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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世上能夠殺死墨伏的人不多,但也不是沒有,就楊簡自己知道的而言,現在能夠殺墨伏是,輕易能夠殺他的也就隻有裴譜和天不怕兩個人,費些力氣甚至付出些代價能夠殺他的,一定有可是她卻不知道是誰。


    花恨柳、楊武這些人呢?花恨柳自然不必說,與墨伏鬥,若不是第一次時用“勢”算計了墨伏,也不會順利地坐上掌門位置,按實力來講,說墨伏完全壓製花恨柳,想來天不怕也不會有所不滿……而楊武,與墨伏相拚最好的結果怕也是同歸於盡吧!


    這也便是說,就目前楊簡等人能夠知道的情況來看,隻要是墨伏不想死,沒有人能夠輕易殺死他。


    而現在的情況竟然是墨伏想自己尋死。


    從一開始知道這件事的震驚到恢複思考能力去想究竟是什麽原因讓墨伏無奈做出這個選擇,即便反應速度並不慢的楊簡也足足用去了半盞茶的時間!


    而這期間,天不怕與田宮的對話卻似乎並未中斷,一直在有問有答地繼續著。


    “那他這算什麽?以死謝罪麽?”天不怕紅著眼圈問道,隻不過這一會兒早已沒有了先前的憤怒情緒在,隻好像是為了對話而對話的樣子。


    “師父他請求您原諒……”田宮此時的心情也與“輕鬆”無關,他雖看上去如此自如地迴答,可這是墨伏逼著他、一次又一次地讓他重複、背下的答案,他無法像墨伏要求的那樣做到“輕鬆自如”,他拚盡了全身的氣力也不過將“自如”二字做得稍稍合格而已。


    “原諒?他想讓我原諒哪一點?”天不怕輕笑,反問田宮。


    田宮微愣,不明白這位先生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實際上,在墨伏能夠想到的問題之中,似乎並沒有這個,自然也就沒有為此準備所謂的“答案”。


    “徐第一私授學徒是他唆使,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是如何做到的讓十二人都被他選中,不過想來墨伏總會有辦法的吧?”


    “實際上準備了近百人,然後由不知情的徐師弟挑選了十二人出來。”田宮低頭說出了實情,這番迴答又是讓在場之人心中一驚。


    “他也真是大手筆!”天不怕笑意不減,看似感慨了一句後繼續問道:“不顧宗門規矩,教唆私授學徒是罪,選擇自戕逃避責罰更是罪上加罪,他讓我恕罪這沒什麽問題,我答應……”說到這裏,他盯著田宮神情凝重地問道:“所以我問,他是讓我恕他私授學徒之罪還是自戕之罪?”


    “自然是……”田宮心中一緊,這要下意識開口說出答案,可是緊接著他便想到了另外一重意思:不論自己迴答的是哪一個,那麽可以預見另外一個師父所犯下的罪責便沒有辦法得到饒恕了……如果饒自戕之罪,那麽那耗費了師父數年苦心的、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六個名額便也就無效了;若是為了保名額而說教唆之罪需要免除呢?那麽師父自戕之罪便要受到追究!


    而這一點要如何追究,田宮雖然沒有從天不怕嘴裏聽說,可是他聯想到墨伏當初選擇自戕的理由時卻也能猜出一二:四愁齋護短是從老祖宗開始便留下來的傳統,若是墨伏的自戕之罪坐實,那麽他非但死得沒有絲毫價值,甚至還會因為他的死而引發四愁齋與蘭陵王宋長恭的反目!這個“反目”,到時候可就不是雙方相互看不上眼那麽簡單了!


    這也是之前田宮轉述墨伏的話時提到那句“現在門裏力量還不夠,小師叔最需要的就是曆練成長,他的事情不應該牽涉門內”的原因了。


    至少墨伏看得清楚,如今的四愁齋,如今的花恨柳,尚不足以與宋長恭相抗衡!


    看著左右為難的田宮,天不怕稍稍緩了緩氣,說道:“責罰的事情先往一邊放,我自己說了也不全算,等花恨柳迴來再做商討吧!”


    聽完這句話,田宮心中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惶恐,因為之前師父墨伏曾經反複告誡過他:若是能夠單獨給天不怕說便趁著花恨柳不在的時候趕緊說,次一點的情況是當著他兩人的麵說,最不濟的才是說給花恨柳一個人聽……


    眼下先生聽了之後卻不做決定,而是要等著小師叔來……田宮很擔心師父的擔心成為現實。


    不過,此刻他也無暇去想之後的事情怎樣,他隻不過稍稍喘了口氣,天不怕的問題又到了。


    “說說你知道……或者是墨伏知道的關於宋長恭的消息吧!”


    “師父說有一句話讓我捎給您,我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但是師父說隻要說給您聽,您就知道什麽意思,也會知道如何做對宗門有利……”迴想起墨伏讓自己說的那句話,田宮至今仍然想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不過此時天不怕既然開口問,想來他與師父之前應該探討過這個問題吧!


    “哦?什麽話?”天不怕微愣了一下,心中更是有些緊張起來:該不會……是那句話吧?


    “師父說,宋長恭破圓了。”


    “什麽?”天不怕失聲驚喊一聲,他的反應與田宮的反應正可謂是兩個絕大的反差,一個臉上仍存著迷惑,而另外一個人的臉上卻是少見地變色、驚喊。


    也便是說,問題的關鍵就在於“破圓”這兩個字上了嗎?楊簡與身旁的雨晴公主對視一眼,相互之間先是皺眉輕微搖了搖頭,爾後又不易察覺地微微點頭。


    “先生,這‘破圓’是說宋長恭的實力達到了一種超然圓外的境界嗎?”看天不怕的表情,田宮才不相信天不怕會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麽意思,他自己猜想過“破圓”二字的含義,不過猜來猜去,覺得唯一能夠說得通的便是這“境界說”了,因此才會迫不及待地向天不怕求證。


    “墨伏還有沒有說其他的?比如宋長恭破圓的方法是什麽?時間是何時?地點……”天不怕對田宮的話置若罔聞,一臉焦急地向他提出一連串的問題。


    “沒有。”田宮的迴答很篤定,不等天不怕問完,他便打斷迴應道。這並非是他因自己的問題沒得到解答對天不怕心存不滿所以才出言打斷的,隻不過此時他的心情同樣煩躁,說到底這隻是對墨伏的感情作祟罷了。


    天不怕臉上捎帶著失望,不過此時他心裏大概也明白為何墨伏非得選擇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了。知道了宋長恭這樣一個秘密,他便是想活著走出大營也不可能了,宋長恭可以容忍他活著,卻不能容忍他與外人通信,上次佘慶前去拜訪他,恐怕要麽是他暫時支開了監視他的人,要麽就是默許那些人在暗處監聽整個過程了——也正是因為這樣,佘慶才會在第一時間發覺墨伏的不對勁,當天晚上就火速趕迴關州了。


    不得不說,佘慶在對危險的預知上,確實要比他們普遍的敏感、準確許多。


    可笑的是自己當時還認為墨伏無生命之憂……卻沒有想到那時候墨伏就已經心存死誌了。


    自嘲地笑了笑,他看了看田宮,這才就剛才的問題解釋道:“你說的這什麽超然圓外的境界,我從來沒有聽過,不過可以肯定地告訴你的是,墨伏所說的‘破圓’與你所理解的完全不一樣。你也無需問,這個事關天機,還不能說,到了能說的時候我自然會說出來……”


    說完,他又看了看身邊的人,見眾人都緊張地看著他,若是在平日裏他一定開心地炫耀被人關注的感覺,不過此時卻不合時宜。


    感覺攥著的那隻小手費勁地在自己手心裏動了動,天不怕扭頭去看身旁的燈籠,卻見她一臉委屈地看著自己,似乎一直想哭卻強忍著沒有哭出來,而這其中的原因,他很快便意識到,一邊鬆了鬆緊攥的那隻手,另一隻手伸到燈籠跟前,輕輕地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


    這一刮,卻仿佛打開了堤壩的缺口,抵擋不住的洪流洶湧而至,頃刻間便泛濫成災。


    一邊慌著手腳幫燈籠擦眼淚,另一邊他卻示意黑子、溫故以及徐第一、田宮等人先到屋外去休息,隻留下了他自己、哭聲漸小的燈籠,以及楊簡與雨晴公主。


    “我需要花恨柳趕緊來這裏。”安慰了一番燈籠後,天不怕看是隨口說了一句話,反倒令一隻靜等著他說話的楊簡與雨晴公主微愣了一下。


    “難道……不是應該去救人嗎?”楊簡皺眉,不理解為何這個時候找來花恨柳會比去救墨伏更緊要。


    “人救不出來,去了也是白去。”天不怕輕輕說道。


    “怎麽可能……”楊簡一聽他這話不禁有些氣惱,還沒去救著試試呢就說救不出來,難道就因為天不怕這一句話就眼看著墨伏去死嗎?


    她正要提高了聲音與天不怕理論時,卻覺得衣袖被身後的雨晴公主拉了拉,耳中更是聽雨晴公主在輕唿:“楊姐姐……”


    順著雨晴公主的眼神望去,正是天不怕在哄燈籠,隻不過此時天不怕的臉上分明笑著,卻似乎濺上了燈籠的淚水,也有水珠兒往下滑。


    “好!”楊簡微愣,應道:“我去找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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