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娘的屍體還靠在門後,桂嬸兒一想起剛剛還用力推門的場景,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但現在這個時候,她已經來不及再想什麽,口中含糊地說了一聲“抱歉”,便又用力推開房門,跑了出去。


    出人意料的是,原本還陽光明媚的天已經變了模樣,天上烏雲如墨,昏昏沉沉,走廊上那昏黃的聲控燈時不時滅掉,又被遠處沉悶的雷聲震亮。


    往前看去,一陣似煙似霧的濃霧憑空出現,將視野遮了個嚴嚴實實,就連樓下的空地也看不清楚。左右看時,原本短短的走廊此時竟一眼望不到頭,好像通向兩個未知的深淵。


    盡管天氣已經寒涼,桂嬸兒卻早已汗濕了衣衫,出了房門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往哪裏逃。左手邊原本是上下樓的樓梯,現在卻已經空空如也,不知何時竟然多出來幾個從沒見過的房間。


    桂嬸兒害怕極了,為了不發出聲音,她緊緊捂著嘴。


    砰~


    身後的房門突然關閉,像是被人狠狠摔了過來,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桂嬸兒嚇了一跳。身後不知從何處吹來了一陣涼風,隔著衣領直往脖子裏灌,冷嗖嗖的,讓人汗毛乍立。


    桂嬸兒略顯臃腫的身體此時已經抖作一團,就像身處砧板的蝦子,難以自製。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冷風漸弱,桂嬸兒見並沒有什麽動靜,強迫自己機械般地轉過頭去,想要一探究竟。


    好在隻是虛驚一場,隻是風吹過,意外帶起了門。


    桂嬸兒深深唿出了一口氣,口中不停默念著“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慢慢挪著步子,右轉摸索向了右邊走廊盡頭的備用樓梯。


    隔壁的房門緊閉,盡管一如既往,但桂嬸兒總能感覺到絕非如此。不知是不是錯覺,走廊裏麵飄散著淡淡的令人不適的氣味,桂嬸兒心中發毛,猜測十有八九是彌散在空氣中的血腥之氣。


    剛剛的一幕,嚇得她雙腿發軟,現如今終於出來,她總算是有了幾分力氣,盡管雙腿依舊有些沉重。


    她不敢靠近房門,而是向外扶著欄杆。外麵的霧氣異常濃鬱,不時翻湧著,像被潛蛟翻騰著的水麵。


    嘎吱~


    突如其來的聲音將桂嬸兒嚇了一跳,那是老舊木門被人推開的聲音,聽得出來,充斥著已經年久失修的破敗感。


    “那是,小玲和阿吉的房間。”


    桂嬸兒心底一顫,本來不欲停留的她,心中有了一些動搖。阿吉,就是大家夥兒口中的吉嬸兒,是她相處多年的老友,盡管平日裏吵吵鬧鬧,但兩人多年以來的感情卻是從不減弱。


    環顧四周,並沒有發現什麽其他異常之處,桂嬸兒還是壯著膽子靠了上去。


    房門虛掩著,露著一個一臂之寬的縫隙,房間內也是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清。


    “阿吉,小玲,你們兩個還好嗎?”桂嬸兒嚐試問道。


    屋裏麵似乎有了些許響動,但細細聽去又似乎並沒有,倒像是風吹過的聲音。


    桂嬸兒猶豫了,她伸出了手,想要推開房門一探究竟,看一看自己的老友究竟如何。可心底的恐懼卻如同潮水般湧來,一寸一寸摧毀著她的防線。


    “阿吉,你在屋裏嗎?桂嬸兒又問了一句。


    等了片刻,屋裏還是沒有反應,桂嬸兒便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決定轉身離去。


    “桂姐……阿桂姐……”


    就在桂嬸兒扭頭離開之時,房間裏傳來了虛弱的唿喊之聲,那聲音幾不可察,又斷斷續續的,若非此時除了風聲再也沒有其他聲音,以桂嬸兒的聽力,是斷不能察覺的。


    這聲音雖然微弱,但桂嬸兒還是第一時間就認了出來,就是她的好友阿吉的聲音。桂嬸兒欣喜過望,忙朝著屋裏試探地問道:“阿吉,是你嗎?”


    “阿桂姐,阿桂姐……”


    聲音再次傳來,桂嬸兒終於確定是阿吉在裏麵,不顧一切嚐試著推開房門。


    房門後麵還是如出一轍,似乎是有東西倒在了門後,隻留下不大的縫隙。桂嬸兒伸手進去,摸索了一會兒終於摸到了電燈的開關。好在這裏並沒有問題,登時房間內一片大亮。


    隔著門縫,桂嬸兒努力朝裏麵看去,然而一整個房間都不見有人。又看向門後,原來是旁邊的櫃子倒在了地上,剛好將門整個攔住。


    桂嬸兒一邊用盡全身的力氣推著門,一邊大聲唿喊道:“阿吉,你在哪兒呢,裏麵是什麽情況,小玲她們母子倆又去哪兒了?”


    裏麵的人還是沒有反應,依然斷斷續續叫著桂嬸兒的名字,桂嬸兒心裏頓感不妙,猜測阿吉怕是已經受傷,這唿喚之聲隻怕是她無意識的夢囈。


    不敢耽誤分毫,桂嬸兒拚盡了全力,終於將門推開一個剛好能進去的大小,她側著身子,擠了進去。


    屋內並沒有人,床上的被褥還疊的整整齊齊,隻不過其他的東西卻異常雜亂,半空之中還飄蕩著些許水霧。茶幾碎了一地,上麵原本放著的水壺水杯也散落在地,桌椅板凳,有一個算一個,盡數東倒西歪。


    僅僅掃了一眼,桂嬸兒顧不上這些,順著聲音的來源,朝著衛生間走去。


    剛轉過彎,眼前的一幕就讓她大驚失色,淋浴間裏滿是水霧,花灑還淋淋拉拉地灑著水,地麵上一片血紅。


    一個年輕的女子無力地癱倒在地上,如同一團爛泥,剛好將淋浴區的下水口堵住,地上的血液和水就這樣混在一起,將那女子浸泡其中。


    一旁的洗手池裏,是同樣的情況,水龍頭大開著,水池裏一團血色,還有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臉朝下漂在其中,慘不忍睹。


    “小玲,團團!”


    小玲是一個新手媽媽,女兒團團如今也不過五個月大,她的丈夫跟隨外出的部隊一同前往西涼州,卻不想前段時間傳來消息,說是慘死在敵人刀下,甚至連殘軀也尋無可尋。


    桂嬸兒等早就得知了消息,正愁不知如何跟這個苦命的人提起,卻又得知她的父母雙親在一次事故中雙雙離世,於是便向上麵申請,湊了這次外出機會,一同趕迴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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