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故意賭氣還是真的循著笛音的請求求捉魚了,等花恨柳將魚烤好分了其他幾人後,獨孤斷與天不怕仍沒有上岸。


    中間燈籠與雨晴公主、笛音先後表示過類似的擔憂,不過花恨柳等其他人卻並不擔心他二人有什麽危險,且不說獨孤斷便是在天不怕不出手的情況下也能應付大部分的困難,即便是出現什麽意外,可他們離著湖也不遠,卻也並沒有聽到什麽異動、看到什麽異象不是?


    “我要去找他們。”燈籠將第三條魚吃完了之後,終究是擔心留給天不怕的最後一條魚也會被自己禁受不了誘惑吃下去,這才抹了抹嘴唇向花恨柳再次提起。


    “不錯,這樣下去恐怕他們兩個沒有發生什麽事情,也應該餓得沒有力氣迴來了……”雨晴公主仍然保持著優雅的姿態,這會兒小心地輕輕擦拭沾上油漬的嘴角,幾人之中也就她與笛音吃得最慢,不過剛剛吃下了一條魚,而像楊簡與花語遲卻也已經將兩條吃完了。


    “大概他們還沒有捕到,即便繼續做的話,也應該吃一些東西才是。”笛音一邊說著,一邊便將花恨柳新烤好的幾條魚裝進竹籃子裏,似乎等幾人說定了,她便要提了籃子去送烤魚吃。


    花恨柳這會兒也不再堅持說不必去看了,因為他發現按照目前這個趨勢,之前捕到的魚明顯不夠吃的了,雨晴公主與笛音明顯尚有意猶未盡之意,而他自己更是自開始到現在隻聞煙熏不知肉香……至少要讓獨孤斷再多弄一些迴來才行。


    “那便去……”花恨柳正準備撥熄灶中的火與眾人一起靠近湖邊去看看時,卻見遠處湖水曲折出出現了一葉小舟,遠遠看去,可不就是獨孤斷與天不怕那艘船嗎?


    笛音心中激動,正要加緊步子向前迎上去時,燈籠無意中說出來的一句話卻讓包括笛音在內的眾人俱是一愣。


    “獨孤斷比著爹爹劃船的速度快多了……”


    獨孤斷劃船的速度有多快?如果按照平地上奔跑的速度,此時他與天不怕所在的小船在湖麵上的速度恐怕就要趕上人在陸地上小跑的速度了!天不怕即便與獨孤斷的體力無法相比,卻也不應該像眼前的這般差距大。


    笛音聽到燈籠的話心驚時,卻覺得身後一緊,原來是花語遲將她拽了迴去。


    “不太對。”花語遲麵目嚴肅地看著遠處駛來的小船,目不斜視地皺眉說道。


    “似乎船上有別的人?”楊簡此時並沒有將劍帶在身上,如果有劍的話她說話或許會變得堅決些,可是此時也隻能是以猜測的語氣說道。


    “是老熟人了。”花恨柳卻苦笑一聲,無奈說道。


    他和楊簡比著花語遲的實力確實高出不少,但是兩人的水平原本就差不了很多,為何楊簡隻能看出船上有別的人,而聽花恨柳的話卻看出,他應該知道了是誰來,且兩者的關係還不錯一般?問題並不是出在花恨柳與楊簡的身上,而是出在那艘船上!


    原本花語遲與楊簡說話的間隙,那船還是以“慢跑”的速度靠近,等到楊簡說完話,那艘船去仿佛離弦之箭,激起重重白色浪花,飛也似的朝著花恨柳等人靠近。


    等花恨柳開口說話時,那船上多出來的一人便是連笛音也能看清他的麵目了。


    笛音能夠看得清,那麽雨晴公主、楊簡自然也看得清了,隻不過與花語遲、笛音不同的是,她二人認得那船上之人是誰,震驚之餘不禁心想:他來做什麽?


    燈籠卻沒有那麽多顧慮,看到那人的麵目是何模樣時,在花恨柳落音處驚唿一聲:“裴譜來啦,快跑!”


    來的人自然是裴譜,燈籠等人雖然隻是見過他一麵,可是對他記得卻很清楚,尤其是對他那逆天的實力更是清楚至極!


    打不過,不論是花恨柳、天不怕中的任何一個還是在場之人全部一起上,打不過裴譜,雖然不是一件丟人的事情,卻也讓人心中不由徒唿無奈。


    不過,燈籠雖然招唿了跑,到頭來卻不見一人轉身跑。


    花語遲與笛音,壓根就沒反應過來燈籠這話是什麽意思,尤其是花語遲,不明白為何要跑——打不就成了麽?


    楊簡與雨晴公主則知道,即便是跑,如果裴譜誠心來找麻煩的話,也是白白浪費力氣,所以跑沒用。


    花恨柳別的不敢肯定,但是裴譜出現在這裏,他卻知道這實打實地來找自己和天不怕的,既然如此,自己跑不跑又有什麽區別?


    而燈籠呢?說“跑”那是她的正常反應,小孩子看到可怕的東西都是要跑的,這個反應很正常,而之所以最終沒有跑,則是因為她實在放心不下天不怕……天不怕該不會又哭鼻子了吧?她伸長了脖子,向飛速靠近的小船上張望。


    “哈哈!這倒是一處好地方啊!”


    裴譜人還沒到,聲音卻傳了過來,隻不過他開口大笑時尚在十幾丈外外,等“啊”字落音,卻已經到了花恨柳等人的跟前。


    一說完話,又向身後的獨孤斷與天不怕招手,說道:“快,都拿過來!”


    此時的船離著裴譜大約五丈遠的距離,正好在湖水的淺灘處停下,獨孤斷與天不怕自然也在船上,聽到裴譜說話時似乎仍有些驚慌未定,愣了大概一息時間後才反應過來,彎腰去將那船中的東西拿出來。


    不止花恨柳,岸上的諸人都好奇這裴譜究竟是帶來了什麽東西,一個個點了腳尖看著他身後的天不怕與獨孤斷究竟會從船裏拿出什麽東西來,不過,當看到天不怕與獨孤斷拿出來的東西後,卻一臉複雜神色,說不上是喜是憂。


    之所以是喜,是因為幸好拿出來的東西不是什麽兇物;而之所以說是“憂”,則是因為那些東西他們並不怎麽稀罕。


    更多的五色魚,被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麻繩穿了魚鰓,一人一串,總共約莫二十餘尾,被天不怕和獨孤斷拿到花恨柳跟前來。


    “你這是……”花恨柳微愣,目光中看向裴譜時滿是異樣。


    “我來時看他倆在湖中捉魚,便去問了,他倆說你烤魚好吃,我便多捉來幾條分給你們吃……怎麽,看你的樣子似乎並不樂意?”裴譜話說到一半,眉頭輕皺反問。


    “裴先生說笑了。”雨晴公主心中擔心花恨柳說錯話,展顏一笑輕聲道:“先生惦念晚輩,晚輩們自然心中感激……隻是這魚多了些,怕是吃不完的。”


    “不錯,這魚現捉、現殺、現烤,這樣肉質才會鮮美些,若是留得時間長了,怕是要壞了味道。”花恨柳一聽雨晴公主接話,心中更是慌張,忙將話又接了迴來。“不如我先弄著一些,暫時吃不到的便先放迴湖裏?”


    “這個我不懂,你們看著辦吧!”裴譜饒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雨晴公主,又看了一眼花恨柳,見這兩人除了神色有些許慌張外並無其他異樣,這才冷哂笑道。


    “好,我先看看留下多少合適……”花恨柳一邊應著,一邊招唿天不怕與獨孤斷、又將魚帶迴了船中,另一邊也示意雨晴公主等人千萬不要亂說話。


    “怎麽迴事?”一稍稍遠離了些裴譜,花恨柳便小聲向天不怕問道。他自然知道若是;裴譜有心聽,當然能夠聽到自己與天不怕的說話,不過他料定裴譜畢竟不是這樣的人,所以也便全然不擔心被他聽了去。


    “就是裴譜說的那樣啊……”天不怕委屈道:“剛剛劃船到湖心,不知道怎麽迴事他便出現了,問清楚了事情之後便要帶著我們捉魚……不信你問獨孤斷。”


    “是……是!”獨孤斷連連點頭,因為壓低了聲音,原本隻是一個字的迴答,聲聲被他拖長為一句話。


    聽到獨孤斷也這樣說,花恨柳便不明白裴譜究竟是為何突然來這裏了,想了想似乎隻有趙阿媚一事他曾經寫信問過裴譜,不過這應該不是什麽大事吧?遠不止於讓裴譜親自來這裏啊!並且看他的模樣,至少心情是不錯的……應該不是來找自己麻煩的吧?


    “你最好快一些,這幾個人沒什麽話跟我聊。”裴譜並不需要看身後發生了什麽,隻不過這是最簡單的道理罷了:放幾尾魚一共需要多長時間?花恨柳一開口與人交談,自然便會多耽誤了時間,精明如裴譜,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是怎麽迴事了。


    “我與你也沒什麽好聊的啊……”花恨柳心中悲鳴一聲,卻也不得不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將多出來的幾尾魚重新放迴了湖裏,這其中放走的多是白色魚,不過為了不讓裴譜起疑,他仍然留下了一尾白色魚,另外的大約還有十尾,仍是以紅、黃、青、黑為主。


    返迴時他趁裴譜看不見,衝雨晴公主遞了一個歉意的眼神,對方知道這也是無奈之舉,心存感激之餘也輕輕點頭示意花恨柳不必在意。


    關於信仰,說到底也不過是約束個人的繩索罷了,隻不過有的繩索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強,有的則是為了讓自己有個生存的奔頭罷了……然而無論是怎樣的繩索,也都是自己自願加於自身的,與他人無關,這繩索的作用自然也影響不到外人。


    便如這白色的魚雨晴公主尊其為“聖魚”的道理一樣,這是她的信仰,那麽白色的魚在她看來便是不能吃的魚——非但不能吃,還要對其表示尊重才是;可是在花恨柳等人看來,白色的魚與紅色的、黃色的、青色的、黑色的魚並沒有什麽兩樣,既然別的魚都能吃,為何這白色的魚就不能吃?


    信仰的偉大之處在於,不論是信它的人還是不信它的人,它都許以對方生存的空間。


    若是那白色的魚逃脫不了被烤的命運,那麽雨晴公主選擇不看、不吃便是。


    這也是萬一到了那一步後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爹爹,那白色的魚兒好看,你將它給我好不好?”正準備與裴譜說話呢,花恨柳忽然聽燈籠向他哀求道。


    花恨柳心中暗喜,而雨晴公主更是瞬間便眼睛濕潤了,她不動聲色地上前牽了牽燈籠的手,燈籠卻彷佛見了援兵一般,搖晃著雨晴公主的手道:“二娘,您幫我向爹爹說說吧!”


    這一次聽到“二娘”兩個字,雨晴公主卻心中坦然許多,她衝燈籠輕笑一聲,抬起頭時正見裴譜擺手,“算了,一條魚也沒有什麽,拿去罷!”


    “剛才為何不早說來著?”花恨柳衝燈籠一使眼色,嘴上卻訓斥道,燈籠這時卻不管花恨柳說什麽了,慌忙跑到天不怕跟前將那尾白色的魚接過來,這時候楊簡不知道從哪裏提來一隻木桶,已經蓄滿了多半桶湖水遞了過來,看著燈籠將魚放入桶中。


    “謝謝大娘!”燈籠賣乖,又甜絲絲地喊了衝楊簡喊了一聲。


    “都先去屋裏等著吧!”花恨柳向眾人揮手,除了天不怕、裴譜和他自己之外,其餘人依言進了屋裏去等。這也並非他們薄情,隻不過還是因為在裴譜絕對的實力跟前,他們留在跟前與不留在跟前起到的作用並沒有什麽不同,花恨柳既然已經這樣說,那麽出於尊重也好,亦或者是不想成為花恨柳等人的累贅,他們都應該選擇去屋裏呆著。


    “怎麽,我來這裏你似乎很害怕?”看著眾人走遠,裴譜滿是譏諷地向花恨柳問道。


    “自然是害怕的。”花恨柳不覺得在裴譜跟前承認自己害怕有什麽丟人,他大方承認著,同時也將木炭重新燃起,青色的煙密密疏疏、濃濃淡淡,在他與裴譜、天不怕之間迴旋著,逸散著。


    “你竟然會怕我!”聽花恨柳承認,裴譜卻反而一副出乎意料的模樣嗤笑,見花恨柳與天不怕俱是不解,這才繼續道:“怎麽,忘了自己在信中是怎麽寫的了嗎?開口就問某事某事如何,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害怕在啊……”


    “這個啊……”花恨柳眼皮輕跳了幾下,受傷卻裝作不慌不忙地清理著魚的內髒,垂頭道:“書信啊,為了少些幾個字,少用一些紙罷了,這樣傳送起來也便於隱藏不是?”


    “哼哼,便於隱藏……”對於花恨柳如此敷衍的解釋,裴譜隻是嘲諷卻並不點破,冷笑一聲便不再說話。


    這反而讓花恨柳心中沒底了,因為想著別的事情,在殺魚時有幾次他竟然用力過猛,直接將魚腹由頭剖到尾,甚至還險險劃破自己的手掌,暗唿“糟糕”之時,他心中的煩躁更是不言而喻,到最後他索性將魚放到一旁,直接衝裴譜問道:“你說吧,來這裏到底想幹嘛?”


    “哦?你在意這件事啊?”語氣中分明是毫不掩飾的嘲諷,可是裴譜臉上的神情卻是實實在在的驚訝,說完這句話見花恨柳眉頭微皺似乎是有不滿,這才歎口氣道:“我自然是有事,總不可能為了吃魚才專程自均州趕來這裏。”


    “你還在均州?”花恨柳聽裴譜這般說,心中忽然想起什麽,故作不知情地問道:“你調查的那人,可有結果了?”


    “沒有見到麵呢,對方似乎並不比我的本事差,每次我要追上他時,他總要先我一步離開……”說到這裏,他麵色古怪地看了一眼天不怕和花恨柳,這才繼續道:“說實話,我這次之所以來熙州,也是因為感覺到了那人的氣息在這裏,本來還想或許他與你們認識,會和你們在一塊……”


    裴譜這般說,花恨柳心中自然便知道目前裴譜尚不知道那人是李鳳岐,不過有一點猜測他還是說對了的,那便是李鳳岐與他們四愁齋,或許真的淵源頗深。


    “以你的經驗來看,這會是什麽人?”花恨柳不動聲色,繼續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問道。若是在平時,花恨柳這點小心思絕對難逃裴譜的法眼,隻不過這一次提到了裴譜的不悅事,他心中失神,暫時沒有注意到罷了。


    “想來……應該是熟人吧……”裴譜微愣,輕笑一聲後,又反問花恨柳:“你該不會已經知道了他是誰,所以故意來試探我的吧?”


    “我怎麽會知道他是誰?”花恨柳佯怒,瞪著裴譜道:“我認識的唯一一個老不死的,便是你了,之前我家老祖宗的仇你不要以為我會忘了,隻不過暫時是因為我打不過你罷了,若是有一天打得過你,我絕對不會手軟!”


    “這個就隨你自己怎麽想了……”裴譜無所謂搖頭道,不過經花恨柳這般一打岔,他似乎也不像繼續追究花恨柳究竟有沒有騙他,隻是像忽然記起了什麽一般,低語道:“似乎你們四愁齋當初有這麽一號人物……隻不過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啊……”


    “嗯?你說什麽?”花恨柳一天不怕聽得清楚,卻裝作沒有聽清楚的模樣湊上前去向裴譜問道。


    “哦,沒有……”裴譜輕笑,見兩人麵露懷疑,道:“我是說,其實我也蠻想郭四象那家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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