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放暑假,周曉楓陪我自駕6個小時抵達長沙,然後他直接坐飛機去香港,我則繼續下鄉,但是周曉楓不準我自駕,他通知了公公前來接我。


    公公在高速路口和我們碰頭,我看著他倆把奧迪後備箱的東西統統轉移到公公的比亞迪上,再一次提議我們直接開奧迪迴去即可,公公已經壓上後艙。


    “一荻啊,我還是開自己的車比較順手。”


    “那這個車怎麽辦?”


    “你不管,我來安排。”說罷他坐上駕駛位,“我直接去機場了,你倆路上小心。”


    周曉楓頻繁往返於北京和香港之間。


    之前他一直埋頭實業,擅長的是產品研發和公司管理,現在身份改變,不得不重新調整他的工作日常。他在香港參加各種活動,維持和投資者們的關係,學會和媒體積極互動,這些都是他的功課,雖然有唐湘傑手把手地教,但工作模式和理念都完全變化了,他就像高山上待久了的雪豹,突然闖入水草豐美的草原,還在觀摩學習中,笨拙和興奮混雜著,34歲的周曉楓在一個新世界裏雄心勃勃——他很聰明,也善於學習,新的賽道對他打開大門,男人的征服欲再次被激發。


    在小鎮上住了兩晚後,我想迴奶奶的小院子,一方麵是要看望老人,另一方麵,鴿子籠住久了,隻想著如何寬敞舒適些,可我媽並不這麽想,她至少希望倆娃在鎮上多陪她幾日。


    “哎呦乖乖呃,鄉下那蚊子都能把你倆抬起來。”我媽嚇唬倆孩子。


    “真的嗎,媽媽?”吉吉還小,對往事沒什麽印象,“蚊子真的可以把我抬起來嗎?”


    “怎麽可能吉吉,蚊子這麽小,一巴掌就打死了,怎麽可能把你抬起來?”靈兒馬上跟他解釋。


    “那院子裏有蛇!”我媽看這一招不管用,就用另一招。


    靈兒一聽到蛇,趕緊跳到沙發上,吉吉看了,也跟著跳到沙發上,逗得我媽哈哈大笑,“這裏當然沒蛇啊,下來下來。”


    我簡直無語了,“靈兒我跟你說,蛇怕花花和黑皮。”不要說院子裏有貓狗,每年開春,我都會沿著院牆撒石灰和雄黃粉,就算在北京,這件事情我也是視頻指導桂花姐完成的。


    我媽的胡說八道沒法阻止兩個孩子,我們還是一起到了鄉下奶奶院子裏。


    老人看到孩子們來了,自然是特別高興,她忙不迭招唿桂花姐端出好吃的東西。祖孫仨在小院子裏麵其樂融融,黑皮和花花也圍了過來,在靈兒腳邊繞來繞去,靈兒掏出口袋裏準備了很久的火腿腸,蹲下來喂它們。我從車後備箱拿出一捆長長的艾草蚊香,這是戶外經常釣魚的朋友推薦給我,說防蚊效果特別好,在院子裏插上幾根,蚊子完全消失,而且彌漫著艾草香味,簡直就是戶外神器。


    在鄉下,每天的時光都是享受。


    上午,趁天氣涼快的時候,我帶著兩個孩子在村裏遛上一圈。村裏有很多暑假迴鄉的娃娃們,靈兒不缺玩伴,吉吉更是樂意跟在姐姐屁股後麵跑。


    中午迴院子裏吃完飯,然後睡個長長的午覺。午後三四點左右,再帶孩子們到村子的小溪流裏抓抓螃蟹,撈撈小魚小蝦,偶爾也在深水坑裏讓他們盡興玩個水,再濕漉漉迴家。


    晚上更是舒服,解決了蚊子的問題,坐在院子裏納涼就變得非常愜意。天氣好的時候,總有村裏熟人送來瓜果,大家分享瓜果,順便聊聊天,鄉野故事比晚八點還有趣,我也樂於當個聽眾。


    時間過得很快,七月份快過完的時候,唐湘傑來了。


    他把我的奧迪從機場開到小院,順帶了一後備箱的東西,給奶奶的保健品,給孩子們的玩具,也有給我的……書,一些關於自然博物的書籍,都是英文版。


    我看著那一堆書,一臉懵,“你買的?”


    唐湘傑接過奶奶遞給他的西瓜,低頭猛啃了幾口,咂咂嘴巴,“怎麽可能?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不愛讀書。”


    靈兒也在啃西瓜,她的小耳朵撿到了這句話,“伯伯,我們老師說,不愛讀書是缺點,不是優點。”


    奶奶聽了,對靈兒豎起大拇指,“嗯,我們靈兒明辨是非,不過你伯伯說的是玩笑話,他還考上了哈佛大學呢,怎麽可能不愛讀書。”


    唐湘傑低頭對靈兒說,“那個大學是我爹地捐了一大筆錢才錄取我的,你迴頭跟你爹地說,好好掙錢,這樣你以後就不用起早貪黑去考試……”


    奶奶聽他越說越離譜,佯裝生氣要拿拐棍敲他的頭,“傑啊,怎麽當伯伯的?!”


    唐湘傑撲哧一笑,“嫲嫲,我們對小孩子不能說謊。”


    “就算你是走後門進的,但是總不能走後門畢業吧?”我翻了唐湘傑一個白眼,他當年也是正兒八經從哈佛大學畢業,之所以要他爹捐贈,並非他原來申請到的學校不好,都是藤校,僅僅是他當初喜歡的一個女生去了哈佛,而偏偏他沒有夠到哈佛的錄取條件,所以才花了一番周折,這些周折總不能都跟靈兒解釋清楚,我拉著她走到一邊,“靈兒啊,你伯伯普通話都說不清楚,我們就當他瞎說好了。”


    靈兒看了一眼唐湘傑,“伯伯為什麽要瞎說?”


    “我沒有瞎說。”唐湘傑啃完最後一口瓜,“我是真的不愛讀書,不然我也去念博士了……吳一荻,你教孩子也得靈活一些,讀書這件事情沒那麽重要。”


    “唐湘傑!”真想不到我也有直唿其名自己前上司的時候,“等你以後有孩子了,你就知道嘴巴得關幾扇門!”


    唐湘傑見我真的不高興了,隻好走過來蹲在靈兒身邊,“靈兒啊,伯伯的意思是,讀書讀得好就好好讀書,讀書讀不好也沒有關係,你看你舅舅讀書讀得好就去當教授,你伯伯讀書讀不好就當老板。”


    他這樣解釋也沒有毛病,靈兒歪著頭想了一會兒,“伯伯說的也不對,我爸爸讀書也讀得好,但是他也能當老板啊。”


    奶奶聽靈兒這麽一說,眼角眉梢都是歡喜,“哎,是的,讀書總不會錯。”說著她輕輕拍了一下唐湘傑的肩膀,“這個伯伯要自我批評一下。”說罷她拉著靈兒進屋去了,說是她滿臉都是西瓜汁,要去給她洗幹淨。


    唐湘傑苦笑著搖搖頭,他站起來伸展了一番,“吳一荻啊,我就說過你不要在家裏當什麽家庭主婦,你看看你,見識越來越落後。”


    我正在瀏覽這些書,絕大部分都是英國本土的作者,也有法國和奧地利的作家,“你還沒告訴我這些書哪兒來的?”


    唐湘傑仰頭想了想,“陳銘宇寄給我的,說是請我轉交給你。”


    “陳銘宇有我的微信,他直接寄給我就可以了,為什麽要你轉交?”


    “那你去問他啊,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我轉交。”唐湘傑繼續他的伸展運動。


    我拿起手機,對著書堆拍了一張照片,發給陳銘宇,“書收到了,多謝。”


    等了一會兒,微信沒有動靜,我隻好收起手機,抱起一堆書準備迴屋,身後傳來唐湘傑一聲歎息,“吳一荻,你這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歡鑽牛角尖。”


    我心有所動,掉頭走到他跟前,“周曉楓知不知道你給我帶書迴來?”


    “你想要我告訴他嗎?”他挑了挑眉毛。


    “唐湘傑,你知不知道有些事情……你一開始就應該拒絕。”


    “哦,這樣啊,那你上次為什麽不拒絕吳一峰送你倆迴家?”


    看著唐湘傑那狐狸一樣的眼睛,我抿嘴暗笑,“怎麽,吃醋了?”


    “我吃什麽醋?”唐湘傑一臉正經,“格桑有幾個前男友那不很正常?我就是惱火你在中間……”


    “在中間幹嘛?”


    “你在製造機會讓他們舊情複燃!”


    “他們舊情複燃了?”


    “怎麽可能?!”


    “那我做錯了什麽?”


    “你……”唐湘傑噎住,他手指在空中劃了幾下,“你聽好了,以後再讓我知道你攛掇吳一峰和格桑見麵,我一定會讓周曉楓感同身受。”


    我實在忍不住了,哈哈哈笑了半天,好不容易直起身子,把懷裏的書一股腦兒推到他身上,“走的時候記得帶走啊,然後麻煩轉告陳銘宇,我現在看不懂英文了。”


    “哎,這麽重的書,我好不容易從香港帶到這裏,你又要我帶迴去?!”


    “那你扔掉吧,反正我什麽都不知道。”


    “吳一荻!”唐湘傑在身後嚷嚷,我假裝聽不到,還大聲對著屋裏喊,“桂花姐,晚飯是在屋裏吃還是在院子裏吃啊?”


    晚上,我在畫室裏整理資料,陳銘宇給我迴信息了,“什麽書?” 陳銘宇近幾年才開始用微信,即使互加好友,他的朋友圈也鮮有更新。


    我恍然,光標就停在對話框裏,不知說什麽好。


    “哦,一直忘了祝賀你出書。”他見我一直是輸入狀態,主動打破沉默。


    “謝謝哦。”


    “我媽特意從國內寄了一本給我,可惜兩個孩子中文太遜,隻能看看插圖。”他還特意發給我一張照片,雙胞胎坐在沙發上一起看我的書。


    “他倆11歲了吧?”


    陳銘宇換語音了,估計是中文打字太吃力,畢竟美國待久了。


    “對啊,他倆記得你,你當年送給我女兒的泰迪熊她帶到美國來了。”


    說起來好久以前的事情,自從倆孩子搬到美國去以後,我們就很少聯係了。


    “他們喜歡我寫的書嗎?”


    “他們說書裏的小姑娘很cute,也很好奇書裏的內容,我和他們的媽媽也很難一字一句給他們翻譯,畢竟很多內容還挺專業的……要是有英文版就好了。”


    第一次獲得海外讀者的反饋,內心有些小小激動,我們聊了幾句,得知他目前定居紐約,現在正是上學上班高峰時期,隻能匆匆結束。


    放下手機,我瞅了一眼被唐湘傑草草堆在牆角的那一摞新書,默默發了會兒呆。終究還是心有不忍,蹲下去把它們一本本放到書架上,不知何時唐湘傑站在門口,“就是嘛,這麽好的書,扔了多可惜。”


    “明知道是燙手的山芋,還非要甩給我。”


    “你要我怎麽辦,真給他退迴去?說起來……人家也是我的兄弟啊。”


    “嗯,幫著你的兄弟坑你另一位兄弟。”我繼續整理我的東西。


    唐湘傑翻了翻我的畫稿,“歐呦,你要是不惦記他,他怎麽坑得了他?”


    我走到他跟前,“你別想著看戲,我警告你,小心我把你送上戲台。”


    雖然和我之間總有口角,但唐湘傑還是很滿意他在鄉下的日子,說起來他是替唐秦生來給奶奶盡孝,實際上是他在這裏享受當孫子的愜意。


    奶奶喜歡他,茶茶水水都端到他手上,時不時還給他來一番肩頸按摩,就算什麽都不做,也會各種誇獎讚美,這份母性係列的情緒價值雖然在唐湘傑的世界並不匱乏,但多多益善,唐湘傑自然甘之如飴。


    八月份如期而至,唐湘傑準備迴港的時候,我也要迴北京了。


    這是我第一次以嘉賓的身份參加省圖書館的讀書活動,我提前半個月準備了發言稿,對與會的一些重量級作家也早早了如指掌,以期到時候能廣結人緣,多多求得學習和被指教的機會。


    對於這份半路出家的事業,雖然精力野心已經大不如年輕時候,但慣性使然,我會盡自己全力去做到最好——更何況我如今是一個家庭主婦。


    家庭主婦肩負著社會和家庭最基礎運轉責任,但實際上很難得到應有的尊重和認可,這些冷酷的現實擺在中年的吳一荻麵前,她更需要牢牢抓住這份可以鏈接廣闊世界的事業——即使這份事業目前看來還隻是一本書而已。


    靈兒和吉吉安頓在我父母家裏,我和唐湘傑一起驅車去長沙。


    盤山公路我來開,因為唐湘傑不習慣;高速他來開,因為我車速太慢了。如此一配合,整個路程也不顯得漫長,至少倆人都有機會休息。


    路經加油站,馬路被接近正午的太陽曬得白晃晃,我拿著手持風扇,站在加油樁前看唐湘傑加油。


    “來,給我扇扇。”


    我把風扇遞給他,他一手持油槍,另一隻手拿著風扇圍著自己頭打轉轉,“周曉楓說他已經到長沙了……你們每一次迴家得浪費多少時間在路上哦。”唐湘傑感歎。


    “以前沒高速,單趟至少4個小時,現在好多了,如果周曉楓開車,2個小時就到了。”


    “周曉楓開車你敢坐?上次有位股東邀請我們參加一次賽車活動,那位先生也是賽車愛好者,我第一次發現這小子真是飆起車來不要命。”


    我很驚訝,“你們需要陪投資人這麽玩命嗎?”


    “沒有啊,沒人逼他,是他自己要玩。”油箱滿了,他把油槍掛好,掃碼付費,“我跟你說,你這個老公很狂野哦……哦,他本來就是土匪嘛,我跟你說,我一個人開這個車去奶奶家的時候,在那個崇山峻嶺間孤零零地穿梭,說實話,真的害怕有土匪跳出來打劫。”說罷他還吐了吐舌頭。


    我哈哈一笑,“嗯,解放初確實有可能,現在……除非有人想當網紅。”


    唐湘傑等到加油小哥送來的發票,拿在手上對我揚了揚,“這個,迴頭找周曉楓報銷。”


    我失笑,“早知道就我來付啊。”


    “哎,那怎麽能讓女士付錢。”


    “唐總,你送倆孩子的玩具夠加幾箱油了。”他從海港城買的玩具,我這種行家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


    “親兄弟都要明算賬啊。”唐湘傑歪嘴一笑,發動了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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