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花恨柳真的答應下來要去殺人時才知道,他自己不過是稍微誤解了一些白勝的話。


    說是花恨柳最合適不假,但並沒有說隻需要花恨柳一人去。


    所以當楊簡、佘慶、崔護、花語遲、黑子一幹人站在他周圍要跟著一起出門時,白羽厄有些想哭了:這哪裏是去殺人?有女人有家眷,分明是出去踏春遊玩的架勢!


    或許也是意識到這麽多人去大大不妥,最後在經過一番與諸人的討價還價後,花恨柳隻帶了黑子一人。這樣,他,黑子,再加上白羽厄三人便堂而皇之地出了大門去功德使外早早等候著獵物鑽網了。


    白瑪德格並沒有因為大君的邀請而有意將最後一日的布道提前結束,在他眼中眾生平等,沒有平民與大君的區別——若將那一點點私心計算進去的話,怕有的也隻是信徒與非信徒的區別。


    申時時最後一日的布道按時結束,簡單吩咐了兩句,他便上了大君專程派來迎接的馬車,一人獨自去了內宮。


    “按照父親的觀察,其餘眾人一般會在白瑪德格走後的一刻鍾工夫內就將東西打點好。今天不比前兩日,許多東西都要收起來還給功德使,所以收拾的時間可能還會多出盞茶工夫。”白羽厄此刻與花恨柳、黑子躲在功德使向內宮行進的必經之路的一處民宅裏,看著載著白瑪德格的馬車緩緩從門外走過,示意兩人做好準備。


    “你們確定隻有一人留下來麽?”黑子顯然對銀瓶王白勝還是抱有懷疑態度的,而對於眼前的白羽厄更是沒有絲毫的好感,因此這番話即使是記不清楚是多少次問出來,語氣中的不信任仍未減少半分。


    “愛信不信。”白羽厄心中也是十分憋屈,本來剛開始他還熱情地與黑子打招唿,但是黑子卻絲毫不賣給他麵子,從始至終對著自己一副態度,對著其餘人卻是完全相反的態度——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麽事令他如此反感自己。


    “若不是花先生,我一輩子都羞於與你為伍。”黑子卻不惱,橫了一眼白羽厄,不冷不熱地說道。


    “你……”


    眼見還沒去殺人,這兩人就要窩裏鬥了,花恨柳暗叫一聲後悔,慌忙製止道:“兩位……兩位大人!”邊說著邊一一向二人躬身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行不行?是我沒考慮好,壞了二位的雅興好不好?現在馬上就要掏刀子宰人了,你們哪怕是先有一點點信任,也比鬧得互相眼紅強啊!”


    見兩人誰也不理誰,他又勸黑子道:“你也不妨信他這一迴,若是當真隻有一個人,那說明他沒有說謊,還是可信的,對咱們不都是好事麽?若是不是一個人……”想到這裏,花恨柳覺得自己這番說法似乎有點巴不得找死的感覺,尷尬笑道:“以後不信他便是了……”


    “既然如此,便信他這一迴。”黑子看了看花恨柳,又撇頭看了一眼猶自生悶氣的白羽厄,最終還是妥協道。


    “這不是最好麽!”見黑子應允,花恨柳大喜道。


    “他們來了!”白羽厄雖然與黑子鬥氣,但心思卻從未懈怠,眼見著從功德使方向走來一批白衣僧人,他立即警覺道。


    “是十護法。”待眾人走近,花恨柳認出道。


    “確實是十人,想來那邊應該整理得差不多了……若是人手多一些,這十人對付起來應該比較容易吧!”黑子也湊上來從窗子裏往外看。


    “你若這般想,那必死無疑。”白羽厄頭也不迴輕笑道,原本以為黑子還是會憤怒,等了半天卻不見有聲響,迴頭看時,卻見黑子正瞪著自己一言不發。


    “是了,你說的對。”見白羽厄扭頭,黑子深吸一口氣道:“想來這十人必有陣法配合才對,方才是我疏忽了。”


    “這十人確實有合擊的陣法,名喚‘十步蓮花’,縱是我父親一人若是被這十人困住,也隻有死路一條……”


    “這麽厲害?”花恨柳倒吸一口涼氣驚訝道。


    “不過老爺子的脾氣就是古怪,他說縱是知道入陣必死也要闖一闖試一試,所以應該已經在城外等著了才是。”仿佛是說一件再平淡無奇的事情一般,白羽厄邊說著邊轉頭繼續看那十人從外麵走過。


    “你是說老將軍今晚也要動手?”花恨柳聽到以後卻有些憤怒了,這要不是白羽厄講出來,自己可是什麽都不知道呢!


    感覺到身後的花恨柳正在變得憤怒,白羽厄輕笑:“我也是剛出門時才接到的消息,怕是臨時起意的決定吧,所以下午找您的時候才沒有說。”


    “臨時起意?”花恨柳被白羽厄這番解釋說得一愣,脾氣也消磨下去不少,轉頭看黑子,見他也是一臉驚奇。不過,很快兩人的臉色便凝重了許多。


    這道理並不難懂:若是他白勝今日可以臨時起意決定殺人,那麽以後能說不會再次發生麽?那麽今日殺的人是眼前的這些僧人,來日會殺誰?大君?還是其他與他作對的人?


    “你們無需擔心,父親既然要做,肯定是有贏的把握才做的。”白羽厄見身後兩人久久未說話,還以為兩人是擔心自己父親,當即安慰道。


    “這……嗬嗬,如此看來我們今晚也是非贏不可啦……”花恨柳幹笑一聲道。


    “這個是……”白羽厄正要應話,卻見一人急匆匆由功德使向這“十護法”所行的方向趕來,趕緊喚花恨柳來看。


    “是言嗔麽?”離得近了,見是一名年紀較大的僧人,可不正是四名弟子中年齡最大卻排行最小的言嗔。


    “他這麽著急是要幹什麽去?”相看一眼,三人臉上均露出困惑之色。


    “該不會是察覺到哪裏不對,所以去找白瑪德格了吧?”黑子略有擔心地問道。


    “不會!”斷然說出這句話的卻是花恨柳,不是他知道言嗔為何這副狀態,他隻是怕,怕白瑪德格知道這些事情,怕還沒動手自己就完全處於下風。


    聽到他這番說法,另兩人這次卻出奇地保持了一致的沉默。


    言嗔並沒有在趕上“十護法”後就停下,而是繼續前行去了,一方麵這令花恨柳等人大舒一口氣,另一方麵也讓眾人心中的困惑越來越大——他們沒有發現這次的行動,但白瑪德格肯定也有什麽其他的安排,而這個安排卻是自己原本想不到的。


    花恨柳心中如此想著,慢慢地竟開始有些慌了。


    “你……”黑子最先察覺出花恨柳的細微改變,略有擔心地問他。


    待花恨柳將心中的擔憂說出後,白羽厄也是一臉凝重道:“你的擔心不無道理,或許我們可以抽出一人跟上去看看……”


    “不行!”花恨柳還未反對,黑子當先道,“與其將精力放在不確定的事情上,不如全身心投入確定的事情中。很難說他急匆匆過去到底是因為有急事要辦還是一位性格本就如此急躁,但有一點我們是清楚的——最終留下來的那人,必會被我三人所殺!”


    “不錯,是我多慮了。”花恨柳點點頭,雖然也明白白羽厄的提議有道理。不過他還是選擇相信別人——既相信白勝的判斷,也相信天不怕、楊簡等人。


    “好吧!”見二人意見一致了,白羽厄歎氣道:“我們現在是一個團體,所以事情既然決定要做,便都往一個方向使勁兒才行……你們兩人既然說這般做,那我也沒意見了。”


    又過了一會兒,眼看著“十護法”已慢慢消失在街角,白羽厄又道:“言恕也走了。”


    “行啊,繼續等下一個吧!”花恨柳聞言並沒有再湊過去看,應聲道。


    “他……他衝我們這邊點了兩下頭……”白羽厄又道。


    “點頭就……”花恨柳原本還不在意,不過當他迴過神來聽出來白羽厄的語氣並非如原來那般流暢時,不禁意識到有什麽不對。


    “什麽意思?”黑子也聽出來其中的異樣,驚覺道。


    見二人問自己,白羽厄苦笑一聲,坦言道:“父親和我說過,若是言恕出來時什麽都不做,裝作不知道我們在就走的話,那便是如預料那般隻有一人留下;如果是點頭的話……”


    “如何?”黑子雖然沉聲裝作冷靜的模樣,但花恨柳已從他的唿吸中聽出了一絲慌亂。


    “那便是和原來不一樣了……”白羽厄道。


    “如何不一樣?”聽到有變故,花恨柳反而覺得心情輕鬆許多:這樣才對,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如自己所料的那般,有變化才是正常的!


    “有兩人留下來了,照剛才過去的人來看,應該是白瑪德格的二弟子言怒和三弟子言忍……”說出這話時,白羽厄當真是要哭出來了。


    “你看……”深吸一口氣,黑子問向花恨柳道。


    他的意思花恨柳自然明白:做,還是不做?


    “我現在想說一句話……”花恨柳想了想,一臉凝重地看著白羽厄道。


    “什麽話?”見花恨柳看向自己,白羽厄反問。


    “你們白家人,你,你父親,白瑪德格……沒有一個好人……”咬著牙,花恨柳恨聲道。


    “那您的意思……”聽到花恨柳這番話,黑子原本緊張的情緒變得一鬆,眼睛一亮激動道。


    “殺!開弓沒有迴頭箭,為什麽不殺?”花恨柳點頭,“先不說機會難得,便是打不過,但白勝那邊已經決定動手了,此時通知怕是來不及了,唯有硬頭皮上盡量多磨掉白瑪德格的力量才是!”


    “那個……”聽完花恨柳的話,白羽厄心頭也是一鬆,不過他此時說出的話卻並非什麽豪言壯語,而是一本正經道:“你方才說錯了,白瑪德格……不姓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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