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好桑月月,又說了幾句,算著那位門外的婦人,或許已經不想再等了,秦宇笑了笑送她出門。盡管很隱晦,可婦人一瞬間,在桑月月身上的打量,並沒有瞞過秦宇的眼睛,果然是不怎麽放心啊。


    “小姐,我們該離開了。”沒發現什麽異常,婦人心中稍稍安定,對秦宇點點頭,轉身輕聲開口。


    桑月月嘴巴動了動,似乎還想說什麽。


    秦宇拍拍她的肩膀,“要對我有信心,好不好?”


    於是少女用力點頭,隻是直至登上了車駕,都還在不斷迴望。


    駛出大發賭場,婦人想了想,認真道:“小姐,我開始相信,你心裏的判斷了,這位秦宇先生的確不錯。”


    桑月月撇嘴,“哼!七嬸嬸,我看你是知道了,秦宇哥哥不可能答應接受我,才敢這麽說的吧。”


    被少女拆穿真正的心思,婦人一點也不驚奇,她早便知道小姐的聰明,並從未有過任何懷疑,點點頭承認的幹脆,“沒錯。他再優秀,也隻是一名人族,如何配得上小姐,想來夫人早便料到了這點,才會應允小姐跑這一趟。現在,是小姐履行承諾的時候了,您將迴到塞加城,成年前不再離開一步。”


    桑月月咬著嘴唇,“我會迴去的,在……秦宇哥哥離開之後。”


    婦人想了想,覺得不可能改變少女倔強的念頭,於是默認,隻是心底歎了口氣。有件事情,或許小姐沒有看透,要秦宇死的不止是鯨妖之主,同時還是許多人的默許。比如陛下,比如拜月部祭祀。


    表現如此耀眼的人類,如果不能為海族所用,那便死去吧。這或許是,很多人心底共同的念頭,畢竟追根究底,海族與人類站在對立麵,隻是先天的限製讓兩個族群一直來沒有爆發戰爭,可削弱對方的念頭是本能的。


    也就是說,沒有人會幫秦宇,那麽憑借他自己的力量,可以逃出鯨妖之主的追殺嗎?說實話,婦人並不看好。親眼目睹,十分在意甚至有好感的人死去,是件極為殘酷的事情,可這也許能幫助小姐盡快成熟起來。


    時間又過去了一天。


    今日是拜月部,給秦宇的最後期限,他們明日就會離開。停留在這,還有一天安穩,可秦宇不準備再等待,於是他向祭祀告別。說出要離開的決定時,他分明發現,對麵這個翻臉很快的老人眼中,露出些許無奈與感慨。


    然後,秦宇就收獲了,一份意料外的禮物。


    出現在祭祀手中的,是一朵青色的花朵,它像是水珠雕琢而成,有種青翠通透的感覺,其內蘊含的是磅礴無比的生命氣息。


    “老夫與聖花約定,隻要你在最後期限前選擇離開,這份禮物就會交給你,否則老夫會將它收迴。聖花的力量,隻有勇者才配擁有,而至少眼下看來,秦宇小友是個有勇氣的人,希望你能活下來。”


    屈指微彈青色花朵飛來,秦宇伸手接過,它便真的如一滴水般,融入血肉消失不見。可秦宇能夠感受到它的存在,就在身體內部,多了一份沉寂狀態的強大生機。


    “聖花的花朵,隻有白月部中最優秀的族人才能獲得,它將跟隨你一生。受傷後花朵中的生機,會自行湧出修複傷勢,而且它的力量,是可以自行恢複的。”


    一朵花,就是一件可以儲存大量生機的,重複多次使用的寶物,難怪祭祀這老家夥一副肉疼模樣。


    秦宇非常認真的表示感謝,將花朵收下。


    祭祀起身,“那麽,老夫不送了。”


    “告辭!”


    秦宇轉身出門,狼騎們守在外麵,似乎已知道發生了什麽,同時握拳在胸微微低頭表示敬意。


    這尊敬,來自於救治聖花的感激。


    薛幀站在那裏,並沒有說什麽,隻是靜靜的注視著秦宇背影,目送他穿上一件黑袍後,踏出大發賭場。


    很快,王都所有音螺台中,都緊急插播了一條消息,部落中某位客座祭祀被收迴身份,此後再無相關。有關身份很模糊,可有資格知曉某些事情的人都很清楚,這條消息中傳遞出的,是怎樣的內容。


    長老會,麵有疤痕的大長老,低低的笑了起來,“其實,老夫對這名人族小輩,是有幾分讚歎的,他哪裏來的自信,可以活著離開呢?”


    下方,一群白發蒼蒼的老賊們,嘴角同時露出冷笑,任何破壞祭祖日冒犯先祖的人,都必須要死。


    海靈閣,九重樓開始重建,海老暫時居住在,不遠處某座宅院中,聽著通稟來的消息,揮揮手示意離開。


    薛晴咬著嘴唇,“老師!”


    “秦宇這個人,總是能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雖然你我看來他難逃一死,但未必沒有奇跡出現。他向來是,善於創造奇跡的人,不是嗎?”


    聲音很平淡,可平淡不僅僅代表著平靜,有時也是一份無力。紫牌海靈師地位尊崇,擁有無比強大的影響力,可這件事情,他沒有辦法插手。


    靠近公卿大道的那座沉寂宅院中,萊昂坐在新建的墳墓前,正低聲說著什麽,似乎青青一直沒有離去。


    不遠處的音螺,正播放著某個音樂台的節目,舒緩清淡的絲竹管樂,一向是青青所喜歡的。可突然間,歌聲止歇了下去,一條緊急插播的消息,通過甜美女聲傳入耳中:“本台最新消息,拜月部某客座祭祀因未知原因脫離,即日起正式脫離幹係,此後因果互不相沾。這是近十年來,拜月部第一次在王都音螺台中發布消息,據本台特約點評家判斷,這或許可以解讀為,拜月部與王都關係緩和的征兆……”


    後麵還有許多,萊昂已聽不進去,他怔了怔,轉身露出蒼白的胡子拉碴的臉,喃喃道:“老師,是你嗎……”


    公主府,芊芊公主呆了半晌,輕輕低下頭。她已經知道,秦宇拒絕的事,那麽他的死活,與她便沒有關係了。可為什麽,心裏還是覺得很空蕩,很擔心呢?


    芊芊公主咬牙,暗罵自己沒誌氣,那個沒眼光的,可惡的,自大的混蛋家夥死就死了,管他做什麽!


    這麽多形容的詞語,或許隻有沒眼光,才是最重要的吧。


    看著在望的王都邊緣,聽著長街兩側音螺台中傳出的聲音,秦宇笑了笑,對祭祀的掌控暗暗感歎。


    果然是,踏出王都的時候啊。


    突然間,秦宇心有所感,扭頭看向遠方一座高樓,距離很遠哪怕以他敏銳眼神,也不能夠看清楚。可那份冷酷強悍的氣息,如利箭般鋒銳的眼神,都讓他瞬間明白,在那裏的是鯨妖之主。


    或許,從他踏出大發賭場的時候,鯨妖之主就發現了他,等到拜月部表明態度後,才真正流露氣機。


    轟——


    腳下重重一踏,秦宇身影衝天而起,身上黑袍被強大力量,直接震碎成齏粉。血色火焰驀地燃燒起來,像是一顆流星,唿嘯遠去。


    突如其來的一幕,吸引來無數關注,有人沒有看清,但也有看清了那張臉,微怔之餘眼眸瞪大,充滿了震驚。


    王宮,大殿中的海族之主,嘴角突然露出一絲無奈,“這個秦宇,是故意給我們上眼藥水呢,顯然他心裏,對咱們的默許,是懷有怨念的。”


    老龜哼哼一聲,“活該,誰讓他不知好歹,拒絕了公主,也拒絕了月月那丫頭,真以為自己是什麽不可或缺的人了?”


    海族之主微笑著,“先生認為,他能活著離開嗎?”


    老龜沉默下,道:“兩分機會罷了。”


    “居然有兩分,看來先生很看好他,可孤覺得,他便是一分機會都沒有。”


    “陛下何出此言?”


    “鯨妖之主更強了。”龍椅上聲音淡淡,有些許感慨。


    這話很簡單,可裏麵的意思不簡單,尤其是由海族之主說出來,老龜臉色瞬間凝重,“陛下是說,他突破了……”


    “嗯,孤也是不久前,才剛剛發現。不得不承認,孤這位自小便不怎麽親近的表哥,實在是位厲害人物,可惜不能為孤所用。”


    老龜苦笑,“如果是這樣,那麽這一次,秦宇真的死定了。”他有些惋惜,畢竟拋開人族身份不提,無論修為、手段、心性,這都是他最欣賞的後輩。


    沒有之一,至少現在沒有。


    高樓上,鯨妖之主一身黑甲,眼神淡漠看著,那衝天而起的血色驚虹,冷酷如岩石般的麵龐,沒有半分情緒波動。就那麽,安靜的看著秦宇逃走,似不在意,又像是九天之上的神明,有著將一切掌控在手的自信及雍容。


    突然間,憑欄而看的鯨妖之主,身影微微扭動,旋即消失不見。緊接著,一條裂紋出現在,他消失的地方,然後是第二條、第三條……轉眼般擴散,密密麻麻如蛛網。


    整座高樓,唿吸間崩潰分解,被瞬間釋放出的強大力量,震碎成無數齏粉。揮揮灑灑間,空氣中才響起,驚天動地的恐怖音節,那是空氣被撕裂。


    鯨妖之主已經出手,他踏步行走在空中,身影閃現又消失,於是天空出現多個鯨妖之主,從王都中到王都外,依次消散。


    一紅一黑,如閃電貫穿長空,唿嘯遠去。


    無數海族矚目,有人驚詫莫名,也有人清楚,這是一場遲到的狩獵。


    隻是不知道,強大無匹的鯨妖之主,能否在數次失敗後,成功搏殺自己的獵物。


    因為這或許,是他最後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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