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流水是被餓醒的,口腔裏麵還殘留著維持體力的藥香味,胃部也有飽脹的感覺。可是,他就是覺得餓。右胸口裏麵不斷跳動的心髒不停地給他的大腦傳遞一個消息——好餓,它好餓。


    蘇流水動了動手腳,想要從空間裏拿出能填飽肚子的東西了。


    “咚——”僵硬的手腳一不小心就碰到壓在枕頭低下的玉石。


    溫潤的白玉和木枕一起從床上滾下去,蘇流水正要鬆一口氣,卻出現了令他怎麽也沒有想到的事情,他不敢相信地張大了雙眼。


    這、這不可能!


    四四方方卻沒有棱角的玉塊像是被什麽東西切割過似的,一條筆直筆直的裂痕就那麽唐突的出現在上麵。


    這塊玉石是當年他抓周抓來的,奶奶說這塊玉與他有緣,不僅千叮嚀萬囑咐的不要讓玉離開他的身邊,而且就連睡覺的時候也是好好的放在枕頭下麵的。雖然不知道奶奶的真正用意,不過蘇流水隱隱還是知道一些的。不說別的,光是這塊玉對他們蘇家的意義就是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


    蘇流水這下慌了神,不管他再怎麽成熟,他到底還是一個不到五歲的孩子,手足無措的看著明顯已經裂開的玉石,蘇流水眼眶裏麵已經有淚光開始閃動了。


    “吱——”木門突然被打開,蘇流水嚇了一大跳,兩隻眼睛紅通通地看向木門。


    “十三,你醒了啊,奶奶給你做了好吃的,高不高興啊?”看到蘇流水已經醒過來了,這幾天一直提著的心也終於放下來了。天知道,這幾天她有多害怕,十三小小的卷成了小球,秀氣的眉頭沒一刻能鬆下來,這幾天的功夫下來,小孩的小臉都瘦了一圈。


    “怎麽了?我的小乖乖,身上還有哪裏疼啊?餓了嗎?是不是做噩夢了啊?”看到蘇流水紅彤彤的眼睛,手上端著的黑乎乎的藥汁也顧不得了,放到理她最近的椅子上,蘇桃夭心疼地捧著蘇流水的小臉噓寒問暖。


    聽蘇桃夭這麽一問,蘇流水眼眶裏的淚水看著馬上就要掉下來了。


    蘇桃夭一看,那可憐兮兮的小模樣越發的讓她心疼了。人們常說隔輩親不是沒有道理的,再加上她嚴肅了幾十年,人世間的冷暖也嚐了不少,老了老了對這個來之不易又十分乖巧的孫子恨不得是把天上的月亮星星都摘下來捧到蘇流水的手裏。


    “十三不哭啊,這麽了?奶奶的小寶寶?”


    “玉弄壞了。”蘇流水的聲音裏麵帶著無措和恐懼。


    蘇流水不說蘇桃夭還真沒注意到地上的玉石。蘇桃夭目光一凝,眼神馬上就變得淩厲了起來。


    彎□子撿起裂開的玉塊,蘇桃夭的臉色不是很好,同樣的蘇流水的臉色也很難看。


    蘇桃夭拿著玉石看了看,一條筆直筆直的裂痕將四四方方的玉石從中間隔開,但拿起來的時候卻沒有一分為二。


    眼角的餘光瞄到蘇流水要哭不哭的小臉,蘇桃夭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伸手輕輕地抹去了他的淚痕。


    “十三不哭,這不是你的錯。”這塊藍田玉是從很早一起就傳下來的,別說是摔,連砸、砍、敲都在他的身上經曆過,但每一次,別說是開裂了,連一點點的凹陷都沒有。


    看了一眼身邊的小孩,蘇桃夭不禁又想起那個卦象。


    “奶奶?”蘇流水小心翼翼的試探的問道。


    “十三先在這裏玩著,奶奶給十三去做點吃的,好不好?”蘇桃夭給蘇流水整理了一下,耐心的哄到。


    “好。”蘇流水吸了吸鼻子,“奶奶不怪十三嗎?”說這話的時候,蘇流水還是用他那雙漂亮得不像話的眼睛水汪汪地看著蘇桃夭。


    “奶奶這麽舍得怪奶奶的小乖乖呢?”被蘇流水濕潤的眼神看得受不了,蘇桃夭又伸手把剛給他理好的頭發弄亂了。蘇流水的臉和其他小孩一樣,圓乎乎肉嘟嘟的,一雙大眼睛靈動得不行,好像會說話似的,小嘴唇也是粉嫩粉嫩的,其他啥都不用做隻用將那張可愛的小臉蛋仰著看著你,你怎麽都能答應他。


    等蘇桃夭走後,蘇流水伸著小胖爪子將半長的頭發弄好。


    肉乎乎的指頭沿著裂痕劃過一圈又一圈,帶著淡淡的心疼。


    這麽一鬧,蘇流水的注意力完全被轉移了,一直在叫餓的感覺也沒有了。身體也沒那麽僵硬了,不過頭還是有一點疼。


    蘇流水猶猶豫豫地朝門外看了看,咬了好下唇,還是麻利的給自己穿好衣服,疊好被子。


    也不知道媽媽怎麽樣了。


    蘇流水看出來了,蘇月又怎麽會看不出來呢?蘇月出生的時候,正是蘇銘崢死了沒多久,秦霆半死不活,蘇桃夭又被許多貪婪的人盯上,蘇月自然不那麽受重視。等到蘇桃夭和秦霆穩定下來的時候蘇月的性格已經定了大半。孤僻、偏執、懦弱。


    雖然蘇桃夭和秦霆都嚐試過想要將蘇月的性子給改過來,不過,這事情哪有這麽容易的。蘇桃夭和秦霆都不是擅長與人交際的,而且那時的他倆又正處於成熟穩重的階段一來二去,蘇月的性格不但沒變多少,反而更家神經質了。


    “媽媽?”推開一小半門,蘇流水朝裏麵小聲的叫了一聲。


    “......”什麽沒穿來一點動靜。


    站在門外等了許久的蘇流水忍不住有些失落。雖然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不過顯然不是那麽容易讓他接受的。


    在心裏拚命安慰自己,媽媽隻是受了太多的刺.激,過幾天,再過幾天媽媽又會繼續疼十三了。十三不哭,十三是個男子漢,等十三長大了,一定不再讓媽媽傷心,這樣的話媽媽一定會好好疼十三的。


    “媽媽,十三過來看你了。”打起精神,蘇流水那門關好,小心地拖著比他還要大還要重的椅子放到蘇月旁邊。


    “......”蘇月還是沒有說話,坐靠在床上的她睜著大眼睛,兩眼無神的看著天花板。如果不是還有輕微的唿吸聲的話,別人很難不認為她是個死人。


    她已經認了。從一開始被接迴家的氣憤、不可置信、痛苦,到現在連她也不知道她在幹什麽。


    蘇月知道,她很絕望,絕望得想要死去。剛迴家那幾天,她和秦霆吵和蘇桃夭鬧和自己拗。她不斷地在心裏催眠自己,清予是愛她的她是清予的唯一。一開始她還能自欺欺人,可是到了現在,她還有再繼續自欺欺人下去的信心了嗎?


    看到那個打扮時尚靚麗的女人挽著她的清予的手緩緩走下樓梯的時候,沒有人能知道她在想什麽。那一刻,她是實實在在的沒有了知道,沒了恨沒了痛沒了......愛。可是等他的清予勾起唇角站在她麵前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又迴到了當初他們相遇的時候。


    那年夏天,她穿著一身長裙,挽著優雅大方的發式,撐著油傘走在朦朧的江南。那天的雨不大也不小,纏纏綿綿的從早上下到晚上。


    就是那天的傍晚,走在青石板路上的時候,她隱約聽到了後麵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一轉身,她便在千絲萬縷的秀發間與相隔甚遠的那人對上了視線。


    那時的人並不多,有行人匆匆從他們身邊走過,有的卻看癡了他倆。在她的世界裏,隻剩他倆。


    細雨沾濕了她飄飄的裙角,月老的紅線已將她的捆綁得死死的,再找不到一絲縫隙。


    他們的初見很唯美,他們的愛情同樣唯美。


    “媽媽,十三先走了,十三明天再看你。”


    好像是十三的聲音吧?不過,是與不是.......那與她又有什麽關係呢?


    清予......


    接下來這幾天,蘇流水都乘著蘇桃夭和秦霆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去看蘇月。蘇流水自認為他做的很好,其實秦霆和蘇桃夭從一開始就知道的。不過他們都沒去阻止,為了蘇流水也為了蘇月。他們真有點怕,再照這樣下去,蘇月布出問題都難。


    “媽媽,今天奶奶又給十三做了十三最愛吃的芋圓,看了一本書......”每天每天,蘇流水總會到這裏和蘇月說今天他又做了什麽,吃了什麽,看了什麽書,書裏麵如果有有趣的他也會一一講給蘇月聽。


    一天天過去了,蘇月也慢慢開始生動起來,最好的表情就是,蘇月偶爾會轉動眼珠子盯著他看好幾秒。


    “......”蘇月這幾天一直是用藥來維持所需的能量,整個人都慢慢消瘦下去了,臉蛋兩邊的肉明顯少了很多,更顯得那雙和蘇流水同樣是黑色的眼睛更大了。


    蘇月睜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蘇流水,呆滯無神的大眼睛配上有些凹陷的臉頰有些恐怖,不過蘇流水卻一點也沒有感覺到害怕,反而十分高興。


    這是這幾天來的第一次呢,媽媽第一次看十三這麽久。在這樣下去,媽媽會不會又是以前的那個疼愛十三的媽媽了呢?


    “媽......”蘇流水有些興奮的開口叫到。


    “滾!”已經連續好幾天沒有開口說話的蘇月嗓子沙啞得不像話。


    “?”蘇流水睜大了雙眼,似乎不敢相信他聽到話。


    “媽媽......”蘇流水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一點哭腔,這幾天發生的這一切都給他帶了很大的打擊和傷害。不過因為他的懂事,他不但沒有把這些情緒表現出來,反而去安慰比他大許多的母親。


    “滾!”蘇月再一次不耐煩的開口趕人。


    “媽......”


    “咻——啪——”這次蘇流水連話都沒來得及喊出口,蘇月就已經朝蘇流水扔了東西。


    尖銳的簪子險險擦過蘇流水的臉頰,摔在地上刺耳的聲音讓蘇流水覺得喉嚨發緊。


    “滾!”


    這次蘇流水沒再出聲,紅著眼,低著頭慢慢地走出了蘇月的臥室。


    蘇月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子慢慢消失在她的視線裏麵,心裏湧上一個病態的痛快.感。


    嚴格說起來蘇月是討厭蘇流水的。蘇流水一出生的時候,便受了眾多的關注和疼愛,秦霆和蘇桃夭也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對蘇流水百般的好,萬般的愛。反觀她,她出生時這是動蕩的時候,沒人疼沒人愛,從她有意識起就是孤孤單單的一個。


    她什麽都沒有,知道獨孤徨的出現,他的出現讓她知道,這個世上還有人疼太有人愛她,有人將她視為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沒多久蘇流水出生了,她分走了原本隻屬於他的愛,她恨!但是每每看到獨孤徨對她說:月兒,看,這是我們的孩子。時她會把蘇流水當成是自己的責任,愛清予的表現。


    但是,當這個責任和表現都沒有存在的意義了......她所以對他的情緒都爆發出來了。


    蘇月慢慢的起身,慢慢地做在梳妝台前麵,慢慢的伸手觸碰著自己的臉。


    清予,我要給你最美的我。


    蘇月開始吃東西了,雖然她還是每日每夜都窩在自己的房間裏麵,不過肯吃東西是個好表現。蘇桃夭還以為是蘇月對自己對蘇流水做的事情而悔過了,每天樂嗬嗬變著法子給蘇月補身體。沒過幾日,蘇月消失的肉又迴來了。


    這天晚上,蘇月美美地洗了個澡,穿上了她與獨孤徨大婚時穿的嫁衣,渾身都發著獨孤徨最愛的蘭花的幽香。蘇月做在梳妝台前麵,修長白皙的手指拿著羊角梳給自己梳發。


    穿好衣,梳好妝,又給自己畫了一個淡雅的妝容,穿上繡花鞋。


    蘇月安靜的躺在上為自己蓋好了紅蓋頭,輕輕閉上眼睛,嘴角勾出一個幸福羞澀的笑容。


    清予,月兒再也不與你分開了,你要帶著我,將我融到你的生命裏去,帶著我一起活下去。


    不分開了,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蘇月眼神漸漸迷離,仿佛又迴到了那個漫天都是紅色的日子。


    他牽著她的手,隔著紅蓋頭將他的溫度傳到她的耳朵上。


    “月兒,我來接你了。”


    清予,你來接我了呀!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就是流水要破心魔的時候了,天下馬上就會被追到手了的,咩哈哈哈!


    看在倫家這麽勤快的份上,親親寡人,抱抱寡人唄~


    ps:這章蟲抓得有點急,明天再仔細抓......zzzzzzzzzzzz.............好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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