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晚上,當第二天趙阿媚在笛府安排的客房中等待——甚至可以說是期待著笛遜來邀她進行新一輪的商談時,卻接到了一件並不讓她覺得開心的一件事。


    笛遜因為某些不清楚的原因,臨時無法繼續與她繼續商談,而轉而改由笛家的大公子笛響全權代為進行。這讓針對笛遜準備了一夜應對之策的趙阿媚隱隱生出幾許失落來,但更多的卻是猝不及防的憤怒以及並不難預料到的危機感。


    “您若是覺得不合適由我來談,可以等父親迴來後您兩位再繼續談……”仿佛是看出來趙阿媚神色間的不滿,笛響看似極為體貼地建議道。


    “都一樣,將軍既然來了,那便與將軍談便是。”嘴上淡定地應著,心裏卻對對方這一招以退為進恨之入骨:趙阿媚相信,方才一旦自己順了他的話等著笛遜來找自己談,那怕是短則三五天,長則十天半月,想要見到笛遜都會變得特別困難。


    對方此舉,隻不過是想對自己施加些壓力,爭取早日達成合作罷了。


    笛響看著麵前這位兀自裝作鎮定的貴人,心中也暗暗讚歎道能夠臨亂象而自若,這位貴人最起碼在表麵上看來表現得極為令人敬佩,就是不知道自己如此做會對她內心能夠產生多大的動搖呢?


    既然是換人了,那麽商談的方式自然也要換一換。雖然還是在議事堂裏,不過今日卻是事先點了燈在裏麵,尤其令人意外的是今日其中不但有熱茶相候,還尤其貼心地上了兩道頗具地方特色的小點心。


    趙阿媚看著香茶甜點,心中大略對今日的商談氛圍有了一個大致的把握,與笛響稍稍寒暄兩句,便直接進入了今日商談的主題。


    “昨日笛城主提出要全部占有饒州的土地、人口、軍隊以及其他各項事宜……”


    “昨晚家父迴去以後與我進行了一番談話,也提到過這個說法……”趙阿媚剛剛起了個話頭,笛響便放下茶杯將話接了過來:“他後來說,當時不應該這樣說。”


    “哦?那笛城主的意思是?”笛遜竟然承認自己先前說錯了?這讓趙阿媚聽上去有些不敢相信,不過她卻也覺得這是一件好事,畢竟如果開始的時候就將條件定的太死,後來的商談便很難繼續下去了。


    “父親的意思,是除了饒州,留州的土地、人口、軍隊以及其他各項事宜也要由我們關州來接管。”笛響輕笑一聲,一邊說著一邊注意著對方聽到自己話後微變的表情,滿足地又端起茶杯來飲了一口茶。


    “這……這未免要求太高了些吧……”饒是趙阿媚好脾氣,也容不得對方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戲耍自己,這笛響分明就是故意這般說法,好看自己出醜來的!明白了這一迴事的趙阿媚哪裏還能壓抑住怒氣,冷笑一聲,不悅說道。


    “其實在我看來,這個要求還有些低。”笛響見對方使臉色了,自己也不客氣,直接沉下臉來反駁道:“饒州之事有我兩家合作,必然不會太過於麻煩,到時候蘭陵王殿下便可養精蓄銳揮師南下,一路勢如破竹……這已經是指日可待之事,我關州沒有與天下爭鋒的意思,就像安心過自己的日子,殿下能夠什麽不安心的嗎?”


    “不論是誰,都不想時刻惦記著身後的那把刀子吧?”趙阿媚心想,若是將饒州、留州都給了你們關州,這整個北部三州不就是你笛家的小王朝了?三州的實力本來便不弱,到時候在你一家控製之下很快便能壯大起來,無論對於中原上的哪一方勢力來說,可都是一個不小的威脅啊!


    “這把刀子既可以用來捅自己,又何嚐不能用來捅別人呢?”笛響並不介意會因此惹來對方的忌憚,實際上對方越是知道自己一方的實力,也才越多地考慮與自己合作的必要性,對於別人來說或許並不如何有用,但對於急於想將合作談好的趙阿媚來說,卻不得不能說是一招妙棋。


    “隻要是咱們將這合作談成,關州立即歸降蘭陵王,到時候饒州還不就成了雙方的盤中菜麽?至少在名義上也為咱們這位殿下掙得了不少的臉麵不是?到時候依據已經掌握的幾州,即便是登基稱帝那也是水到渠成之事……到那時,您不也是……”說到這裏,笛響已經將話說得很清楚了。


    他暗自搖頭自己果然不適合做這種事情,雖然昨夜在父親的教導下他已經對可能出現的情境、問題進行了最全麵的準備,可是一到實際操作起來卻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若是二弟來做這件事,一定會比我做得出色很多……笛響失神地想到。


    趙阿媚沉默不語。她對於笛響所說的這些話又何嚐不清楚呢?甚至對於這話的弦外之音也有了清醒的認識。但是問題在於這些話都得是基於一個前提才能說得通:關州必須如他們自己說吹噓的那樣遵守信諾,堅定地站在支持蘭陵王這條戰線上。


    可是,關州人的承諾到底能相信嗎?


    趙阿媚與關州人打的交道不多,不過對於曆史卻是多少知道一些的,曆史上的關、饒、留三州,可以說是背信棄義的代名詞,哪裏有絲毫誠信所在?


    如何讓眼前的這個人所說的話不僅僅是落於書麵上的幾句話,而是要落實到真真切切的行動中來?趙阿媚沒有辦法,好在臨出發之前宋長恭說過他有辦法。


    “留州的事情,我們暫時不方便多說話。”心中大概有了答案,趙阿媚卻並不急於揭曉,而是繼續方才提到過的有關留州的話題。


    “這個由我們自己去辦,想從殿下這裏得到的,不過是一句應允罷了。”笛響毫不掩飾關州人的企圖以及視留州為囊中之物的自信,畢竟就在不久之前,留州還在關州的代管之下,隻不過因為局勢變化脫手將其獻給了左王庭罷了——與左王庭的關係其實還是當前關、饒最不能確定的事情,求救也求救過了,誠意也表示過了,可是每一次都是石沉大海,不清楚那一頭到底是持一個什麽樣的態度……


    不過,隻要這次合作達成,那麽遲早要與左王庭撕破臉,既然如此,主動撕破臉去將留州再占下與被動地撕破臉又有多少區別呢?正如笛響所說,關州並不懼怕與左王庭撕破臉,也不擔心留州人會有不滿,它需要的就是一句來自中原蜀王朝正統繼承人的一句允許的話,隻要名義上說得過去了,那麽那些反對的聲音也便會住口了,剩下的隻需要擼起袖子與左王庭派來的人馬大戰一場便可以了。


    成為蜀朝北方三州大族,這是遲早的事情。


    “如果這樣,我很擔心在我們需要支援的時候,你們沒有時間來進行有效的支持。”事關饒州、留州,每一步關州都需要戰鬥,與饒州戰,與留州戰,與北狄戰,與蘭陵王部所要麵對的其他勢力戰……這麽多戰爭,關州能夠撐得下來嗎?即便是能夠撐得下來,它還有餘力在蘭陵王需要幫助的時候成為那把砍人的刀嗎?


    “時間是個大問題。”對於趙阿媚的這一點質疑,笛響也沒有辦法否認,因為確實如趙阿媚所說的那般,若是這樣折騰最後勢必會將關州弄得筋疲力盡,到時候說幫助是合作“夥伴”的蘭陵王,不管關州有沒有心,都注定了是一個無力的結局。


    隻能在時間上做文章了!


    見對方不解,笛響解釋道:“我們需要的是時間,是消化饒州的時間,是接收留州的時間,還有準備戰鬥戰勝左王庭的時間……若是殿下想要在需要幫助時身邊咱得不是一個氣喘籲籲的夥伴,就必須與關州的步調一致,盡量在我們恢複了力氣的時候再次合作。”


    “以這種語氣向蘭陵王提要求的人並不多。”趙阿媚並不掩飾自己對笛響這種說法的不滿,不過她除了這樣表達不滿外似乎也沒有別的方式可以進行反駁。


    笛響或許是了解她此時的這種感受,所以雖然並這樣指責可是他並沒有表現出明顯的不悅。


    “留州的事情,便依你說的辦,這個名義上的事情並不是什麽麻煩事。”沉默了一會兒,趙阿媚說道。


    聽她這樣說,笛響並未表現出任何愉悅的神色,因為他本來就知道對方一定會答應自己的這個條件——即便如原來笛遜所說的那樣沒有將留州的事情考慮進去,若是事後關州將留州吞了下來,也並非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隻不過是需要應對那些聒噪的聲音罷了。


    最關鍵的還是在於饒州的處置上。想要一方獨吞饒州?即便是對方答應,關州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將其吞得下——宋長恭也無法一個人將偌大的饒州私自吞下,他們二人若想吃下饒州,隻能合作著吃,分著吃。


    “平分。”


    這是趙阿媚的底線,兩家平分饒州,然後合作達成,一方默許笛家三州一族,一方作為交換條件,要給予對方全力的支持。


    “好!”笛響微眯雙眼,眼中精光閃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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