青日。


    日月如雙魚,彼此相互吸引,不斷轉動盤旋著,似緩實疾向遠方飄去。


    這顯然就是紫月說的指引。


    秦宇腳下一踏,身影橫掠而出,緊跟在日月雙影之下。


    ……


    距離秦宇殺死三首怪物不足百裏外,一道身影懸空而立,他像是由無數道純粹的光芒凝聚而成,耀眼宛若一**日。


    此刻,他抬手點出一指,指尖處射出的光線,在麵前交織成大網,將一團黑影覆蓋。


    隱約間,能夠看到這黑暗中,一道高挑至極的身影,她瘋狂衝擊著卻不能逃出。


    嘶啞的聲音,因為憤怒微微扭曲,“聖徒閣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神座一旦知曉,必然不會輕饒!”


    光線組成的身影,發出一道輕緩笑聲,眼前似乎可以看到,他因此微微挑起的嘴角。


    “僥幸未死的餘孽,竟敢威脅我嗎?待今日之後,我要讓你跪在我麵前,任我予取予奪。”


    抬頭,聖徒降臨之身的目光,落在日、月雙影遠去的方向,眼神露出一絲滿意。


    看來他已經找到了,聖跡真正的關鍵所在,不枉他出手相助,將罪侍壓製在這裏。


    去吧,替我開啟一條,能夠直抵聖軀的地方,到時我將融入其中,在聖軀中複活。


    然後,執掌西陵一脈數十萬年的季家又如何?一樣要匍匐在他麵前,交出所有大權。


    為了這個目標,朵兒默已準備了數萬年,所有的等待、隱忍,都將在今日開花結果!


    ……


    不知何時,頭頂的天空變得黑暗,是那種純粹到極致的漆黑,沒有半點雜質,像是一隻張開的怪物的大口,要將一切吞噬!


    秦宇能夠清楚的感受到,頭頂漆黑的蒼穹中,藏著極可怕的兇險,陰冷潮濕的氣息在耳畔縈繞,似乎有一雙冷酷的眼睛,就漂浮在他臉旁,微微扭頭就能看到。


    但此刻秦宇隻是沉默前行,像根本沒有察覺到這一切,紫月之前的提醒他記在心底,隻是埋頭趕路,絕不迴頭、分神。


    天越來越黑,像是傾倒的墨缸,逐漸浸透了整個世界,於是伸手不見五指,四麵八方皆漆黑。


    在這無盡黑暗中,有竊竊私語響起,似乎商議著什麽,秦宇甚至可以感受到,一些冰涼的類似舌頭一樣的東西,從他手上、臉上掃過。


    後背一沉,就似被人騎在身上,接著耳邊響起笑鬧的童音,“嘻嘻,哥哥留下跟我一起玩呀?”


    沒有得到迴應,她顯然生氣了,“哥哥你怎麽不說話?迴答我,你快迴答我啊!”


    尖銳嚎叫,如同一根根生鏽的鐵釘,狠狠刺入腦髓之中,讓人痛的神經都在抽搐。


    秦宇臉色蒼白,可他腳下的步伐絲毫不停,盡管看不到日、月雙影,但能夠感受到她們的存在。


    小女孩淒厲的聲音,在耳邊響了很久,她似乎發現自己,的確沒辦法留下秦宇。隨著“嘭”一聲悶響,秦宇身上一輕,接著聽到她怨恨至極的聲音,“我們還會再見麵的!”


    隨著這句話,黑暗中各種私語聲,以及那些驚悚的觸感,如潮水般消失不見。然後,黑暗逐漸稀薄、消散,一絲絲朦朧的光線傳遞進來,就像是天色將明未明之際。


    不知過了多久,疾行中的秦宇感覺自己,像是穿過了一層無形隔膜,然後眼前豁然明亮起來,各種喧鬧的聲音,一股腦的傳入耳中。


    明亮、柔和的光線,讓他下意識眯了眯眼睛,抬頭向前看去,一座巨大無比的城池,就這麽毫無預兆的撞入他的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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