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孤城離開魔道小世界四日後歸來,將一枚沾染血跡的玉簡丟給秦宇,陰沉著臉轉身就走,迴到自己的住處一頭栽倒床上,馬上陷入沉睡。


    這世界太大,曆經了億萬歲月,在時代變遷之中,掩藏了無數大大小小的秘密,哪怕世間至尊者也不敢對其輕視。


    這枚玉簡便來自於,之地一處絕境,縱然以西門孤城的修為,拿到它也付出不小的代價。


    尤其是,他如今狀態,遠未恢複到巔峰之時。


    秦宇看了一言,玉簡上至今都不曾幹涸,反而保持著強大活性的鮮血,顯然它的主人是一位,極其強橫的存在。


    眼底露出一絲感動,但秦宇並未多說什麽,有些事情記在心底就好。


    按下心思,一絲神念探入玉簡,玉簡內部沒有半點信息,反而有一股冰涼氣息湧出,像是流淌的冰水,注入心神之間,讓人意念頓時清明。


    這些冰涼氣息,自行凝聚成一顆顆細小的,僅魂魄可以感應的符文,如夜空蒼穹上的星辰,點綴在魂魄空間中。


    一顆又一顆的浮現,數量越來越多,看似沒有任何規律,可逐漸的魂魄空間中,“溫度”開始降低。


    這所謂“溫度”隻是形容,確切而言是某種強大的禁錮氣息,它並非克製、鎮壓,而是一層隔絕。


    就好像火焰需要與空氣接觸才能燃燒,同理有了這層隔絕之後,秦宇魂魄力量的燃燒速度,也將大幅度降低。


    秦宇睜開眼,露出幾分喜意,有了這層禁錮之後,他起碼能夠多支撐十年……如果不大肆動用魂魄力量,甚至能堅持更久。


    起身出去,先看了一下西門孤城的狀態,他依舊在沉睡中,雖然氣息有些虛弱,但並沒有大問題,好好睡一覺再休養一段時間,基本就能恢複過來。


    秦宇抬頭看了一眼明亮的天色,露出思索之色,趕在西門孤城醒來之前,他可以提前做好其他方麵的準備。


    一步邁出,身影出現在幽姬宮中,微笑看著她道:“帶你去見一些熟人。”抓住她身影一動,來到暗夜魔域勢力範圍,神念破體而出,橫掃而過瞬間鎖定了熟悉的氣機。


    不過……


    秦宇抬頭看向暗夜魔域深處,那裏有一片深邃黑暗,翻滾著粘稠如同墨汁一般,散發出冰冷氣息。


    不出意外,這片黑暗應該是,暗夜神座閉關所在,不知為什麽,秦宇竟感到一絲暴戾之意。


    眉頭微皺,深深看了一眼這片黑暗,秦宇拂袖一揮,周身規則頓時扭曲,將他與幽姬氣息完全遮掩。


    黑暗中,暗夜神座閉上眼,將眼眸中的怨毒,全部遮掩下去。


    “餘燼飛灰……秦宇,你可千萬不要早早死去……所有的一切,本座都要親手討還……”


    低吼在黑暗中不斷迴響。


    一處昏暗大殿中,山無骨驀地睜開雙眼,看著麵前空間波動中走出的兩人,眼底露出一絲激動。


    深吸一口氣,他起身恭敬行禮,“參見聖皇、聖妃!”


    虛空湧出一股柔和力道將他托住,秦宇露出笑容,“不用這麽小心,我來見你的事情,不會有人發現。”


    山無骨嘴唇動了動,最終沒有多說什麽,略帶局促的點點頭。縱然彼此曾是最好的朋友,可時過境遷巨大的身份差距,沒人可以忽視。


    秦宇能夠理解,心中卻歎了口氣,笑容不變道:“土豆,我們不能久留,今日來見你,是與你告別的。”


    片刻後,秦宇帶幽姬離開,山無骨站在大殿中,手中捧著一塊漆黑玉牒,“土豆……土豆……秦宇,謝謝了,你永遠是我的兄弟……不論去往哪裏,希望你能一切順利……”


    迎著幽姬的眼神,秦宇抬手揉了揉眉心,“這件事我一定會向你解釋清楚,先等一下好嗎?”


    幽姬點點頭,可微微皺起的眉心,表明了她心底不散的擔憂。


    揮手撕裂空間,秦宇帶著幽姬踏入其中,這一次的目的地,是在無盡海域另一端的荒棄之地。


    趙仙穀,顧靈兒瞪大眼睛,“秦宇哥哥!”


    歡唿中,好似乳燕歸巢撲進他懷中。


    秦宇微笑,“這一次,哥哥帶你去之地。”


    兩日後,顧靈兒、丹鼎、王道人、江離等人,皆跟隨秦宇一起,進入魔道小世界。


    仙宗覆滅後,放眼整座之地,魔道再無敵手,縱然以楚國為首五國聯盟,也隻能處於被動狀態,他們現在到來,將再無半分危險。


    安置好眾人之後,西門孤城終於醒來,睜開眼看到正在房中煮茶的秦宇,他皺了皺眉,緩緩坐直身體,“接下來你有什麽安排?”


    秦宇煮茶不停,淡淡道:“如你所想。”


    西門孤城吐出口氣,“果然,你要走這一步。”


    他欲言又止,最終歎一口氣。


    秦宇毫不猶豫,動用餘燼飛灰秘法時,他便已有所猜測,如今隻是得到證實罷了。


    秦宇提壺倒水,伸手虛引,“西門幫我良多,此去不知能否歸來,便以這杯茶水,且聊表心中謝意吧。”


    西門孤城落座冷笑,“一杯茶就想把本座打發了?秦宇,別忘了你的承諾,本座的妻兒還在等你出手,幫助他們複活!”


    秦宇語氣平靜,“我自然也是不想死的,所以請你喝茶,聊表謝意是其一,希望再次得到你的幫助也是其一。”


    西門孤城麵無表情,“你便如此確定,本座在此事上,能夠對你有所幫助嗎?”


    秦宇搖頭,“不能確定……但大概有幾分把握吧。”


    “原因。”


    “你好像很早之前便知道,眼前的世界不是唯一。”


    西門孤城略一沉默,“果然是心思縝密,這件事你應該注意很久了吧。”


    秦宇沒有否認,認真道:“這兩日,我遍查典籍,雖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但無法找到確切的,踏出世界的辦法……西門,你若知曉其中一些事情,便請你告訴我。”


    沒錯,他接下來的盤算,是踏出之地,進入更加遼闊的天地中。隻有如此,才能夠在餘燼飛灰秘法反噬前,找到讓自己痊愈的辦法。


    才能夠在兩百年內,挽救寧淩及她腹中胎兒的生命,讓他們安然存活下來,不再承受多餘的苦難。


    西門孤城沉默的時間更長,大殿陷入安靜,許久後才被一聲歎息打破,“秦宇,你是這世界上,第一個知曉這隱秘的人。本座與芸娘,並非這一世界生靈,多年前的一次意外,讓我們降臨到這裏。”


    他抬頭看著眼前虛無,眼神微微渙散,陷入迴憶之中,“我與芸娘的故鄉,是一個與之地截然不同的世界,那裏沒有仙魔道法,也沒有妖魔鬼怪,而是走上了另外一條進化道路,我們稱之為科技。”


    “你能想象,一群脆弱如螻蟻的生靈,同樣可以上天入地,在海底探險,甚至是遨遊九天嗎?科技之路走到盡頭,各種恐怖殺傷性武器相繼出現,威力強悍無匹,同樣可以達到毀天滅地的程度。”


    “最初抵達之地時,本座與芸娘嚇壞了,好在穿越者的運氣似乎都很好,無意間找到了強大的古文明傳承,成為了所謂的噬神一族,更擁有逆天的修煉資質。”


    “我本來以為,這將是類似小說、電視劇中的,一場華麗的卑微者的逆襲,但我猜到了開頭,卻沒有猜到結尾,芸娘和安寧在我最得意的時候,遭遇謀害離我而去。”


    甩甩頭,西門孤城自嘲一笑,“跑題了,想來你對這些事情,是沒什麽興趣的,我們進入正題吧。”


    “當年我與芸娘進入之地的坐標,是在一處可怕秘境之中,那裏存在著一隻黑洞,連通著外麵的世界。”


    “但有一點,我要認真警告你,本座後來為挽救芸娘、安寧,本座並非沒有動過與你相同的念頭。所以,後來我又一次,踏入那隻黑洞中,可那次我運氣很不好,進入後不久,便遇上了一頭可怕妖獸,若非一股吞噬力量突然爆發,將它拉入空間亂流之中,本座早已葬身其中。”


    秦宇眉頭緊皺,沉聲道:“這隻黑洞不止連通著你原來的家鄉?”


    西門孤城點頭,“正是如此,進入之地的黑洞,僅是其中一個出口。我之後又小心嚐試了幾次,最終確定這一處黑洞,能夠連通多個世界,當年能夠安然進入之地,隻能算是運氣好。”


    “秦宇,相信我,黑洞所連通的世界,其中絕大部分都恐怖無比,甚至我在黑洞中,通過扭曲崩潰的空間,看到了一處處絕滅之地,有的火焰滔天,有的遍布恐怖妖獸,有的世界甚至本身就處於崩潰狀態,一旦不小心被吸入其中,結局十死無生!”


    秦宇臉色陰晴不定,一切若都如西門孤城所言,踏入黑洞之中,便等於一隻腳踏入鬼門關。可除了這一處黑洞外,他根本找不到別的辦法,離開之地踏入外麵的世界。


    這似乎成了一個死結?


    西門孤城認真道:“秦宇,本座希望你能考慮清楚,如果能有其他方式,最好不要踏入這處黑洞。”


    秦宇微怔,這句勸誡之言,點破了他如今的處境。


    除了這處黑洞,他找不到別的方式,能夠踏出之地。


    換言之,就算真的有,又需要耗費多少時間去尋找呢?


    十年,二十年,又或者更久?


    施展餘燼飛灰秘法後,他能有幾個十年?


    深吸口氣,眼中焦慮、彷徨、不安全部散去,閉目再度睜開後,其內一片安靜。


    安即沉穩,不起波瀾。


    靜是冷靜,心思通透。


    既然後退無路,便隻能邁步前行,敬畏也好恐懼也罷,不會有半點幫助,隻能讓自己死的更快。


    西門孤城歎氣,“看來,本座終歸沒能,讓你改變心意。”


    秦宇淡淡道:“西門,我的狀態你知道,根本沒有時間去耽擱。”


    西門孤城點頭,“既然你已經有決定,本座會帶你前往,不過在這之前,你最好安排妥當一應事務。”


    秦宇道:“這兩日已經在安排,明日你我便可動身。”他起身,邁步向外行去,走到殿門口停下,沒有迴頭,“明日若我出現意外,一切便請你多加關照。”


    大步而去。


    西門孤城眼底露出一絲欽佩,若非為了寧淩,秦宇有大把時間休養傷勢,以他表現出的資質,隻要有足夠的時間,未來成就不可限量。


    屆時水到渠成,自然就能踏出之地,可謂十拿九穩。


    可如今秦宇卻走了一條,兇險無比的道路,這條路沒有光明,也看不到半點未來。


    問世間情為何物啊!


    ……


    秦宇此刻正被情所困,當日搪塞過去後,幽姬沒有再多問,可她的憂慮從未消失。無論如何,這件事情都不可能瞞著她,但這對幽姬而言,未免太過不公平了。


    “唉!”


    心頭一歎,秦宇推門進入大殿,既然找不到合適的借口,便隻能如實的告訴她了。


    抬頭看向殿中,與幽姬視線接觸,她正在擺放碗筷,殿中侍女被打發下去,如今隻有她一人在。


    “陛下來了,快入席吧。”


    柔和笑著過來,讓秦宇落座,幽姬略帶忐忑,“這些菜雖然找人幫忙在旁邊看著,但每一道都是我親手做的,如果味道不好的話,希望陛下能夠包涵。”


    秦宇微笑,“你親手做的菜,我一定要多吃些。”


    提起筷子,在幽姬緊張眼神中夾了幾口,咀嚼幾口咽下,秦宇豎起拇指,“味道很好!”


    雖然有些誇大,但除了菜色不太好看外,味道真的可以。


    幽姬笑容燦爛,“陛下滿意就好。”


    她坐在旁邊,幫秦宇斟酒、取菜,自己偶爾吃上兩口,眼神極少離開秦宇的麵龐。


    盡管沒人開口,可此刻大殿中的纏綿不舍,格外的清晰。


    酒足飯飽,拍了拍肚子放下碗筷,幽姬已經泡好茶,雙手奉到麵前。


    接過來喝了幾口,秦宇道:“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幽姬微微低頭,“陛下這兩日長去查閱典籍……妾身如今執掌著聖皇宮部分權限,忍不住查看了一下,請陛下恕罪。”


    秦宇拉住她,“是我對不住你,但這件事……”


    “妾身明白。”幽姬打斷他,“盡管我希望能夠與陛下,長長久久的廝守在一起,但我同樣清楚,讓您放棄寧淩,是不可能的事情。”


    “陛下,妾身不求一切,隻希望您能記住,在之地中有兩個女人,一直在等著您,請陛下一定一定保重自己。”


    第二日,沒有任何人知曉,秦宇、西門孤城悄然離開魔道小世界,聖皇宮隨之封閉,對外宣布聖皇陛下傷勢未愈,將開始長久的閉關修煉。


    ……


    天地之間陸地疆域遼闊,可無盡大海覆蓋的麵積,卻又遠遠大於陸地。億萬歲月,曆經桑海桑田,現今的茫茫海域,久遠歲月之前,或許便是一片人煙茂盛的大陸。


    西門孤城當年進入之地的空間黑洞,原本在一座巍峨山嶽之巔,如今卻深藏汪洋之中。


    晴空萬裏,幾隻展翅翱翔的海鳥,突然間似乎受到驚嚇,猛地拍打翅膀飛向遠方。


    下一刻,空間扭曲中,西門孤城、秦宇兩人邁步走出。


    低頭看了一眼海麵,西門孤城聲音低沉,“我們到了!”


    拂袖一揮,海水瞬間從中分開,像是在大海之中,撕開了一條深不見底的深淵。


    秦宇點頭,“走吧!”


    咻——


    咻——


    兩人瞬間飛入其中。


    海水不斷向兩側分開,“轟隆隆”聲勢驚天動地,來自頭頂方向的光線越來越弱,周邊逐漸陷入黑暗。


    但對世間至尊者而言,單純的黑暗毫無意義,他們能夠清楚的看到,海下的一切。


    嘩——


    海水突然破開,一頭海中巨獸鑽出來,口中咆哮,“這裏是至尊者大人的領地,任何人不得進入!”


    恐怖氣息刹那爆發,竟比一般的劫仙境,都要強橫許多。


    西門孤城停下,抬手五指間出現一道符文,在黑暗之中釋放著,淡淡的幽藍光芒。


    巨獸氣息瞬間收斂,龐大身軀趴伏下去,聲音恭敬無比,“卑微的守衛者,參見至尊者大人。”


    西門孤城淡淡道:“沒想到過去這麽多年,你竟然還守在這裏。”


    巨獸道:“大人的意誌,我此生都將遵守,絕不敢有半分懈怠。”


    西門孤城點頭,“很好,你便帶路,送我們去你守衛的地方吧。”


    巨獸低吼一聲,搖動巨大的尾巴,撕開海水唿嘯潛向海底。


    迎著秦宇的眼神,西門孤城道:“這頭巨獸,名字叫做鯤,是我在黑洞中無意救下,它為了報答,主動守在這裏。很多年了,本座也沒想到,它依然還在這裏。”


    秦宇目光微閃,突然道:“鯤,你從黑洞中活著出來,裏麵究竟有何兇險?”


    巨獸扭過頭,巨大眼珠盯著秦宇,“你要進入黑洞?”


    秦宇點頭。


    巨獸冷笑,“至尊者大人當年都是九死一生,你如果進去,必死無疑!”


    西門孤城低喝,“放肆,不得對魔皇陛下無禮……魔皇,是與本座同等的存在,絕對實力甚至還在本座之上。”


    鯤急忙低頭認錯,卻依舊道:“我說的是實話,如果魔皇是您的朋友,您應該阻攔他的。”


    秦宇道:“鯤,不如我們打個賭,若我踏入黑洞後不死,你便給我未來的孩兒當個坐騎,如何?”


    鯤呆了一下。


    秦宇大笑,“不說話,本座便當你默認了,西門替我們做個見證。”


    鯤:……


    天見可憐,它沒一點想答應的意思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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