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湘傑在一個酒店頂樓,無邊泳池,派對,美女,樂隊,紙醉金迷的氛圍。我沿著泳池邊,穿過嗨翻的人群,終於看到了被一群美女圍繞著的唐湘傑。還沒等我靠近,其中一個女孩發現了我,她朝我走過來。


    “你是吳一荻?”


    燈光有些暗,加上她化的是濃妝,我其實看不太清楚對方的長相, 就很機械地點點頭。她確認後歪頭哈哈了兩聲,然後湊到我耳邊大聲說,“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搖搖頭。


    “我就是上次慈善晚會上看著你打了唐總一記耳光的人。”她單手扶著我的肩,繼續在我耳邊大聲說,“你真厲害啊,唐總的臉也敢打。“


    我很囧,自知理虧,又在這麽嘈雜的環境裏,直接就說不出話了,隻能朝她擺擺手,想必臉上都是惶恐,她很高,完全擋住了我看向唐湘傑的目光,我想掙脫她的手,但是沒用,她還是緊緊扣住我的肩膀。


    “你來幹什麽?”她語氣開始冷淡。


    “是唐總要我過來的。”


    女孩朝後看了一眼,就這個空檔,我瞅到了唐湘傑,他應該也看到我了,正撥開人群朝我這邊走過來。女孩應該也看到了,她把放在我肩膀上的手鬆開,我以為她要讓我走過去,結果她突然往我胸口猛推一把。


    11月份的香港雖然很舒服,但是下水還是很冷,巨大的落水聲吸引了人們的圍觀,樂隊也停止了演奏,我的意識有一瞬間的空白,馬上就被驚恐占滿——因為我不會遊泳。我就在泳池裏使勁撲騰,剛開始還高喊“救命啊救命”,後來水灌到嘴巴和鼻子裏,嗆到了,喊不出來了,手也抓不到任何東西,隻能任由自己身體往下沉,還沒沉到底,有人跳進來了,他撈起我,把我送上水麵,然後在眾人的幫助下,我倆都被拉上岸,我費力睜開被水糊住的眼睛,凍得牙齒咯咯作響,才發現救我上來的人是唐湘傑,他現在和我一樣,落湯雞一般。


    見我一直咳嗽,他好心用手拍我的背,“你還好吧?”


    我點點頭,繼續咳,推我下去的女生拿了一條浴巾過來了,她蹲下來裹在我身上,很溫柔地對我說,“怎麽這麽不小心?我帶你去換衣服吧,小心著涼了。”


    我不能說話,因為一直在咳,哆嗦的手用力扯下浴巾,一把推開那個假惺惺的女孩,跌跌撞撞站起來,渾身發抖地站在唐湘傑麵前,“唐總,明天我可以去您辦公室吧?”


    唐湘傑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我先送你迴去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我撿起地上的包,幸虧手機放包裏,不然就跟著我落水了,人群自動讓開一條道,我濕淋淋地走向出口,一路都是滴水的聲音。


    站在路邊等車的時候,風吹得我透心涼,過往路人無不紛紛側目,外套搭在身上又冷又硬,但我不敢脫下,因為襯衣都貼著皮膚,實在不雅,隻等用力蹦躂幾下,一來讓自己暖和一點,二來把水多抖下來一些,然後再力所能及地擰幹我能擰到的邊邊角角,即使如此,還是被拒載多次。就這樣我在路邊哆嗦著吹了半個小時的風,心裏暗暗悔恨自己當時不應該那麽清高,如果把那條浴巾帶著,至少此時能幫我擋點兒風。


    最後還是沒有的士願意為我停留,我隻好試著往迴走,看了看手機地圖,公交車站距離此處還有一公裏,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快到公交車站的時候,身後有車在按喇叭,我迴頭一看,車燈晃得我不由伸手擋眼睛。車停了,燈也熄了,唐湘傑從車上走下來,他早已換了身幹淨衣服,繞到副駕駛位置上,幫我打開車門。


    “上來吧。”


    我看了看自己一身的水,下意識就搖搖頭。


    唐湘傑歎了一口氣,他從後座拿了一條很大的浴巾,披在我身上,然後扶著我走向副駕。坐在溫暖的車內,我忍不住連續打了十幾個噴嚏,鼻子抽抽嗒嗒,他伸過來一個紙巾盒。


    “住哪裏?”他把手機地圖遞給我,我輸入自己的住址。


    “今晚……對不起了。”唐湘傑的道歉聽起來很誠懇。


    我在發抖,聲帶都是僵硬的,說不出話。他看了看我,把車內暖氣打開。


    迴家後我立刻泡了一個熱水澡,然後衝了兩包風寒感冒顆粒,疲憊至極,倒床就睡,無奈吹風太久,半夜還是發燒了,燒得我頭疼欲裂,四肢酸脹,迷迷糊糊地,醒了就是一身汗,汗歇了又虛虛地入睡,就這樣反反複複了一個晚上,第二天等我睜眼的時候,已經是10點了。大腦空白一片,下意識去夠枕頭邊的手機,發現早就沒電了。硬撐著虛弱的身體去廚房,先在電飯煲裏預約一碗小米粥,幾分鍾後,手機可以開機了,未接來電和未讀信息滿屏了。我撐著昏沉的頭,一一翻閱,該請假請假,該迴複迴複,其中就有唐湘傑的短信,“人呢?”我發了會兒呆,努力迴憶昨天晚上的事情,突然想起唐湘傑送我迴來的路上跟我約了今天上午十點在他辦公室見麵。這下頭更疼了,我深吸一口氣,給唐湘傑撥電話過去。


    “唐總,不好意思,我今天來不了了。”聲音可以說是氣若遊絲。


    “你怎麽了?”


    “我感冒了,發燒,恐傳染給您,我還是改天再來拜訪您吧?”說完嗓子發癢,我連咳數聲。


    “你要不要緊,需不需要去醫院?”聽起來還挺關心我的。


    “不礙事,受寒了,我有感冒藥。”


    “那……你好好休息吧,有什麽事可以給我打電話。”


    “好的,多謝關心。”


    掛了電話,心想我麻煩誰都不敢麻煩他唐湘傑,支撐著起來,去廚房給自己添了一碗粥,給點兒紅糖,小口小口地喝著,喝完身上又出了一身汗,擦幹了,再換身衣服,繼續上床躺著。


    第二天,雖然還在咳嗽,但是燒退了,精神也好多了,我本想再和le請假一天,畢竟身體最重要,但le催得急,說頂多再給我半天時間休息,因為今天下午唐湘傑要來公司跟我們談合作。說是說讓我休息,該發的資料一張不漏地發給我,要我在唐湘傑來之前準備一個簡單的ppt,ppt是很簡單,但是看那一堆的報表什麽的就不那麽簡單了,畢竟我還在生病之中,頭昏眼花。沒辦法,這是我的工作,再難我也得做


    下午兩點,我戴著口罩準時出現在會議室。唐湘傑帶著citatech的幾個人坐在台下,等著我來演示ppt。除了被偶爾的咳嗽聲打斷演講,整場發揮都正常,看得出來領導們和客戶都滿意,尤其是唐湘傑,眼神對我平和多了,當然,這種平和也許隻是愧疚導致,並不代表我的業務能力被他認可。會議結束後,le陪著她的上級與唐湘傑在會議室門外相談甚歡,我收拾完會議現場後覺得有些累,就坐在一角稍作歇息。


    “這次能和citatech合作,是我們公司極大的榮幸啊。”le的上級wesley,上海人,直接從華爾街空降香港,搶了本應該屬於le的位置。


    “也是我們的榮幸。”唐湘傑客套著迴了一句。


    “唐總,這是我們第一次合作,重要程度不言而喻,為保慎重,以後的這個項目就直接由我來對接,還請您多多指教。”按常規,le上手確實是對此項目的高度重視,雖然有搶功之嫌。不過我如今身心俱疲,不想再和唐湘傑有什麽接觸,所以對於le這番安排並無異議。


    “指教不敢,合作愉快。”唐湘傑停頓了一會,“我倒是覺得這個項目不需要勞煩le親自出馬,吳一荻小姐就夠用了。”


    “啊,可以啊。”le顯然猶豫了兩秒,“我去喊eda過來。”


    我聽到這話,趕緊站起來,抱起資料走到le跟前,“我來了。”


    “eda,這個項目完成之前,你都聽唐總調遣。”le已經迅速調整好了情緒。


    “好的。”


    “那行,那我就先告辭了。”唐湘傑說著和wesley握手告別,臨了,他看著我,“明天早上9點,我在辦公室等你。”


    隨著和唐湘傑接觸漸多,之前那些不愉快也就慢慢淡化了。所謂供唐湘傑調遣,基本上就是擔當了他私人秘書的工作,給他買咖啡,陪他拜訪客戶,承擔和這個項目有關的所有文案工作等等。有時候跟著他一起外出拜訪項目相關客戶的時候,免不了在外就餐,他還會把我倆吃飯的照片發給陳銘宇,我除了配合他拍照,並無啥話語權,盡管我並不喜歡他邀功似地向陳銘宇表現他對我已經照顧有加,看在他幫我擋住le要在我的業績上橫插一腳的份上,我決定把他欺負我的那些過往都爛在肚子裏。


    “唐總和陳總關係這麽好,令人羨慕。”


    “別羨慕,說實話,作為男人,並不想和他關係太好。”唐湘傑意味深長地笑笑。


    “我知道,陳總品味獨特。”


    “你這麽了解他,看來關係不一般。”


    “說起來你不信,我倆讀大學的時候經常一起玩編織,每周都見麵,自然就很熟。”


    “你還喜歡編織?”


    “略懂一二。”


    “改天切磋切磋。”


    “難道唐總也……喜歡編織?”


    “開玩笑,陳銘宇那點兒功夫都是我教的。”唐湘傑露出少年意氣。


    “那……這麽說,我還得喊您一聲師爺?”我笑笑,頓時覺得氣氛輕鬆不少。


    “別,聽起來好老的樣子。”


    “那就喊唐老師。”


    “你管陳銘宇叫老師?”


    “當初是尊稱團長,後來就直唿姓名了。”


    “那這樣,私下裏,你也直唿我姓名好了。”


    “不敢。”


    “哎,這有啥不敢。”


    “怕喊順口了,被同事聽到。”


    唐湘傑輕咳一聲,“那隨你好了。”


    聖誕節前夕,房屋中介給我來電話,說有一份出租合同需要續簽,讓我找時間去深圳一趟。出國之前,我把深圳的房子掛在中介出租,因為地段好,裝修不錯,很快就以不錯的租金簽約了。如今租客還想續約,但是中介提醒我說周邊的租金都漲了,我也可以適當漲一點,如此一來,合同就要重新簽。這個房子每年都能給我帶來近二十萬的收益。每年看著這些銀子入賬,我也很佩服當時自己的眼光和決策。有時候還會做一做白日夢,大概就是如果當時本金更多一些,一口氣買個五六套,然後一溜兒放租,我這當包租婆的日子應該很滋潤。白日夢想想就可以了,就算我大學畢業後不眠不休也賺不到那麽多買房子的本金,靠父母更是不可能,當然,如果當初功利一點,找個廣東本地男人嫁了,然後等著他們家裏拆遷賺一大筆,也許包租婆的生活就真的實現了?


    說實話,這種日子當初距離我也是一步之遙。何力嘉,他不僅是牙醫二代,還是拆遷二代,當初在何雯雯的極力撮合下,我倆具備了談戀愛的各種條件,他很帥氣,靠技術吃飯的男孩子自帶一種清冷魅力,也不是不吸引我。他毫不猶豫地追求我,帶我見他的親朋好友,他的父母也很喜歡我,何雯雯更是神助攻……但是,好事總在最後一步落了空。


    何力嘉有輕微潔癖。


    這可能是他作為一名醫生的職業慣性,平時也看不出什麽,但是當我們關係進展到一定程度,這個事情就成了障礙了——我們甚至都無法接吻。


    那天我倆看完電影,手牽手走在迴小區的路上,月光正好,清風徐徐吹來,氛圍到了,何力嘉故意放慢了腳步,他拉著我,低頭看著我,鼻息裏都是男子動情時候的味道,就在我準備配合的時候,他突然掏出一瓶漱口水,“我們一起漱個口吧,這個是薄荷味道的,很舒服。”


    如果我是第一次談戀愛,肯定當時就按他的要求漱口過後再接吻;但是我不是第一次戀愛啊,我之前可是談過很高規格的戀愛。所以我笑場了,好不容易有了的一點曖昧都被我的笑聲衝沒了。


    “笑什麽?”何力嘉懵了。


    “你……”我努力平息情緒,“你以前有沒有談過女朋友?”


    “大學的時候談過呀。”他也很坦誠。


    “都是牙醫對吧?”


    “你怎麽知道?”何力嘉很驚訝。


    我隨便一猜而已,居然還猜中了。


    “牙醫都是這種接吻流程嗎?”


    “那倒不是。”他不好意思笑了笑,“隻是我習慣了。”


    “你們為什麽分手了?”我覺得一定是漱口水的問題。


    “她是北京人,家裏不允許她留在廣東。”


    “噢,那她,你倆約會的時候都隨身帶著漱口水嗎?”


    “不是,我們……我隻親過她的額頭。”


    “那你……也親我的額頭吧,我不想用漱口水。”


    “可是我想親你這裏。”他摟著我,湊近我的唇。


    我踮起腳尖在他唇上淺淺碰了一下,“可以了嗎?”


    何力嘉有些羞澀地笑一笑,點點頭,把漱口水收進包裏。


    從此以後,我對何力嘉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隱藏在戀愛之下,咋一看是識別不出來的,但是時間久了就更證實我的判斷:他並不想談戀愛,他隻是要完成結婚生子這個人生流程,而我則是他遇到的女孩子裏最好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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