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曼君在一旁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柔聲提醒道:“慢慢吃,別噎住了。”


    早膳結束,一行人繼續向南行進。淩芷惜挽住聶霜白,在她耳邊低語:“白白,我們先別慌上車,我有話要與阿卿說。”


    聶霜白點了點頭,與淩芷惜一同跟在犢車後麵,等待著見縫插針。


    “三殿下今日是怎麽了,似乎不想理你。”聶霜白小聲說道。


    “嗯……”淩芷惜撇了撇嘴,心情低落地答道,“他……生我氣了。”


    “就因為錢靜姝的事?”聶霜白撓了撓頭,似懂非懂的樣子,“可是……明明應該是你生氣,他生什麽氣呢?”


    “我怎麽知道!”淩芷惜也覺得意外,為何趙玉卿好端端就生氣了。她雖然對佟芝芸表白的事感到酸楚,卻並未與趙玉卿糾纏吵鬧,趙玉卿到底在生哪門子氣呢?


    犢車路過一條賣水產的街,商販和百姓來來往往,阻塞了道路。路麵上水跡斑斑,時不時有魚兒躥了出來,搖著尾巴蹦躂。三位皇子不得已翻身下馬,步行過這條水產街。


    犢車也放慢了行進的速度,佟芝芸掀開車簾,看見淩芷惜跟在車後,遂放下車簾,叫停了犢車。佟芝芸對車夫和顏悅色地說道:“這條街甚是難行,犢車走走停停,我坐在車裏不大舒服,故而下車步行一段。”


    下了犢車之後,佟芝芸緩緩走到淩芷惜的身旁,微微一笑,仿佛昨晚的事壓根沒有發生過:“芷惜妹妹,可否借用你一些時間,我們說一會兒話。”


    “有什麽話非要撇開我?”聶霜白不服氣地問道。


    佟芝芸對聶霜白端莊地笑笑,安慰道:“和聶姑娘無關,隻是關乎到芷惜的未來大事,我猜,芷惜妹妹也不想將這個私隱宣揚出去,不然……”


    淩芷惜皺了皺眉,心中不得不佩服佟芝芸的好計謀,明明想說昨晚的事,偏偏要甩鍋給她,還含沙射影地威脅她不能將佟芝芸與趙玉卿的事情說出去,一箭雙雕。而淩芷惜又無法反駁,隻能對聶霜白抱歉地點點頭,跟著佟芝芸去到一邊。


    “芷惜妹妹,昨晚的事,你看到了,亦聽到了吧?”佟芝芸的嘴角仍舊掛著淡淡的笑意。


    淩芷惜低著頭,雙眼盯著自己的腳尖,低聲說道:“看到聽到又如何,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你也知曉說出去的後果,我倒是無所謂,然而此事關乎到三殿下的前程。若是被佟貴妃和五殿下知道了,三殿下便是眼中釘、肉中刺,他們必然要除之而後快。”佟芝芸故意頓了頓,觀察淩芷惜的表情,“你亦不想將三殿下陷入不義的境地吧?”


    淩芷惜咬了咬下唇,麵上十分愁楚,佟芝芸正是拿捏住了她的軟肋,以此作為要挾。“我自然不會做害三殿下的事。”


    “你知道就好。”佟芝芸笑盈盈地看著她,“還有一件事……”


    淩芷惜皺了皺眉,不情不願地說道:“說吧。”


    “你認為自己配得上三殿下麽?”佟芝芸開門見山地問道,不留一絲餘地。


    淩芷惜的臉頰頓時漲得通紅,她清楚明白自己無法與佟芝芸這種大家閨秀相提並論,而佟芝芸如此直白地說出來,還是讓她有紮心般的疼痛。


    “我配不配得上三殿下,不需要旁人來評斷,隻要三殿下自己覺得配得上,就好了。”


    淩芷惜倔強地反駁,“過日子是兩個人的事,旁人的想法又何須過多在意?”


    佟芝芸輕笑了幾聲,溫和地說道:“芷惜妹妹,你確實天真。皇子的婚姻又怎會僅僅是兩個人的事?眼下你被感情蒙蔽了內心,我也不想與你多言,隻盼日後三殿下真的離開你,你能釋然。我不想和你成為敵人,知道嗎?”


    淩芷惜一對圓溜溜的杏眼怒瞪著佟芝芸,卻啞口無言。趙玉卿正生著她的氣,他心中到底如何想,她並不知曉。或許正如佟芝芸所言,在種種因素交織影響下,再純粹的情意也變


    得粗鄙不堪。


    佟芝芸和淩芷惜說完話,嫌棄地瞥了一眼地上的泥濘,提著羅裙又上了犢車。淩芷惜悶悶地迴到聶霜白的身邊,愧疚地說道:“白白,其實……”


    “不用說了,你真的當我和曼君是姐妹麽?”聶霜白對著淩芷惜“哼”了一聲,氣鼓鼓地跳上了犢車。


    淩芷惜陷入了從未有過的悲傷沼澤,一邊是生氣的意中人,一邊是生氣的好姐妹,強烈的孤寂像是一隻有力的大手,死命將她朝沼澤深處拖去。淩芷惜覺得胸口壓抑,仿佛要喘不過氣來。


    她獨自一人,踏著滿街的汙泥,向前走著。


    趙玉卿牽著馬走在前方的不遠處,人流漸漸將他與另外兩位皇子衝散,他仿佛成了一個獨行俠。淩芷惜趁著這個機會擠到了他的身邊,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低聲說道:“阿卿,今天的天氣似乎不大好……”


    趙玉卿聞言,仰頭看向天空,層層疊疊的雲朵將光芒萬丈的金烏遮起,日光變得稀薄而冷清。遠處有一大團烏雲正緩緩向烏霞鎮外的青山逼近,約莫出了烏霞鎮,便會趕上一場暴雨。


    “嗯……”趙玉卿不鹹不淡地迴了一個字。淩芷惜的心又痛得揪了一下。


    “那個……你還在生我的氣嗎?”淩芷惜壯著膽子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怕會再次惹怒趙玉卿。直到現在,淩芷惜才看清自己的心,她是如此在意趙玉卿,甚至不惜卑微到塵埃裏。


    趙玉卿終於轉過頭,深深地看了淩芷惜一眼,沉聲說道:“沒有生氣……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淩芷惜急切地詢問道。


    趙玉卿沉默了片刻,嘴角含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卻又瞧上去頗為無奈:“沒什麽。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以後莫要再提了。”


    淩芷惜笑著點了點頭,心中卻仍舊像堵著一塊大石頭。有什麽事,趙玉卿不能和她說清


    楚,非要藏在心中?還是說,這事情說出來隻會讓淩芷惜傷心難過,趙玉卿索性先瞞著她,日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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