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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空蕩蕩的房間,花恨柳當真有一種失落的感覺。


    這種感覺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體會到了,具體有多長那還得從初遇天不怕的時候開始算起,如今算來已經有了將近一年的時間了。


    花恨柳想了想,似乎自己從那時開始便不再是一個人了,無論在熙州,在西越,在北狄,還是在定都城,自己的身邊總是會有天不怕、楊簡、佘慶、雨晴公主這些人跟著,有的時候可能就隻有一個說話的人,有的時候卻有十多人圍在自己身旁……


    他並不是貪圖這種被拱衛在中心的優越感,隻不過是他越來越難以適應這份寂寞了。


    雖然這份寂寞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可他還是重新體會到了,並在心裏暗暗下了決心了。


    佘慶去找獨孤斷了,饒是對方再怎麽能打,可是搶親至今仍不見他有音訊,花恨柳還是很擔心的;楊簡、雨晴公主、黑子去了定都城,不論出於什麽理由花恨柳都知道其實也不過是離開的人想要走得更堅決一些罷了;天不怕、燈籠、溫故本來不用去,不過最終還是跟著眾人一起離開了,用天不怕的說法來解釋,因為留在臨江城事情肯定還有不少,他們幾人反正幫不上什麽忙,不如去定都城裏看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還能幫上什麽忙?不就是懶得動彈麽?佘慶雖然看得明白,可也不會愚蠢到說出口來,至於花恨柳是不是明白,他卻不敢妄測了。


    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花恨柳歎了口氣,有些失神地靠著窗子發呆。


    他不是裴譜,不知道裴譜活了上千年究竟是怎麽樣熬過來的,不過旋即又想或許對於裴譜來說,之前上千年的歲月根本就不能算作是什麽,畢竟當時老祖宗還活著,那麽裴譜所想自然是與老祖宗較勁了,這樣的日子相對還是好過一些的……難過的應該是老祖宗仙逝後的這幾年吧,他終於扳倒了生平最大的敵人,或許一時之間沒有找到什麽新的樂趣,不免有些乏味了……


    這個時候對付四愁齋或許便成了裴譜為數不多的能夠稍稍提起興致的事情了,雖然與老祖宗比起來四愁齋實在是一個空有其表的華麗盒子……也難怪信州、吉州的事情發生後裴譜會那麽著急地趕去,還不讓自己前去,這就像是他的玩具一般,隻能自己去玩,別人誰玩誰挨打,什麽時候等他自己玩膩了或者他發現一個人玩不起來時,花恨柳才有機會去參與其中吧?


    如果這樣想,花恨柳覺得當時在延州時能夠遇見裴譜,真的是一件幸運的事情。若是現在再去找裴譜聊天,對方想必早已沒有了當時的興致,說到底,是自己這塊肉分量還不夠。


    花恨柳自嘲地笑了笑,正好看見客棧外的路上有孩童正瞪著眼睛向他看來,他正要高興地打聲招唿,誰知道對方卻不領情,扭頭便跑,一邊跑一邊還唿喊著對其他夥伴兒說:“快看樓上那個好看的傻子,一直傻笑個不停……”


    花恨柳錯愕而沉默,卻沒有出聲反駁。按道理說一個人若是寂寞到了極點,想說話到了極點,一定會把握住身邊每一種有可能與他產生交流的物體說話,這物體可能是個人,可能是隻鼓氣的蛤蟆,可能是株招搖的花草,可能是冷冰冰的石頭,也可能是根已經死去了的木頭。


    花恨柳沒有衝著那名孩童說話,是不是就說明他還沒有那麽感到寂寞?


    花恨柳自己也不清楚,他迴過神來焦躁地在屋裏來迴踱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出門去看看走走比較好。


    於是他走到了笛府的後門,並且信步走到了屬於笛家二少爺的那處小院中。這過程可謂不可思議,因為笛府並非任人隨便出入之地,即便是進了後門難道就沒有巡邏的家兵、奴仆看到有個陌生的活人竟然似漫步一般在自家院子裏出入麽?


    更何況,他在此之前從未進入過笛府,又怎麽會偏巧不巧地走到了笛家二少爺的院落裏?


    大概整個笛府,他也就和笛聲相處的時間更長一些吧。


    院落地靜悄悄的,雖然此時正是中午吃飯時間,但花恨柳還是被這過於安靜的環境驚醒了。


    不錯,正是驚醒。這個時候的關州太陽並不是很熾烈,甚至可以說暖融融的,照在心裏稍有些失落的花恨柳身上,確實起到了一些安神的作用,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開始變得有些昏沉的,或許是第一個拐彎處撞倒賣水果的販夫時,或許是第三個路口走到年輕女子的懷裏時,又或者是剛剛遇見了那名其貌不揚的中年奴仆時……


    想到那名奴仆,花恨柳的腦中似乎是要有什麽東西閃現出來,隻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太過久遠的原因,他想抓住那念頭,卻發現那念頭根本無從所抓,最終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剛剛冒頭的念頭又龜縮到厚厚的殼甲中去。


    他知道這是笛聲的院子。


    他原本不知道,隻不過進入這個院子後他就知道了。


    這個院子裏的擺設與笛聲在定都城時住的院子裏的擺設完全一樣!除了那處的花盆多擺了兩盆,除了那兩棵樹的距離稍遠了一些,基本就沒有什麽區別了。


    花恨柳不是傻子,所以他在看見這個院落的擺設後便第一時間確定這裏便是笛聲住的院子。


    可是院子裏沒有人,這一點令他倍感無奈。他本意是要找個熟人說說話的,即便這個熟人見了他或許會活捉了他千刀萬剮他也無所謂,因為他知道對方即便再怎麽恨自己,隻要沒有達到裴譜——不用裴譜,便是達不到吳迴那種境界,也是徒勞無用的,頂多便隻是破口大罵兩句罷了。


    若是要罵,那便需要張開嘴罵,花恨柳所要求的也不過如此,畢竟罵人也是說話交流的一種,更何況笛聲若是罵那肯定是衝著自己罵,自己便是想要安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不過,縱使想得再多再好,可關鍵是笛聲不在這裏,所以這裏沒有吵罵的聲音,這裏仍然靜悄悄的。


    也一樣是空蕩蕩的。


    搖一搖頭,正準備原路返迴,他忽然覺得眼前一陣殘影閃過,抬頭望去時就隻看到門外似乎有人快速路過了去。


    這自然不是真正的“路過”,畢竟在同一個府裏說路過某處都顯得太矯情了些,就如同出門便向人訴苦說自己都沒有吃過外麵賣的魚,早就將家裏池子裏養的魚吃膩了,實際上不過是藉由這句話告訴對方自家院子裏有一個不小的池塘罷了……


    之所以說不是“路過”,當然還有更值得懷疑的原因:有在自家院子裏像個賊一般快速地“路過”的嗎?


    很利落隻在原地愣了一下,下一刻便放開了步伐向著先前那道陰影閃去的方向追了上去,一邊追一邊心中得意地想著:終於找到一件能夠暫時讓自己感興趣的事情做了!


    他心中本以為或許前麵那人是一有趣之人,可是等到將要追上時卻生出更大的遺憾,不由放慢了腳步,最終不顧自己正站在那寫著“議事堂”三字的屋外停了下來。


    在前麵的那人本以為自己被人發現了,令他心寒的是對方的實力並不比自己低,隱隱的他甚至有種預感,感覺對方的實力較自己甚至還要高上一線!所以他才會拚盡全力地逃,一邊逃一邊想著繼續尋找先前被迎進府裏來的那人的蹤跡。


    這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跑了盞茶工夫後他終於有些無奈的發現自己不但找不到先前的那人,便是跟在自己身後的這人也沒辦法甩掉……


    “哼,若不是老夫已經有二十多個時辰沒有休息,精力實在透支得厲害,哪裏會被你追得這般狼狽?怕是連老夫的影子都不會讓你看到了……”心中這樣不服地想著,他的腳步卻有意放慢了下來,一方麵他是想看看自己身後這人究竟是誰,另外一方麵則是因為——他確實跑不動了。


    奇怪的是,自己的速度慢下來了,身後那人卻沒有追上來!他開始時尚有些慶幸,不過隨後他便感覺似受了侮辱一般氣得滿臉漲紅起來——不得不說他本是極為淡然之人,雖說沒有可以注意過,但至少也有十多年的時間沒有這樣感到受人輕視了。


    至少應該將那人找來問問他為何輕視自己!


    於是兩人便在議事堂前相遇了。


    “你看出來是我了?”牛望秋苦笑,看著麵無表情的花恨柳問道。


    “也不過是剛才靠近了十丈左右的時候才反應過來。”花恨柳點點頭應道。


    “那你為何不追上去拉住我?”牛望秋問出這句話時,心中已經極為委屈:你當老夫跑起來不花體力麽?既然早就認出來了為什麽不表明身份說停下來呢?


    “沒了興致,就不願意追了。”


    “你想要什麽樣的興致?”牛望秋對花恨柳這樣含糊不清的迴答並不滿意,有意追問到底。


    “說不好……”花恨柳皺眉道:“有些挑戰的事,或者讓人感興趣的人……這些都行。”


    “人也行?”牛望秋一愣,接著微笑問道:“蘭陵王妃,有興趣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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