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廣平也沒挽留,道:“那好,你先去找旅館吧,明天早晨七點半,去朝陽路口,等李坤去接你。”


    出了酒店,走在大街上,張朝陽的腦海中還在想著酒桌上的情景,想到朱廣平與邵豔梅喝交杯酒時,再聯想到上次在帝豪足浴館裏發生的事,他的心裏突然一寒,心道:“朱廣平他們耍得也太肆無忌憚了。這樣下去,遲早要出事。”可是想到這些人的身份,張朝陽不禁又開始懷疑自己的想法:“這些人雖然都耍的過分,但一個個都身居要職,在外人看來個個都是標準的成功人士,而自己處處謹慎小心,卻落個被黃夢然趕出市城市管理局的下場,難道這個世道真的是變了,難道自己真的落後於這個時代了?”


    ……


    第二天,張朝陽早早就起床了,然後來到前台退了房間,來到朝陽路口,等候李坤來接他。


    在朝陽路口等了大概也就二十來分鍾,李坤開著桑塔納轎車趕了過來,不過,到了張朝陽的身邊,李坤並沒有把車停下來的意思,而是搖下車窗,衝張朝陽道:“張助理,朱書記讓我告訴你,等一會他還要去縣委找王書記匯報工作,向王書記匯報完工作後,還要去交通局找唐局長談點事,今天可能不迴二道嶺了,你自己坐班車迴二道嶺吧。”


    聽李坤說朱廣平臨時不迴二道嶺,張朝陽心想,上午發往二道嶺的班車恐怕已經發車了,要想迴二道嶺,恐怕得坐下午的班車,下午的班車發車時間是三點半,如果坐班車的話,迴到二道嶺最起碼也得六點,那時候,鄉黨委政府早已經下班了。而且今天又是星期六,迴到二道嶺後縱使不到下班的時間,也不用再去上班了,自己不如趁機迴益陽一趟。


    反正人已經在方山了,迴二道嶺是迴,迴益陽也是迴。


    再說了,這一個星期,他依然沒有收到左筱雨的來信,也沒有得到左筱雨的任何信息。


    這到底是因為什麽呢?難道筱雨還沒收到自己信嗎?還是左筱雨收到了信不想給自己迴呢?還是左筱雨忘記了當初的誓言準備與自己分道揚鑣呢?


    想到這些,張朝陽心裏升起一縷莫名的不安和惶恐,迴益陽的願望也就更加迫切,恨不得身上能長出兩條翅膀,立即飛迴益陽,飛迴到左筱雨的身邊,親口聽到左筱雨告訴他,她是沒收到自己的來信,她還深深愛著自己,哪怕是天塌下來,她也不會離開自己!


    這樣一想,張朝陽決定迴益陽,於是,他衝李坤:“既然你們不迴二道嶺了,那我迴益陽了,李哥,麻煩你迴去和朱書記說一聲,就說我星期一準時迴鄉裏上班。”


    李坤道:“沒問題,迴頭我一定把話帶給朱書記。”


    李坤一邊說一邊啟動車子,向前開去。


    李坤離開後,張朝陽拎著行李來到了方山汽車站。


    張朝陽剛到方山客車站大門口,一輛發往益陽的客車就從站裏駛了出來,並停在張朝陽的身邊,打扮前衛的女售票員隨之打開車門,伸出大半個腦袋,問張朝陽道:“年輕人,去不去益陽?”


    張朝陽應道:“去。”


    聽張朝陽說去益陽,女售票員立即從車上蹦了下來,把張朝陽拉進車中。


    上車之後,張朝陽不經意地掃了眼車廂,他發現,車裏的乘客並不是很多,整個車廂裏零星坐著幾個人,靠近中間的位置有兩個空位,於是,他就走到那兩個座位前,把行李放在了行李架上,選擇靠窗戶的那個座位坐了下來。


    張朝陽剛坐下,車又停了下來,一個與他年齡相仿的年輕人也在女售票員的拉扯中走進了車廂,而且和張朝陽一樣,不經意地掃了眼車廂,見張朝陽身邊的位置還空著,就走到張朝陽的身邊,指著張朝陽身邊的座位問張朝陽:“這地方有人嗎?”


    張朝陽感覺那聲音非常的熟悉,就把頭抬了過來,當目光和年輕人的目光碰到一起後,他立即站了起來,熱情地同年輕人打招唿道:“是你啊,李主任,這裏沒人,請坐。”


    那個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陪張朝陽一起去二道嶺報道的組織部的組織幹事李雲濤。


    李雲濤也認出了張朝陽,非常高興,道:“這不是二道嶺鄉的張助理嗎?張助理今天怎麽有時間迴益陽?”


    “昨天陪朱書記來開會,晚了沒迴去,今天就趁機迴益陽了,李主任你呢?”張朝陽解釋道。


    李雲濤道:“我去市委組織部辦點事,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了張助理,這下好了,我們有搭伴的了。”


    兩人正聊著,女售票員走了過來,衝他們道:“買票。”


    張朝陽心想:李雲濤雖然和自己一樣,都是普通工作人員,但人家在縣委組織部,接觸的都是領導,認識的人也多,說不定哪一天自己就會用到人家。


    這樣一想,他決定趁機討好李雲濤,於是趕在李雲濤之前掏出錢,幫李雲濤買了車票。


    見張朝陽掏錢給自己買票,李雲濤很過意不去,急忙從包裏掏出錢,要還給張朝陽。


    張朝陽堅決不要,並道:“大家都是朋友,朋友之間不必分的太過明了,如果李主任不把我當成朋友的話,這錢,我就收下,如果李主任還把我當成朋友的話,就請把錢收迴去!”


    張朝陽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李雲濤不好再說什麽,隻好把錢收了起來,重新放迴到包裏。


    張朝陽這一舉動,讓李雲濤對他好感大增,也就把張朝陽當成了朋友,說話也就少了矜持,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一點也沒有避諱。


    因為張朝陽是扶貧幹部,所以,他們就從張朝陽這夥扶貧幹部說起,從唐天浩說到黃石,又黃石又說到李培鬆,說完李培鬆又提到了周永安。


    作為縣委組織部調研室工作人員,雖然不參與人事調整幹部任用等工作,但經常陪領導下基層調研,領導每次到基層調研完畢,基層部門都會設宴款待。


    大家都是官場中人,所以,酒桌上大家聊的的話題也大多與官場有關,鑒於如此,官場上的逸聞軼事,李雲濤聽到的不少。


    據他所知,周永安是益陽市副市長肖景陽老婆的親侄子,周永安這次下來扶貧也是肖景陽的意思,肖景陽想讓周永安下來鍍鍍金,積攢點晉升的政 治資本。


    俗話說,朝裏有人好做官,就因為周永安是肖景陽的老婆的親侄子,方山縣的領導對他都高看一眼。


    而且,在周永安來到方山之前,肖景陽就給方山縣縣委書記古恆超、縣長宋長聯兩人打了招唿,讓古恆超和孫洪濤兩人對周永安一定要“嚴加要求”。


    聽話聽音,作為官場中的老油子,古恆超和孫洪濤都清楚“嚴加要求”的含義。因此,周永安下到中峰鎮第二周,就把周永安調迴縣政府,而且委以重任,任命周永安為縣政府辦公室副主任,同時還兼著縣政府辦公室綜合科科長。


    李雲濤所說情況基本符合事實,也和張朝陽猜測的情況大體一致,但是,許多事情張朝陽隻是猜測,直到李雲濤這個當事人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出來,他這才恍然大悟,了解到周永安調迴縣政府辦公室的真相。


    這讓他不由得想起上學時經常聽到的一句話,學好數理化,不如有個好爸爸。


    現在看來,現實的確如此,在官場上,能力和道德並非最主要的考核依據,背景和關係才是最主要的因素,背景勝過一切,關係勝過一切。


    正因為如此,如今的官場,官僚階層已經從封建時代的家族世襲變成一種集體世襲,既得利益集團會牢牢把持住核心權利層,並在極小範圍內實行一定形式的民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而那些沒有背景,沒有關係的社會底層人士,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也很難達到核心權力層,隻能在邊緣權力層遊弋。


    一個普通平民,即便官場一帆風順,按照正常的升遷和組織條例,等熬到省部級肯定已經兩鬢斑白,成為一個花甲老人,即使這樣,也已經算仕途順利了,要想進一步飛黃騰達的希望幾乎等於零。


    而大多數人窮極一生之力,能達到縣處級就很不錯了,嚴格的組織考核程序和層層暗箱操作習慣阻擋了絕大部分有為者的進步。


    所以,中國自古有句老話,“朝中有人好做官”。


    周永安就是個鮮活的例子。


    而自己呢,就因為父母親都是普通的老百姓,既沒有關係,又沒有靠山,更談不上什麽背景,才一直遊弋在權力層的邊緣。


    就在張朝陽心緒起伏,感慨萬千的時候,李雲濤再次打開了話匣子,開始問及他在二道嶺鄉的工作情況。


    和李雲濤接觸的時間雖然不是很長,但這短暫的交往,讓他感覺到,李雲濤是值得交往值得信賴的朋友,因此,他也就沒隱瞞,把自己到二道嶺後的情況全告訴了李雲濤。


    一切,給他們幸福生活。總之,左筱雨跟了他,生活立即就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這樣一來,他衝進去的勇氣消失殆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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