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天亮,尋出數十裏開外的趙獻忠所部依然沒有李軒的消息。


    無奈之下趙獻忠隻得分出一個小部分人繼續尋找,大隊人馬則折返南郡。


    一路之上,趙獻忠心緒難平甚是忐忑。


    “這萬裏路途都是風平浪靜,可怎麽偏偏就在我地盤上出事了呢?···悍匪?悍匪不劫財物,劫持個孩子作甚?莫不是知道李軒是王子?···不對啊?跟朝廷談籌碼得是什麽勢力?莫不是天泉又有什麽動向?那慕容離的寵兒慕容衝,不還在大都扣著呢嗎?要不就是天雍國的沈泰派人幹的?這個就更不可能了,李軒此行不就是去他國內當質子的嗎?再者說這麽大的事為何朝廷不提前告知本帥接應?眼看就到南郡又為何偏在野外紮營?”


    越想越覺疑點重重的趙獻忠,穩了穩情緒便衝著旁邊的宇文少瑞詢問道:“賢侄,可見那悍匪模樣?”


    “這個嘛,我等追到岸邊二人已然跳入水中。”


    “什麽?隻二殿下和那悍匪二人?”


    “啊,我是說,是隻看到二人,又不是隻有二人。”宇文少瑞見趙獻忠儼然有刨根問底的趨勢,當時就亂了陣腳。


    “那其它悍匪往哪去了?”


    “我等,我等隻道打撈二殿下,未曾顧及。”


    “夜黑風高,怎就斷定那落水之人就是二殿下?”見宇文少瑞表情極不自然,趙獻忠便窮追猛打道。


    “這個嘛,這個嘛,是我大哥先看見的。”就在宇文少祥語無倫次之際,遠處疾馳過來一匹銀色的戰馬,那人近前便衝著趙獻忠一陣耳語。


    “什麽?”趙獻忠聽罷顯然是震驚不小,顧不上道其所蹤,便催動戰馬跟那少年急急向南郡奔去。


    “父親!要不咱連夜送宇文博迴大都得了!要是死在這,可就糟了!”


    “你懂什麽?不等迴大都他就得沒命,到那時為父定會落得個見死不救的罪名。”


    原來是宇文博來到趙獻忠府上蟲毒發作,唿天喊地,趙子恆束手無策,無奈之下才出城來尋其父。


    二人風塵仆仆迴到帥府,醫館醫師正在客房為宇文博診治。


    “啊——癢死了!沒用的庸醫!給我拉下去斬了!”榻上宇文博正痛苦的*著。


    見醫師嚇得哆嗦亂顫,趙子恆忙示意其退下。


    “賢侄且忍奈一下,本帥這就張榜求醫,定能有法子治此頑疾。”


    見榻上宇文博周身布滿水泡,明知道無藥可救的趙獻忠無奈之下隻得安慰道。


    “傳令下去!四門張榜求醫!若醫好此病賞金萬兩!”


    “別說是萬兩,就是把南郡當賞金,也沒人能解此毒!”站在一旁的趙子恆暗道。


    對於病人來講,有時候言語的安慰也是一劑良藥,聽得趙獻忠一番言語,宇文博當時鎮定了不少。


    “叔父!都是侄兒怕擾了您清淨,才擅作主張在野外紮營,本想明日繞過南郡為朝廷省些開銷,沒想到弄巧成拙,倒給叔父徒增煩惱,唉!”


    “賢侄莫慌,叔父定會全力為侄兒診治,侄兒且好生休息,我父子二人這就去督辦。”


    “宇文兄且安心休養,子恆告辭了!”


    這父子二人出得門來,當時就愁雲慘霧。


    “父親,此病無藥可醫,該如何是好?”


    “唉!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啊!這二殿下的事還沒著落,他又···,眼下我父子二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做樣子,免得落得個袖手旁觀的罪名。…還不快去督辦,傻愣著幹嘛?”見趙子恆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趙獻忠馬上訓斥道。


    就在趙子恆領命轉身要走那瞬,猛然間又停下了。


    “父親,您讓子恆督辦哪個啊?”


    見其子麵帶難色,趙獻忠這才意識到自己言語不周,馬上穩了穩情緒道:“你去辦二殿下的事,我跟少瑞在這邊找大夫。”


    “可孩兒都不知道那個二殿下長了一副什麽尊容,您讓我怎麽找啊?”


    趙子恆的一番言語倒是讓這個忙的頭昏腦漲的趙獻忠猛然間老臉一紅,也是啊,找了半宿自己居然連最基本的事都給忽略了,看來自己還真是老了。


    “速去把宇文少瑞請來,再找幾個畫師過來。快!”


    經過宇文少瑞一番笨拙的描述後,一張李軒的畫像終於呈現在眾人麵前。


    看著畫中的李軒,宇文少瑞鼻子差點沒氣歪了,指著畫像衝一幫畫師罵道:“會不會畫像啊你們?十三四歲的美少年,居然讓你們活脫脫給畫成了個老頭!”


    “我等也是按照您的描述一筆一筆認真勾勒的,要是有什麽不妥,小的們再重新畫就是了。”其中一位膽大點的畫師頷首抱腕道。


    “好了好了,等你們畫出來,軒弟恐怕就真變成老頭了!···行了,這個就湊合著看吧,反正軒弟就一個特征,長得美,額頭一縷銀發!”眾人聽宇文少瑞那矛盾的言語,一時間也是忍俊不禁。


    可頭腦靈活的趙子恆卻在其中發現了端倪,“額頭銀發?十三四歲?兩個人,一起跳入河中?”


    思嗔中,趙子恆猛然間迴想起昨夜那奇怪的主仆二人,於是便急急衝著宇文少瑞詢問了起來,“少瑞賢弟,可知那二殿下水性如何?”


    “這個嘛,讓我想想,···應該是不會吧!?軒弟自小身在宮中,都沒出過王宮,即使會兩下子狗刨,掉這湍急的江水···恐怕也得···”


    “這麽說賢弟也不敢確定了?”見宇文少瑞言語間斷斷續續,趙子恆當即駑定宇文少瑞是不知情的。


    “父親!上遊可曾找過?”


    “上遊?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那麽急的江水?···我兒這想法倒是可佳。”趙獻忠當即否決了趙子恆。


    “就是啊,趙叔父說得有理,那麽急的江水你自己下去試試,我看著都眼暈。”還沒等宇文少瑞說完呢,焦急的趙子恆便頭也不迴的就向府門外走去。


    “喂!你這是上哪去!?”


    “父親,子恆去去便迴!”


    看著趙子恆遠去的背影,趙獻忠不禁暗道,“這個逆子最近是怎麽了?”


    “少瑞啊,別管他,咱爺倆出去看看有沒有揭榜的。”見宇文少瑞張著大嘴一副沒迴過神來的架勢,趙獻忠便一語打破沉寂。


    “把畫像多繪製幾份,速速傳閱軍中,···對了,盡量畫的年輕貌美些,畢竟是咱們天翊的王子!”


    囑咐了一番後,便帶著宇文少瑞開始了一天的尋醫之旅。


    趙獻忠從天亮忙到天黑,事事親力親為,為的就是讓其旁的宇文少瑞看得清楚,為了撇清責任,趙獻忠還故意發了一封八百裏加急文書,告知遠在大都的宇文策與詳盡。


    “叔父,咋不張榜找二殿下呢?”見滿大街貼的都是求醫告示,宇文少瑞猛然想起了方才的畫像。


    “這個萬萬不可!若是讓百姓知道一國的王子丟了,勢必造成恐慌,那時又置我天翊軍威何在?朝廷威嚴何在?”


    “那軒弟這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唉!”說到這,這個外表彪悍內心似水的七尺男兒,竟然眼角泛起淚光。


    見宇文少瑞那副與其外表及其不搭的柔腸欲斷,趙獻忠當即哭笑不得,“老子心狠手辣,兒子卻一副俠骨柔腸,簡直像個···”


    “叔父,忙了一天您也累了,快迴去休息吧,早上到現在還沒見您吃過東西,侄兒代家兄謝過了。”見日落三竿,宇文少瑞偷瞧了一眼其旁略顯疲憊的趙獻忠,隨即不好意思道。


    “哪裏的話,本帥也是職責所在,倒是少瑞侄兒忙前忙後甚是勞累,不如賢侄先行迴府歇息去吧,本帥再到前麵小鎮打聽打聽,···哎呦!”隨著一聲‘哎呦’,趙獻忠搖了三搖晃了三晃突然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叔父!!”


    “大帥!!”


    見此情形,眾人紛紛下馬上前攙扶。


    “快!快送老將軍迴府!”


    一番折騰後,演了一天戲的趙獻忠可算迴到府中,不一會兒其子趙子恆也風塵仆仆的趕了迴來,得知父親墜馬,趙子恆三步並作兩步急急來到其老父內室。


    “父親,可好些了?”


    “傻小子,小點聲,你父親我硬朗著呢!還不是為了做給那傻小子看?”趙獻忠一看其子那焦急的神態,馬上解釋道。


    “父親如此勞累,就別親力親為了,若是想給他們演出好戲,兒子我倒是有個好辦法。”語畢,趙子恆湊到趙獻忠麵前,耳語了片刻。


    “嗯,這個主意不錯!”


    “那兒子現在就去!”還沒等趙獻忠問趙子恆是否查到李軒的什麽蛛絲馬跡呢,趙子恆便一溜煙似的跑出內室。


    出了內室,趙子恆急忙召集家丁,準備好一幹物件,便朝城西佛光寺方向疾馳而去。


    忙碌間竟忘了與南宮昊宇約定之事。


    佛光寺倒是沒什麽特別的,趙子恆之所以選擇來這裏,其原因是因為廟中有一顆百年的菩提樹,這其實也是風俗所致。


    謠傳隻要在樹下潛心靜坐三天三夜,所祈盼之事就會實現,為了演戲,趙子恆才想到來此。


    當然臨行前趙子恆還沒忘記讓下人‘無意間’透話給這哥倆。


    進入佛光廟,趙子恆首先虔誠的一通燒香拜佛,然後在菩提樹下轉了三圈口中還念念有詞,繼而找了個舒服的地方閉目打坐。


    一眾家丁則伺候左右。


    ······


    佛光寺柴房內,兩個衣著汙穢的少年正躺在柴草之上,望著窗外繁星點點。


    “殿下!”


    “別叫我殿下,叫我穆紫黎。”


    “也是啊,住著柴房,喊著殿下確實有點不倫不類。”


    “誰讓咱倆出來一點銀兩都沒帶來著。”一個主子模樣的少年一邊嚼著草棍兒一邊喪氣道。


    “奴才倒是沒啥,可您可是聖骨之身,就是那趙獻忠知道您來都得把將軍府騰出來給您住,可眼目前這叫什麽事啊?”其旁奴才模樣的少年,聽其主子那低沉的語調,當即側過身子附和道。


    言語間見其主子頭發淩亂,麵色晦暗,這個忠仆不由得鼻子一酸。


    “這叫臥薪嚐膽,傻小子!”見小順子眼淚巴巴的看著自己,李軒心中儼然不是滋味,可眼目前這形勢,自己還能怎麽樣呢?


    “幹嘛叫我傻小子,奴才比您還大兩歲呢。”見其主子愁眉不展、歎氣連連,小順子瞬間收起眼淚,故意調解氣氛道。


    “傻不傻跟年齡有關係嗎?”


    知子莫若父,懂奴莫若主,見小順子故意安慰自己,又見其慘白的臉色,一股愧疚感瞬間自李軒體內油然而生,於是乎,李軒便心疼的在小順子鼻子上輕輕刮了一下。


    “殿下···”


    這一刮不要緊,一股暖流瞬間觸到了小順子內心深處那最柔軟的地方,不經意間,這個忠實的奴仆眼淚竟像決堤的海一樣噴湧而出。


    “都是奴才不好,···要不是奴才粗心大意,您也不至於住柴房啊!”


    見小順子哭的梨花帶雨,李軒心裏更不是滋味,一尋思過往種種,又看看眼前小順子的慘狀,李軒霎時感覺普通官宦之家的奴才都要比小順子過的舒坦。


    也許眼淚也會傳染吧,一向堅強隱忍的李軒竟也隨之心緒簌簌的流起淚來,“順子,這些許年也是委屈你了。”


    猛然間,幾顆圓圓涼涼的東西滾到小順子眼前,借著微弱的月光,隱約可見那圓滾滾的東西正閃閃發亮。


    “珍珠!居然有珍珠!?”發現珍珠的小順子霎時眼睛一亮,激動萬分的拾起幾顆亮閃閃的珠子在李軒眼前晃悠道。


    “殿下你可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這破地方居然還有這寶貝!”與此同時,李軒流到嘴角的最後一滴淚正悄然滑落。


    刹那間,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映入小順子眼簾。


    見此情景,小順子猛地驚住了!“殿下!這珠子竟然是您的眼淚?”


    一提到眼淚,李軒霎時迴想起自己年幼時說姐姐李煙雨是妖怪的事來。


    那時姐姐是個愛哭包,而且一哭起來就沒完沒了,可令他震驚的是,姐姐的眼淚居然能變成珠子,這對於一個不知身世的孩童來講,儼然是不可接受的事情,驚詫之餘年幼的自己便指著地上的珠子害怕道——妖怪!


    想到這,李軒猛地拍了一下腦袋!“對了!本宮怎麽把這茬給忘了!順子,咱們有錢了!快找個家夥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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