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拇指抽動了一下,漸漸恢複了意識……


    睜開雙眼,但卻感覺不到一絲光亮,她不確定自己是否已睜眼或者是不是在夢中,隻感覺眼睛像進沙子一樣難受,並伴隨著一股莫名的刺痛感。


    她強忍著疼痛四處摸索,感覺身旁被碎石包圍著,身下還有一層厚厚的沙土,周圍死氣沉沉的氛圍讓她喘不過氣。她逐漸迴想起自己在昏迷前的最後一刻,迴想起她的爸媽,迴想起那些曾經支持過自己,和憎恨著自己的朋友……


    “你追了這麽多年音樂有什麽結果?爸爸的單位多好,旱澇保收,你有什麽不想去的?成天擺弄你這破琴,你能靠它養活你嗎?”


    “我喜歡音樂怎麽了?我有自己的夢想有自己的想法,為什麽不能去追?”女兒強勢的態度似乎讓父親很傷心,他把額頭前稀疏的劉海捋到一邊質問著:“你的意思是爸爸逼你了唄?”


    “難道你沒有嗎?”


    父親憤怒的轉身離去,此次談話也落得不歡而散。過了一會兒,母親出現在門外。


    “吃點水果吧姑娘!水果對嗓子好!”


    女兒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的留下來,所有情緒在此刻洶湧而出。


    “放桌上吧,媽!我一會吃!”


    女兒聲音低沉哽咽的狀態讓母親心疼,她攬過女兒的肩膀,輕聲說:“媽支持你,你做什麽媽媽都支持你!”


    突然,一聲巨響打斷了她所有思緒,她的大腦又被重新壓製在這片死氣沉沉的黑暗之中,眼前的漆黑讓她的恐懼達到頂點。她再次試圖摸索著四周,可除了冰冷硬邦邦的水泥磚塊和木板,空無一物。她想要爬起來,可腦袋正好磕到上方的書櫃上,頭上的疼痛使她大聲的叫喊出來。


    怒吼著髒話,或許讓疼痛減輕了不少,她迅速冷靜下來,尋找著身體各處可以求生的東西。


    一隻打火機照亮了整片區域,但當她看到被照亮的區域時,內心則更加壓抑。她被夾在了兩個倒塌的書櫃中間。


    她仰頭看見右邊有條縫隙,雖然不大,不過也足以讓她從這之中爬出去,她剛想移動,大地猛烈的顫動起來,並夾雜著“轟隆隆”的響聲,她躺在原地一動不敢動,閉上眼,祈禱式的將雙手放在胸前,待一切平息後,打算脫身時,才發現她的右腳被卡在書櫃外邊。她拚命掙紮想要把壓住腳的磚塊踢開,可努力了半天仍無濟於事,感覺腳碗好像被一隻無懈可擊的腳鐐拴住一樣。她用力怕打著身旁的一切,拚命的唿喊著,然而隻有微弱的迴聲,和一絲絲灰塵迴應著她……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漸漸從幻想中“蘇醒”,意識到自己仍身處在危險之中。她用打火機照著下麵,再次嚐試挪動被鉗住的右腳,她感覺可以把腳從縫隙中抽進來,隻是鞋子卡在外麵,於是她把褲腿拉上去,右腳試著慢慢往迴拉,打算利用兩邊的棱角把鞋子脫掉。她一邊在心裏鼓勵著自己,一邊轉動右腳,但越是想擺脫,越覺得被卡的更緊,在痛苦的掙紮中,她漸漸失去了耐心,開始用力旋轉自己的腿,直至腳踝有一些酸疼,才放棄了這種粗暴的方式,自己也從暴躁中平靜下來。


    經過三番五次的掙紮,她終於將右腿從縫隙中抽出來,鞋則被留在外麵。她像如釋重負了一般,閉著眼平躺在地上,雖然這裏的空間小到另人窒息,但她還是能感到來自內心的喜悅。


    短暫的欣喜過後,她的思緒被周圍的漆黑強行拉迴到現實之中,眼前的黑暗和窒息讓她不敢放鬆一刻。


    雖然剛剛發生過餘震,但右邊的縫隙依然存在,她奮不顧身的從縫隙中鑽了出去。


    眼前的場景混亂不堪,地上堆滿了各種書籍,她赤著右腳快速向前爬行,絲毫沒注意被碎石刮傷的腳。這是她有史以來第一次感覺站立是一種奢求,她摸索著褲子口袋,然而隻在兜裏找到買早餐時店主的找零。


    整個圖書館建築已經殘缺不全了,天花板上的吊燈搖搖欲墜,好像隨時都能掉下來一樣。此時站在廢墟上的她,顯得格外冷靜,她甚至不相信是自己站在這裏,仿佛是某種漂浮的靈魂,寄居在她身體上。


    她向前走了幾步,感覺右腳踩到了什麽奇怪的東西,由於沒有鞋,所以更加敏感。她倒退了幾步,卻驚得一身冷汗癱坐在地上,一隻手臂從書架底部露出來。這個人被書櫃壓在下麵,她依稀記得這隻手臂上的刺青……


    “大哥!這裏不能抽煙!”秋寧提醒著旁邊桌正在點煙的男子。


    男子並沒理會,點上煙重重的吸了一口,把打火機放在桌上迴答:“我就抽煙了!怎麽樣?!”


    秋寧合上書本站起身,離開了座位。


    “先生!圖書館裏不允許吸煙!如果你想吸,請到外麵去!”管理員手指著門口的方向對抽煙男子說。秋寧兩手交叉到胸前站在一邊,顯然這個救兵是她搬來的。男子直直的盯著秋寧,又把目光移向管理員,理直氣壯的問:“抽根煙怎麽了?!我抽煙影響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了?”


    “你……我是說你不能在這裏吸煙!”這句話依然沒能起到震懾的作用,抽煙男子憤怒的把目光轉向秋寧說:“我說你這小姑娘嘴怎麽這麽欠啊?!大早上也沒什麽人,你要是不願意聞煙味,就離著遠點坐,告什麽狀呢!”


    管理員顯然已經失去了耐心,拉著抽煙男子的胳膊就往外走,男子一邊甩著被抓住的胳膊,一邊大聲的嚷著:“喂!臭老頭!別拉著我!”於是兩個人撕扯在一起,秋寧注意到男子手臂上的紋身。


    就在兩人糾纏在一起時,忽然從窗外刮進來一股邪風,緊接著大地迅速顫動起來,並伴隨著奇怪的響聲。三個人不約而同的抬頭看向天花板。就在這一刹那,樓梯晃動突然加快,隨之而來的是地表撕裂的聲音。管理員大喊著:“地震!快跑!”隨後快步衝向門口。秋寧意識到危險,也踉蹌著飛速往門外跑。她穿過一排書櫃,單手扶著另一邊,預感到此處的危險,剛想離開,卻為時已晚,左邊書架上掉下來的書,正好砸中她的頭,她隨即失去知覺……


    她還在胡思亂想時,餘震再次發生,她跪爬到一張破損不堪的書桌下麵。這次的餘震要比之前的更強烈,她感覺腳下的地板在不自主的搖擺著,身旁的一切都在發出響聲。


    震感逐漸消失,她卻依然躲在桌子下不敢移動。天花板上的吊燈重重的砸在她躲藏的桌子旁邊,吊燈上的碎片濺的到處都是,秋寧感覺臉上一陣陣刺痛,剛想用手觸摸傷口,忽然感覺腳下有什麽東西斷裂的聲響。她的預感與地陷同時發生,隨著塌陷的碎石摔了下去……


    她趴在地上,渾身酸疼,周圍的灰塵嗆的她喘不過氣來。此時的她意識清醒,但卻怎麽都不想爬起來,她害怕再次麵對突如其來的危險,更害怕自己突然醒過來。許久,她緩慢的站起身,周圍光線很暗,再加上散布的灰塵,使她更難判斷自己身在何處。那隻打火機,唯一的救命稻草也不知所蹤。


    她慢慢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四處摸索著。四周並非完全漆黑,但想要看清楚周圍卻很困難。一步一步,她拖著受傷的腿,慢慢向未知的方向走著,腳下的石塊把她絆了個趔趄,右腳隨即是一陣劇烈的疼痛,痛感迅速傳遍全身,她不禁大叫了出來,低頭看,發現右腳腕被混凝土支出來的鋼筋刮到,鮮血從那條傷口中湧出,她脫下右腳上殘破的襪子,把護腕套在腳脖子上,又將左腳的襪子穿在右腳上,雖然踩在地上仍不舒服,但已比剛剛強很多了。


    她挽下褲腿,拖著傷腳一瘸一拐的繼續摸索著。忽然摸到膠皮質感的東西,隨著撫摸棱角,辨別出這是一隻汽車輪胎,她漸漸迴想起,這裏應該是在圖書館下麵的停車場。她雙手摸索著汽車殘骸,繼續向前走著。灰塵逐漸散去,她慢慢看清了周遭的環境,停車場內亮著幾盞燈,燈光很微弱,還時不時的閃爍著,周圍的汽車殘破不堪,好像報廢的汽車收購廠,她不知道哪裏是出口,更不知道“新”的出口在哪裏……


    忽然,她聽到右側汽車殘骸中有聲音,在這個空蕩的環境顯得格外清晰,她頓時心跳加速,雖然她知道正在經曆著什麽,但還是朝著聲音的方向走去。


    這台車已經破爛的不成樣子,擋風玻璃出現多處裂痕,車頂被一塊巨大的鋼筋混凝土壓得變了形,其中一隻鋼筋還插進了車裏。此時又出現了“咚咚”的響聲,現在的她非常確定這個聲音是從車裏傳出來。她繞到側麵,打算一探究竟,但眼前的場景讓她有些吃驚。隻見一男一女衣冠不整的臥在車後座,女子趴在男人身上一動不動,兩人的雙腿被卡住,車裏有一大攤血跡,不知是誰留下的,顯然上帝阻止了他們的“狂歡”。秋寧喘息著,打開已嚴重變形的車門,打算做點什麽。車裏的男人抬起手臂伸向秋寧,用微弱的聲音呻吟著:“救……我……”


    尾音剛落地,車頂上的混凝土就出現了鬆垮的跡象,那根紮進車裏的鋼筋,正好貫穿二人的身體,一撮血噴在了秋寧的臉上,車子被徹底壓垮。秋寧驚恐的摔倒,本能的向後躲閃,此時她的心跳加速到極點,她能感覺到,這是有史以來自己心跳最快速的一次。濺在臉上的血流到她眼睛裏,使她閉緊了眼睛,但右眼還是像進沙一樣疼。


    緩了幾秒鍾,周圍的景象逼著她爬起來,她彈了彈身上的土,環顧周圍感覺自己更加迷茫了,她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麽,似乎因為剛才的那件事仍心有餘悸,她非常害怕自己會像車裏的那對男女一樣,在一瞬間失去所有意識,從此自己將永遠消失;在一切結束後,或許都不會有人知道到她曾經來過這裏,而她隻會出現在死亡數字裏。


    她在停車場轉了一圈,發現所有的出路都被堵死,包括坍塌的那幾個地方。這裏的壓抑氣氛,讓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恐懼,這種恐懼來自於孤獨。當你知道你有可能會是這片土地上唯一的幸存者時,那種無法形容的淒涼會占據你所有思維。


    秋寧坐在地上,靠著一輛比較完好的汽車旁,閉著眼一動不動的胡思亂想著。想到以前,也想到以後,想到她會死在這裏,靈魂飄散在空中,也想到她會被救出去,和家人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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