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如何判斷他到底是血的方麵出問題了還是氣的方麵出問題了?”楊簡不知道是因為並未意識到還是完全沒有恐懼,大大咧咧地直接跳過了“怎樣做”這一個問題,張口問道。


    聽楊簡問,天不怕反而大唿一口氣,眼睛滴溜溜在三人中間轉過,見也無人表現出異議,更是心中安穩。


    “隻需到那一刻看他的症狀就好了……”想了想又道:“比如如果是缺少血,肯定會突然變得疲乏無力、頭暈目眩;如果是血多了,也會由機體自動采取應對措施,有咳血或者滲血的症狀出現。”


    “那先生……氣呢?氣怎麽判斷?”雨晴公主點點頭,又想到了另外一方麵。


    “這個就用排除法好了。”天不怕雙手攤開,又露出了他那張悲天憫人般苦瓜一樣哀愁的臉,道:“若是沒有我說的血的症狀,那便是氣的症狀。”


    “不對啊,你剛才好像說分氣盛、氣虛兩種情況吧?”楊簡好似發現了重大遺漏,皺著眉頭問道。


    “這個是當然的……”看到楊簡一副眉飛色舞的模樣,天不怕心中暗歎:恐怕待會兒你就要哭了……不過也沒有辦法啊,若是不這樣說花恨柳怎麽能夠半年之內就挑起四愁齋的重擔呢?這好歹也是有利於未來的熙州和西越的事情,想必即使楊武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麽的吧……


    想到這裏,天不怕又想到了另外一番問題:話說我四愁齋的傳承貌似都是將人半哄半騙地強按到掌門位置上的吧?從老祖宗之後,二代掌門好像是因為要救老母的性命才答應的,三代掌門是因為長得太醜想找個漂亮的公主當老婆……上一代的掌門是不想被人抓進宮裏當太監,自己這一代是因為老祖宗告訴自己可以有吃不完的糖葫蘆,到了花恨柳這裏就是因為自己哄他說藥有副作用得治啦……嗯,是“哄”不是“騙”,這個字用得好!


    眾人看著天不怕,卻不明白他為何突然發呆笑了起來,但縱使雨晴公主也忍不住低聲嘀咕:“怎麽會笑得這麽像奸笑呢……”


    聽聞這聲嘀咕,天不怕當即正色,又道:“按說氣盛和氣虛的確會有兩種症狀,但是目前還沒辦法判斷,因為之前也有兩人服過這藥,出現的情況都是貧血或者咳血,並沒有相關氣的症狀,我也是偶爾聽老祖宗這樣講過才記得一些,所以到時候隻能是你們兩人隨時準備應對啦!”


    “喂,你該不會在算計我吧?”看到天不怕目光一會兒遊移不定,一會兒發呆出神,若是花恨柳再怎樣粗線條也應該知道天不怕不正常了,不過天不怕好像並未因此而有半分心怯,直言否定。


    “你……”看著他油鹽不進的模樣,花恨柳真想打人了。


    “先生,黑子先生、白客棋先生到了。”佘慶的聲音適時地從外麵響起,天不怕神色一鬆,道:“我去外麵見見他們,你們稍等。”


    “那個……我也要出去跟他們說一下情況……”雨晴公主也要起身出去,卻被天不怕一句“雨晴姑姑”給謝絕了迴去:“姑姑隻管等著,這件事您不一定能解釋的清楚,還是我代您解釋吧……其他的事,不若等花恨柳身體確認無恙以後再說。”


    聽天不怕如此“客氣”地對自己說,雨晴公主隻好點頭答應下來,目送天不怕出門。


    “你們稍後若是見我不對勁,也可以選擇不救……”花恨柳輕歎一聲,心中已經猜到自己這次或許又被天不怕算計了一次了,不過他卻一點也不懷疑天不怕所說,這不是玩笑,這真是性命相關的事情。


    “你這是什麽話?”楊簡一聽頓時大怒:“救你又不是需要豁出命去!若是要以命換命,本將軍才不會下老本救你,一點用處都沒有!若不是以命換命,你隻管記得欠債還錢便可!”


    “是啊……花先生不必心懷歉意,此次雨晴能夠活下來也全仗您的妙算和楊簡姐姐的拚死搏鬥,無論如何這個人情都是要還的……”雨晴公主現在想起當時的情景都不覺陣陣後怕,若沒有之前花恨柳冒死的一步下藥,恐怕這時候自己三人早已橫屍當場了吧!


    “你說什麽!”


    門外一聲短唿的憤怒聲將三人之間的沉默打破,細聽之下卻是黑子的聲音。


    “黑子脾氣很好的,看來這次是因為被這個叫做韋正的人來刺殺激怒了他吧……嗬嗬,還真好奇他發怒是一副什麽模樣呢!”雨晴公主聽了聽,也隻是聽到了那一句話,之後好像是被白客棋和天不怕安撫了下去,聲音迴複了平靜。


    “你和黑子……”想到某一處關鍵,花恨柳心中不舒服,開口問道。


    “啊?”雨晴公主一時未反應過來,不過當他看到花恨柳滿是警惕的目光後,心中一陣慌亂,忙道:“黑子大我六歲,從小的時候就奉命保護我,雨晴也一直當他是親哥哥一般。”


    “唔……這樣啊……”花恨柳也意識到自己貌似有些反應過度了,當即尷尬道:“還有多長時間……按照天不怕所說,時間應該快到了吧?”


    “嗯,不到一刻了。”楊簡點點頭,她雖然覺得方才花恨柳那種眼神不應該出現在針對雨晴公主的時候,但奇怪的是自己也並沒有所謂的“醋意大發”的感覺——難道是因為我反應遲鈍麽?思來想去,楊簡悄悄問自己。


    “一刻鍾啊……”花恨柳輕歎一聲,道:“我跟你們講一段故事,先講後半段,等待會兒沒事了我再講前半段……”


    “撲哧——”雨晴公主輕笑一聲,道:“我還是頭一次聽說講故事要先講後半段的呢!難道不應該將故事的後半段當做壓軸的講麽?”


    “也是哈……”花恨柳苦笑一聲,卻沒有從前往後講的意思,解釋說:“或許說這是兩個故事好了……前一個故事是一個完整的,後一個故事還不是太完整……是啦,應該是我要講兩個故事,先講的一個有開頭沒結尾,你們可以猜一猜;後講的一個卻是完整的……嗯,還有一點神秘的因素……”


    “好吧,反正也沒什麽事,你就講來聽聽吧。”楊簡卻是一副給足了麵子的模樣,隻不過從她嗬欠連連的神情來看一點也不給麵子。


    “我先從一首詩開始講,那首詩首字從上往下讀是‘生死文書’,末字從上往下讀是‘吳迴是誰’……”


    此話一出,楊簡頓時一個激靈,馬上瞪大了眼睛細細聽來:難道是花恨柳終於要講自己的情史了麽……


    “你讓我如何相信方才的話?”門外,黑子滿身溢出的殺氣已經在門前鋪開,隨時有迸發突襲的趨勢,白客棋雖然也是與他站在一側,隻不過表情卻更多的是哭笑不得。


    “黑子,我方才所說確實有些唐突……”


    “有些唐突?哼哼……”黑子卻不領會天不怕故意示出的善意,雖然在他麵前的不過是一個一路上看上去都再正常不過的孩子,然而此時僅僅是他往自己身前一站,自己的殺氣便仿佛遇到了一堵牆一般被死死抵住無縫可鑽,更莫提待會兒突破這牆去將公主帶出來了。


    “天……先生,這件事至少也應該先征得我們國母的同意才行,若是我們擅自做了決定,恐怕迴去以後……”白客棋也感覺事情沒有那樣簡單,可一時又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平心而論若是單單聽天不怕剛才開出的條件,恐怕即使國母聽了也會痛快地答應下來……隻是公主……


    “白先生是擔心自己迴國後沒辦法交待麽?到時候將事情都推到我身上來便是了。”天不怕仿佛篤定了心思要逼迫二人答應了——當然,如果不逼迫兩人就答應下來,再好不過。


    “堂堂四愁齋,這是要店大欺客麽?”黑子也自知此時動手恐怕一個彈指間自己就會輕鬆被人製住,但他心中就是不甘心——不錯,即使是身前隻是一個孩子,他也相信對方有這樣的能力。


    “黑先生!”佘慶卻聽不下去了,什麽叫做“店大欺客”?有賠本欺客的店麽?若真是欺客,將全部身家都拿出來送給被欺負的客人,這種店恐怕即使是“欺客”也會有一大批人自動上門找“欺負”吧?天大的便宜不要,反而斤斤計較於一個“不甘”,何苦啊!


    “佘慶……”天不怕卻是出聲喊住佘慶,又轉向黑、白二人:“不知道兩位看來,我四愁齋比著大蜀如何?”


    這也就是天不怕敢這樣問!即使是楊武甚至是活著的皇甫戾,都不能這樣問,因為他們沒資格!


    在黑子、白客棋聽來便是這樣,如果是其他人這樣問,二人頂多嗬嗬一笑權當是聽到瘋言瘋語不當迴事便過去了,可是他四愁齋麽……


    “旁人不知,但各國高層卻是知道的,先生的四愁齋隻能說是當世第一啦……在我們看來,或許在我大越、狄國四愁齋的影響還不至於……逆天,但在大蜀,現在的蜀帝便是一個很好的佐證……”白客棋斟酌著將自己對四愁齋的理解說出,黑子無法辯駁卻也死不承認,隻是一聲冷哼。


    “嗬嗬,能被這樣瞧得起,我門先輩真是積德了。”天不怕輕笑,全然不管自己語氣根本就沒有那份尊重在。“那我這一門掌門,比著一國皇帝呢?”


    “這個……自然也是隻高不低的,聽說各朝天子都是記名或者不記名的愁先生的門生……”白客棋擦擦汗答道。


    “哦,原來地位這樣高啊!”天不怕輕歎,又問:“你們將雨晴公主送到大蜀和親的時候,公主什麽表示?


    來了!白客棋心中驚歎一聲,此時天不怕的話正是白客棋怯於迴答的。


    “這個……”他語有遲疑,正猶豫間,卻是黑子接過話道:“你究竟想說什麽?”


    “哦,沒什麽,就是想認識一下白瑪德格,不知道你們牽不牽這條線?”天不怕此話一出,白客棋一臉蒼白,黑子的殺氣也明顯更濃鬱了。


    “給答案吧。”天不怕卻也不多逼迫,點到為止後,負手而立在兩人麵前。


    雖然隻是盞茶工夫,但對於黑子來說,卻足夠他將與雨晴公主初次見麵到現在整整十年的時間迴憶過來一遍。


    佘慶在一旁看得仔細,這黑子的手時而放鬆時而緊握,時而靜止仿若呆滯,時而顫動近乎癲狂,仿佛有什麽事情深埋於他心裏,又仿佛觸動了內心中的某根軟刺……


    “你方才所說的條件,句句屬實?”黑子終於恢複正常,盯著天不怕一字一頓道。


    “一個字不假。”


    “那好!若是我有一天發現你所說的話有半分騙我,縱使粉身碎骨我也要將你四愁齋連根拔起!”


    “隨時歡迎!”天不怕張開雙手,一副任由作為的模樣。


    “我不管了……白大人,請你做決定吧!”聽完天不怕的答複,黑子盯著他看了半天,方才收了殺氣,徑自轉身,竟真是決絕地離開了。


    “我……我做決定?”白客棋頓時頭大:我還不如繼續在菜壇子裏暈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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