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黑,京城的街道上卻毫無冷清的跡象。為了躲避熙熙攘攘的人群,轎夫隻能左搖右晃,坐在轎廂裏的淩芷惜雙手用力地撐在兩側,稍有不慎,就有整個人滾出轎子、出盡洋相的危險。


    終於到了太學,淩芷惜匆匆從轎子裏鑽了出來,對著草叢幹嘔了一陣。之後,她轉過身,瞪著幾個轎夫,埋怨道:“你們到底是不是專業的啊?這軟轎晃的我要吐了。再差一點,我就要從轎子裏滾出來了,你們知道不?”


    領頭的轎夫趕忙彎腰道歉:“三小姐,今晚街上的人著實是多呀!小的們讓三小姐不舒爽,該罰!該罰!”


    淩芷惜看著轎夫一臉的苦相,不由消了氣,遂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本小姐像是那麽小心眼的人麽?”


    入了太學,聶霜白和顧曼君早早便到了,課室裏的書案被擺成了一圈,中間留出了一大片的空地。書案上擺了文房四寶以及飲酒的器具。書案邊上站了許多文人墨客,眾人激烈地討論著什麽,而聶霜白和顧曼君卻選了一處安靜的角落,等著淩芷惜的到來。


    “芷惜,這邊!”聶霜白眼尖,一下就發現了淩芷惜,立即舉起手搖了搖衣袖。


    淩芷惜飛奔而去,正要開口說話。正在這時,一個書生扮相的翩翩公子跨門而入,身後跟著幾個同樣打扮的文人。


    書案邊圍聚的文人轉頭望見那翩翩公子,立刻魚躍而上,將他團團圍住,或恭維或噓寒問暖:“狀元郎別來無恙。早該再辦一場詩友會,讓我們領略一下狀元郎的風采。”


    “哦,原來這就是鍾恕春。”聶霜白聞言,目不轉睛地盯著鍾恕春看,口中喃喃,“他和薛公子還真是很不一樣。雖說都是讀書人,可這個鍾恕春的身上卻有著一種桀驁不馴的氣勢。”


    淩芷惜聽聶霜白這麽一說,也對鍾恕春感興趣起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隻見鍾恕春此時豐神俊逸,嘴角斜斜一笑,有些不羈,卻又有著一些正義凜然,兩種不同風格的氣質在他身上竟然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這個鍾恕春,果然是狀元郎的命相。若非我見過趙家三兄弟,定也要被他迷了魂魄。”淩芷惜故意戳了戳顧曼君,打趣道。


    顧曼君紅了臉,低下頭,不言不語。然而,令淩芷惜詫異的是,在場諸位,除了她們三個女子,其餘皆為男子,太學裏的其他世家千金,竟然沒有一個到場。


    鍾恕春也注意到了角落裏的三人,他對一眾文人說了幾句,獨身踱步至三人身旁,溫柔地說道:“三位姑娘來了,尋個位置坐下吧。”


    顧曼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斷然拒絕:“多謝狀元郎的盛情相邀,不過,我三人隻是借了狀元郎的邀請作了幌子,還請狀元郎莫要誤會。”說罷,顧曼君一手拽著一個,徑直向太學的後院走去。


    淩芷惜一邊走,一邊迴頭去瞧鍾恕春。他嘴角含笑,眸中沒有任何波瀾,仿佛顧曼君對他而言,隻是一位尋常家的姑娘,不帶有半點特殊的情分。


    淩芷惜還未琢磨明白,三人便進了埋酒的落魄小院。本是悶燥的夏日,這小院裏卻時而涼風習習,讓淩芷惜有種詭異之感。


    顧曼君將院門掩上,聶霜白便迫不及待地奔到埋酒之處,隨手撿了一塊石頭,動手刨起了土。淩芷惜和顧曼君也上前幫忙,一邊刨土,淩芷惜一邊問道:“曼君,方才,你的語氣是不是太冷淡了。”


    顧曼君苦笑著道:“他和我早就沒了糾葛。你看他臉上掛著笑,實則也冷淡得很,毫無波瀾。”


    原來顧曼君也發現了這一點,淩芷惜在心中暗暗感慨,最令人傷痛的是,你還在愛著那個人,卻發現他早就對你失去了任何關心的情緒。


    聶霜白剛把酒從土裏刨出,就被顧曼君一把搶了過去,揭開酒封,仰頭將酒灌了下去。淩芷惜和聶霜白在一旁勸她少喝點,而顧曼君卻自顧自地喝完了一大罐,臉頰瞬間漲得通紅。顧曼君半眯著眼,嗬出濃濃的酒氣,淚水不斷從眼眶中溢出:“我真的憋了好久,想哭卻又哭不出來。夜深人靜的時候,抽泣幾聲,也覺得自己矯情,畢竟那個男人已經拋棄我了,我憑什麽要為他流淚呢?


    可我真的好難受,這種心痛的感覺從未有人理解過。我的生活本來是一潭毫無波瀾的死水,他走入了我的生活,帶來了春風、鳥語、花香、魚躍,讓我的生活有了生機,一派欣欣向榮之景。然而,令我始料未及的是,他突然離開了,帶走了一切,我的生活再次迴到了一潭死水的狀態。


    仿佛隻是迴到了最初的生活形態,我為何會止不住地難受呢?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念完這句詩之後,顧曼君突然閉上了雙眼,暈倒在了地上。聶霜白嚇得上前推了幾下,而顧曼君的嘴角卻微微上揚,一臉的滿足。


    “曼君喝多了,讓她睡一會吧。看她的樣子,大約是做了一場好夢。”淩芷惜說道。


    聶霜白點了點頭,隨即捧起一罐酒,與淩芷惜碰了碰瓷瓶,猛灌了一口。淩芷惜見狀,勸說道:“小心著喝,慢慢來,不著急。”


    聶霜白用衣袖抹了一把嘴角,說道:“芷惜,我們三個還真是同病相憐啊!你看,我喜歡薛晚舟卻求而不得,曼君被鍾恕春拋棄,而她卻依舊惦念著他,而你呢,喜歡五殿下,也遭到了冷遇。恐怕我們的遭遇太相似了,才能成為好姐妹吧!”


    淩芷惜抿了一口酒,說道:“風水輪流轉,現下我們三人的際遇坎坷,不代表日後也會慘淡。也許,到了明天,一切又都會不一樣了呢?人總要想開點,始終沉浸在悲傷裏,看什麽都是苦澀的。”


    聶霜白又灌了一大口,指著淩芷惜說道:“哎呀,芷惜,你喝酒不夠爽快。看看人家曼君,一下幹了一罐,女中豪傑!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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