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中,洛南衣正在陪鳳傾下棋。


    鳳傾問道:“平陽侯有些日子沒進宮了吧。”


    洛南衣執起一子落下,答道:“近日呂羨將軍去了北地,神策軍中之事臣不敢不上心,唯恐力不能及,讓陛下失望。”


    鳳傾勾起一個和煦的笑,說道:“朕讓你和葉無垢請教兵器鑄造之事,如何了?”


    “葉公子天資過人,臣已經著人將他接到了營地,兵造署的同袍常常來與他切磋,臣在一旁聽著,也是受益匪淺。”洛南衣說道。


    提到葉無垢,他難掩欣賞之色,大雍男子們大都躲在閨中繡花吟詩,葉無垢卻和他們不同,兵法造詣不輸於在軍中待了幾十年的將領。


    鳳傾點點頭,裝作不經意地問道:“朝中臣子對後宮之事掛心得緊,之前因皇嗣聚集在禦書房外陳情,朕忖著到底是哪裏走漏了風聲,讓她們抓住了遇刺重傷的筏子向朕發難,南衣以為呢?”


    洛南衣不著痕跡地落下一子,說道:“臣以為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朝中老臣耳目通達,知道此事也不奇怪。”


    他此話說的誅心,耳目通達不是大錯處,但是耳目通達到能刺探出鳳帝想隱藏之事,就不得不讓人深思了。


    “是這樣嗎?”鳳傾打量著洛南衣,見他神色無異,暗忖難道此事真的與他無關?又或者是太擅偽裝,心思藏得夠深。


    如果是後者,就讓她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山野別苑長大的淡泊無爭的侯府嫡女了。


    鳳傾收迴視線,轉移了話題,說道:“多去看看父後,宮中時日長,難免寂寥,平陽侯故去後他的至親之人便隻有你了。”


    洛南衣應道:“陛下說的是,臣今日便去瓊華宮請安。”他眼中的恭順未及眼底。


    周瑛進到禦書房時,原本要開口請罪,見平陽侯也在,便不敢多說什麽,默默侍立在了鳳傾身後。


    鳳傾落下最後一子,和洛南衣打了個平手。


    她搖搖頭,說道:“朕在棋藝上是個半吊子,得虧你願意讓著我。”


    洛南衣淺笑道:“陛下棋藝精妙,臣自愧弗如,能下個平局已經是不易了。”


    “你且去瓊華宮吧,下次朕再召你進宮陪朕下棋。”鳳傾溫言道。


    看著洛南衣離開,鳳傾一顆一顆收起棋盤上的棋子,衝身後的周瑛說道:“何事要稟報?”


    她看到了周瑛的欲言又止,便打發走了洛南衣。


    “迴陛下的話,奴按您的吩咐送避子湯藥到坤儀殿時,皇貴君不見了,湯藥沒喝成......”周瑛的聲音越到後麵越發虛。


    鳳傾蹙眉,默了半晌說道:“罷了。”


    早該想到的,他怎麽會乖乖配合喝藥,他若有意躲著,誰還能找的到他?


    “可是陛下,若皇貴君懷上皇嗣,會不會壞了您的大計?”周瑛有些擔憂。


    “不會的。”要知道錦朝也是努力了月餘才有孕,她和赤辰翎隻有一夜,怎的就能懷上?


    “半月後碭山春獵,後宮之人同去。你可以著手準備了。”鳳傾結束了湯藥的話題,轉而吩咐道。


    春獵是大雍建朝以來的習俗,一般每年立春之後,鳳帝會攜文武百官到碭山獵場圍獵。


    周瑛頷首,見陛下沒有動怒,他才長舒了一口氣。


    瓊華宮中。


    洛南衣拾步踏進寢殿中,自從上次說了那些話,他還沒有再見過洛清河。


    如今一見,洛清河的身形似乎清瘦了些。


    “太鳳君殿下萬安。”洛南衣施了一禮。


    “南衣現在連喚我一聲兄長都不願了嗎?”洛清河問道,聲音聽不出喜怒。


    洛南衣疏離而恭敬地說道:“兄長是兄長,殿下是殿下,該有的禮節不能廢。南衣思來想去,母親偏愛的也許就是兄長的持重。雖然母親不在了,南衣還是想效仿兄長一二。”


    他這一堆冠冕堂皇的話,聽得洛清河直皺眉。


    “兄長,中宮有孕,陛下近日怕是不得空閑來瓊華宮請安吧?”


    他看著洛清河,想從那種清冷自持的臉上看到不忿。


    但他失望了,洛清河的眸子裏仍是幹淨得如同一汪清泉,沒有半分戾氣。


    “陛下政事繁忙,如今還要分神看顧鳳君,不來瓊華宮也無妨。”洛清河淡淡地說道,見洛南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他又說道:“大臣們請命之事,陛下可有疑你?”


    洛南衣的臉色微變。


    剛才在禦書房中,他聽出了鳳傾的試探之意,若她查到了背後之人是他,那溫泉山莊刺殺之事怕是也瞞不住了。


    洛清河的眉目染上了憂色,說道:“陛下洞察人心,她不願意戳破這些事,隻是因為對母親有愧,但再深的愧意都是有底線的,你若一而再再而三觸碰到她的底線,終有一日我也保不了你。”


    聽到他的話,洛南衣勾唇,笑著說道:“何時我要借兄長自保了?不過,既然如此說了,那我便想看看,兄長和陛下的情誼能保我到幾時。”


    洛清河一時語塞。


    他沒想到洛南衣竟然如此偏執。


    他不願再看洛南衣,轉眸時視線掃過他翻開的衣袖,卻看到他腕子上纏著白色的繃帶,上麵還隱隱透出血跡。


    他抓住洛南衣的手,掀開衣袖,揭開那兩指寬的紗布,便見紗布之下刀刻的疤痕觸目驚心。


    大大小小的疤痕連在一起,有的還在滲血。


    “怎麽弄的?”洛清河大驚。


    見自己的隱秘被發現,洛南衣猛地抽迴手,用衣袖蓋住了手腕,遮掩道:“不小心劃到了。”


    洛清河不信,又執起他的手,細細看覺得疤痕的形狀似乎有些熟悉。


    想了許久,他終於記起在哪裏看過這形狀。


    洛清河伸手探向洛南衣頸間,將那塊玉玨扯了出來。兩相比對,他腕上的圖案竟和玉玨鏤空處十分契合。


    “為何毀損自己的身體?”洛清河眼中閃過痛惜。


    洛南衣見他發現,索性不遮掩了,說道:“這玉玨雖然我十年不曾離身,但畢竟是死物,總覺得遲早會遺落,想著不如刻在身上,便能日日夜夜瞧見它。”


    “玉玨是陛下送你的?”洛清河猜測道。


    洛南衣收迴手,將玉玨妥帖地塞進衣襟裏,說道:“兄長是不是覺得很傻?是啊,像兄長這般什麽都有的人,自是不懂我的。”


    那日,中宮有孕的消息傳到平陽侯府,洛南衣屏退了眾人,獨自在屋中枯坐。


    然後他親手用匕首一刀刀劃向自己,不知道疼痛一般,看著玉玨沾上了血跡,他竟然還產生了一種奇異的興奮感。


    等到他再走出房門時,半邊衣袖都被染成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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