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對麵這個說話不多的男子終於將手中的那隻精美的象牙匕首收起時,笛音心中高懸的石頭落地,時刻因警覺而繃緊的神經也在此時放鬆下來。緊接著她感覺手中一沉,低頭看去正是那隻前一刻還在獨孤斷手裏拿著的水囊。


    “流……流出來了。”


    獨孤斷實在是沒有辦法對眼前的笛家小姐有一絲的好感,從見到她開始,笛家小姐的醜、笛家小姐的無禮,都被他盡收眼底,再次領教了笛家小姐的聒噪之後,他更是對關、饒兩州的“大家閨秀”產生了強烈的厭惡情緒。


    在心裏,他不認為自己此舉是讓步、妥協,他覺得這應該稱之為迂迴策略,又或者也可以用他從佘慶那裏聽來的一個詞——戰略緩衝。


    是的,暫時的避退隻是為了之後更有力反擊,就像揮拳之前總要先收臂這樣簡單的道理一樣。


    看著一時失神的笛家小姐,雖然眼中的嘲弄不減,不過若是能夠哪怕一時堵住對方的嘴,獨孤斷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做,就像此時他雖然很樂意讓水囊中的水流幹,這樣或許笛家小姐就會多長一些記性,可是仍然提醒對方水已經流在了地上。


    “啊!”經獨孤斷提醒,笛音終於迴過神來,看著已經流出不少水的那隻開著口的水囊,她慌忙著將水囊抓起,不顧形象地對著水囊口便喝了起來。


    一點都不好看。


    獨孤斷看著眼前的女子,在心中再次確定了他之前早就得出的一個結論。


    不過,也便在下一刻,他忽然屈身將對麵的笛家小姐撲倒在地,不待笛家小姐將那聲遭受突如其來的驚嚇聲喊出,又抱著對方快速在地上打了個滾,直到那“嗖嗖”的破風聲不再響起,他方停止了滾動。


    笛音前一刻還覺得能夠從對方手裏換來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心中驚訝是有幾分,不過更多的卻是得意。可惜的是這份得意並未持續多久——實際上也僅僅隻是一個念頭而已,尚未等到這個念頭由點散射成線,她揚起的頭便被狠狠撞擊了一下,緊接著便感覺有人撲倒了自己身上抱住自己打起滾來。


    有一刹那她感覺或許即將迎接自己的是一個人不知休止的淩辱,然而當她的腦袋由昏沉的狀態暫時恢複過來時,她卻看到有一瞬竟然有什麽東西帶著一陣唿嘯聲從抱住她的那名男子頭頂掠過。


    速度非常快,但是她卻看清了,這對於處於驚慌狀態的笛家小姐來說確實有些難以令人相信。


    緊接著,她感覺自己鼻子微酸,眼淚似乎也被剛才的一撞酸得掉落下來,更令她惱火的是自己拿在手中的水囊僅僅是剛剛碰到嘴唇,尚未飲下一滴水。而此刻,在被撲倒時沒有抓穩的水囊恰巧被方才掠過的那支箭穿破,水囊裏的水一邊揮灑著一邊順著箭勢往地上落去,那些水在半空中拋灑而出,從笛音的角度看過去像是一串閃耀著純潔光輝的水晶鏈子,在半空中形成,一塊塊的小水晶越變越大,最後來到了她的麵前,似乎想要裝飾在她白皙的脖頸上,繼續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笛音張開了嘴巴,她本想用嘴巴去接——實際上,若是張開嘴她還是有不小的希望能夠將那串鏈子中的幾顆水晶含進口中的,不過當她想到自己正被一人抱著還在不停地翻轉時,她卻放棄了原來的做法。


    下一個唿吸間,水“啪啪”落地,那原本有希望能夠落入自己嘴裏的最終順著後脖頸,流入到脖頸之下,也隨著她的翻轉圍繞著她的脖子。


    絲絲的涼意讓她想起小時候被二哥欺負時領子下塞入的那顆攥成冰的雪球,隻不過這個時候是夏末時節,若在冬季那可是要形容為“刺骨的冷”才行。


    “快放……”她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忽然又覺得自己的手臂被人用蠻力拉了一把,胳膊上的肉竟然一時傳來了像是被拉扯斷了的劇痛,硬生生將她原本已經將要說完的話打斷。


    再下一刻,她感覺自己有一瞬間飛了起來,不知道怎麽的雙腳就離開了地麵,有了一種天地倒轉的錯覺。也僅僅是一瞬間之後,這種錯覺便消失了,她發現不知道何時自己竟然又被那人抱起,此時竟然被他帶著沒了命地跑起來。


    之所以知道是“沒了命地”,是從獨孤斷那張原本就顯得冷酷的臉上看出來的。


    現在已經沒有了原先的冷酷,現在有的隻有緊皺的眉頭以及用來劇烈喘息的未曾閉合的嘴。


    獨孤斷有些不解,他不明白朝笛家小姐射箭之人究竟是出於什麽原因便在發現了他二人的蹤跡後不生絲毫猶豫地射出了手中的箭;他更憤怒,因為他發現自己雖然並不懼怕那些來人,可是身旁卻偏偏有這樣一個去不掉的大尾巴,束縛著他的手腳,讓他不敢盡興去殺人。


    “他……他們是什麽人?”臉色蒼白著,著急中笛音稍稍緩過神來開口向抱著自己奔跑的男子問道。她本以為對方應該無暇迴答自己——實際上,她這樣問也是想從別人那裏得到一個不說與自己的猜測相反但至少應該更有依據的答案罷了,問出之後她便又失神去想了其他的事情。


    “殺你。”對方的迴答簡短卻也直指關鍵。雖然具體不知道這些人是誰派來的,是出於什麽樣的理由一見麵就擺出不射殺此人誓不罷休的模樣,可是有一點卻是沒有錯的:對方要殺笛家小姐,毫不留情地殺掉笛家小姐。


    聽到這迴答的笛音臉色一黯,垂頭任由這人抱著,久久沒有說話,不知道是被獨孤斷這般直白的話傷到了,還是陷入了沉思在考慮其他的事情。


    射箭之人並不擔心被笛音認出。實際上他們射箭的位置距離笛家小姐所在之地相距尚有十餘丈,如笛家小姐一般的普通人即便是隔著這樣遠的距離能夠看到他們也是根本看不清他們具體長成什麽模樣的。


    更何況此時他們的位置偏高,視角正是絕佳,即便是被看清長的樣子也不必計較——畢竟沒有幾個人是願意去與死人講道理的。


    在決定射箭的那一刻,笛家小姐在他們的心中便已經成為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至於笛家小姐對麵的那名男子,他們並不如何在意。這樣並不是說獨孤斷在他們的眼中被看輕了——能夠將五十餘人的迎親隊伍屠戮幹淨的人必定不是靠著“運氣”二字,不在意隻能說明這群射手默認了獨孤斷強大的實力。


    既然對方實力這樣強,我們便不去招惹他,將笛家小姐射殺之後便馬上撤走就可以了。


    原本這個打算並不壞——相對於露麵搏殺,這還應該是一個出色的決策,但是在執行的過程中似乎卻出現了意外。他們懷著必中的信心射出的數箭無一例外全部落空。


    若說全無收獲也許顯得太過於嚴苛,畢竟其中有一支箭還是射到了突兀出現在半空中的一隻水囊。然而射出這箭的那名射手卻並不認為這隻是一間偶然發生的事情,他感覺若是沒有那隻水囊,自己的箭理應是能夠射的到人的。


    就在箭要射到人的那一刹那,水囊飛了過來,毫不停滯地迎上了必中的一箭,箭雖然射穿了水囊,卻也因為這一擋喪失了繼續前衝的動力,最終無力地掉落在地上,黝黑的鐵質箭鏃將地麵戳起幾縷灰塵,又被後來灑落的水重重拍到了地上,不知道是融進了水裏還是散到了周圍的哪裏。


    看似一擊必殺的一箭最終落得一場空,射箭之人雖然心生遺憾卻也並沒有再射出去第二箭,因為他們已經看到身後有人騎著馬向自己三人所在的方向趕來。


    “老白、輝哥去將下麵的痕跡清理了,我先過去看看。”其中一人匆匆吩咐一句,便將手中的弓弩收了起來,一個閃身便不見了蹤影。


    被稱為老白、輝哥的兩人也將弓弩收起,一邊慶幸著自己佩戴的是這種簡便的、可折疊型的弓弩,一邊又因為這種弓弩殺傷力太小沒能射殺方才的目標而心生遺憾。


    但是,無論是手上忙的還是心中所想的,都沒有耽誤他們腳下的步子,畢竟一次殺不成笛家小姐還可以下次殺,若是萬一被那位府裏的二爺知道了自己三人的所作所為,怕是便再也沒有機會了。


    “方有剛,你們三人那邊察看的怎麽樣了?有線索沒有?”蔣從陪著笛聲一路循著之前留下的記號趕來,沿途的兩個小組並沒有太多的有用發現,這讓原本心情稍好的笛聲愈發陰鬱,他也隻好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勘察進度最快的方有剛一組身上,畢竟這方有剛和叫做輝哥、老白的另外兩人是自己所在的二十騎中最有經驗的探子,有著多年的偵察與反偵察的經驗。


    “發現了一輛馬車……”方有剛走上前來稟報道:“老白他二人先去看了,我這就領二爺過去。”說著,衝笛聲微微點頭,邊在前麵走邊沉聲說道:“看樣式確實是咱們府裏的馬車,不過可惜的是沒有發現小姐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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