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杈在陰天的白幕下直愣愣地伸展,呆呆的,單調,卻很有味道。象一幅簡潔的油畫。時間久了,竟讓人產生瞬間的錯覺——仿佛看到,伸展在空中的枝椏,象刀餐,把世界切成碎片,稀稀落落打在地麵上,踩上去似有聲響。


    迴過神,世界依舊,拚合的天衣無縫。


    今天是陰天,灰灰的天讓人的心情也不舒服,大熱天裏竟破天荒感到冷。


    林坤站在遠處,小聲地和許倩嘀咕,道:“倩姐,你是怎麽看出來這些遊客是特勤小隊化妝的啊?我咋一點都沒有看出來啊,他們全都是老頭老太太,裝的也忒像了吧。”


    “這算什麽,比起真正的易容,這點化妝滲透的戰術隻不過是皮毛而已。”許倩說道,“你剛剛留意看那幾個拎行李的人沒有,他們頭發花白,特意彎著腰,好像顯得很吃力的樣子,但他們幾乎是毫不費力地就把行李從車上搬了下來。”


    “你還別說,好像真是這樣。”林坤被許倩一點撥,似乎又想起了什麽,“還有那幾個老太太,乍一看沒什麽不對勁的,但現在迴過頭來一想她們的腳步都太生硬了,一般步履蹣跚的老太太是不大願意出來旅遊的。”


    “你不懂的東西還多呢,好好學吧。”許倩笑道。


    陰天雖然纏綿,讓人有無限的遐想,但是那迷蒙的氛圍就常常讓無端的愁緒彌漫了心扉,故而陰天的纏綿之餘又多了幾分惆悵。


    院裏靜寂無聲。


    幾十名特戰隊員胸前持槍,有如迷彩色的釘子一樣紮在場上。他們鴉雀無聲,他們黝黑削瘦的臉上是神聖的表情。冶和平從他們麵前走了過去,他們的脖子沒有動,但是目光在追隨他。


    冶和平一言不發,麵無表情。


    隨著隊列中指揮官的一聲令下,他們在軍旗下站成一排。


    一個渾厚的聲音起來了:“報告首長,特勤小隊集合完畢,請您檢閱!”


    冶和平領著許副師長、洪旅長等一幹軍官煞有其事地開始了檢閱儀式。林坤覺得這是在作秀,毫無必要的作秀,也不知道冶和平又在打什麽算盤。許倩胸有成竹,隻說以不變應萬變,叫他好好看戲就好。


    許副師長,外號人稱許老虎,瞎子。越戰時期左眼負傷,一隻眼睛看不見,帶的一隻假眼。年紀五十開外,個頭有1米7左右,身材拔實,孔武有力,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睜得很大,透怒出一股子殺氣,林坤遠遠地望著他,竟不太敢跟他對視。


    “這個許副師長還真是有意思啊,剛剛在開會的時候,燈一黑的,瞧把他嚇得,但現在看看咱們的大師長,威風八麵,和之前相比,那簡直是若判兩人。”林坤說道。


    “許有傑也算是個人物,戰鬥功臣,要不然冶和平也不會把他叫來。”許倩說道。


    “小倩!”這時,一旁一直一言不發的姒瑋琪突然瞪了許倩一眼,“怎麽這麽多話!”


    許倩立即把嘴閉上,林坤也悻然,不敢在多說話。


    然後,許副師長那如雷般得聲音響起:“同誌們,你們好,我是許有傑。咱們今天開這個動員大會的目的,我想大家都很清楚,沒錯,咱們即將開赴前線,奔赴戰場,我將帶著你們去為祖國和人民戰鬥。咱們不是去赴宴席,也不是去趕親戚,而是去打仗,是去幹殺人越貨的勾當。在這裏,我向你們說一聲,你們都是好樣的。”


    說完許有傑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然後接著說道:“作為軍人,這是我們神聖的職責,是我們不可抗拒的使命,更是我們不可推卸的責任,我們得用手中的鋼槍和生命去守衛好祖國的每一寸土地,保護好我們的老百姓不受侵略,可就是現在,就在此刻,日本鬼子在我們的地盤上燒殺搶掠,侵占我們老祖宗留下的財產,奪去我們同胞和戰友的生命,作為軍人,我們必須說不,你們願不願跟我一起奔赴前線?”


    “願意!”聲勢浩蕩,氣壯山河,餘音繚繞。


    “好,敢跟我衝鋒在前的,我拿他當我的兄弟,當我的兵,但如果誰要是敢在戰場上貽誤戰機、貪生怕死,我絕不輕饒。”


    陰天一整天都是陰沉沉的,太陽被雲深深地藏起來,天空的顏色一改以前蔚藍的麵目,變成了像是被髒抹布浸過的水似的的顏色。


    許倩閉著嘴巴不敢說話,林坤心裏癢癢的。天空覆蓋著朵朵烏雲,那樣昏暗。他偷瞄了姒瑋琪兩眼,姒瑋琪始終看著遠處的冶和平,一言不發。


    “想說什麽,就說吧。”姒瑋琪看都沒有看林坤一眼,就知道林坤憋著話。


    “琪姐,你說咱們這是在幹嘛,要打就打,又不是國慶,閱兵幹嘛?”林坤不吐不快。


    “冶和平在等。”


    “等什麽?”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冶和平為什麽要撤走包圍古堡的部隊嗎?”姒瑋琪問道。


    “記得啊,你說他是為了不讓肖亞清他們上當,而采取特種部隊破襲。”林坤迴答道。


    “那你覺得,他要怎樣才能確認肖亞清不會上當。”


    “這個——”林坤思索一會兒,迴答道:“欲拒還迎?據擒故縱?不對,總之就是佯裝大部隊突圍,實則收縮兵力,在古堡嚴防死守。”


    “那你說冶和平在等什麽?”


    “我明白了,他在等肖亞清的突圍。”


    遠處,是山的輪廓。這裏的一切,隨著烏雲在慢慢擴展,最後匯聚在山的那邊,逐漸消失,以浮塵的形式停在這灰白間,之後,一點點沉澱,沉澱出的,是那同樣灰白的,屬於曆史的過去。


    在陰天,不會感到有多熱,但是戰的不多久,就汗如雨下,衣服全都濕漉漉地黏在身上。林坤感到十分不舒服。但還是隻能站著,因為戰鬥隨時會打響,冶和平故意整這一出戲,就是為了讓林坤他們放鬆警惕,而一旦戰鬥打響,這支部隊是隨時可以出發的。


    許有傑的聲音氣貫丹田,底氣十足,一直在耳邊迴響,擊打著每個人的神經和內心,讓全體官兵無不為之動容和膽寒。


    許有傑發言完,接著就是洪旅長。洪旅長是位儒將,但此刻站在主席台上,表麵上看去有著儒者的風範和氣度,器宇軒昂,但更多的就會發現從他身上同樣具有那股子殺氣,應該叫做不怒自威。


    洪旅長突然對著隊伍吼道:“你們是什麽?”


    林坤一愣,心忖:“這個洪旅長真有意思,問得問題好奇怪?”


    隨即聽見那群特種兵的齊聲努吼:“尖刀!”


    地動山搖。


    洪旅長再次問:“你們是什麽?”


    “尖刀!!”他們再次吼道,一樣的地動山搖。


    林坤愣住了,看著許倩,許倩眼神中帶著敬佩,似乎她也並不真的對這支號稱影子部隊的特勤小隊不屑一顧,心眼裏還是挺佩服他們的。


    “倩姐,你是不是看上哪個了?”林坤笑道。


    “滾一邊去。”


    “你們的名字是誰給的?”


    “敵人!”


    “敵人為什麽叫你們剪刀?”


    “因為我們準!因為我們狠!因為我們不怕死!因為我們敢去死!”方陣的聲音跟一個人一樣齊,又跟一萬個人一樣有陣勢。


    洪旅長掃視了一眼:“你們記住了嗎?”


    “記住了!”齊聲吼道。


    等洪旅長說完,冶和平再次麵向整個方陣:“你們明白你的任務嗎?”


    “以血還血!”他們像是扯破了嗓子,用自己生平所有的力氣吼道。


    “對,以血還血!”冶和平破天荒地用響亮的聲音喊道。


    “以血還血!”


    聲音,在整個山脈中,迴響。


    久久的,一直在迴響……


    終於,天空打雷了。


    雨滴從天空墜下,衝洗著這個世界。天空覆蓋著朵朵烏雲,本是那樣昏暗,在雨滴的洗濁後,天空剝開雲層,變得清澈了。而那些雨滴呢?它們飽含著熱淚又從某個不起眼的角落偷偷的溜迴去。


    天色漸晚,灰色陰涼的氣息在哪孤獨的樹葉雜草之間徘徊。一次次搖擺間夾著一絲陰風吹襲。那幫枕戈待旦的士兵,在瓢潑的雨中解散,各自迴到營房,等待出擊的命令。


    夏的陰天,太濃,太沉重,整個天空仿佛失重的天平。


    “走吧。”姒瑋琪說道。


    “琪姐,我想問東哥去哪了?”


    鳥叫著,卻見不著蹤影。再後來,連鳥叫聲都聽不見了,四下突然變得好靜,感覺置身在一次盛大熱鬧的狂歡後的遺跡裏,靜的每一根神經都涼的徹徹底底的,這樣的場景,連時間都消失不見了……


    姒瑋琪頓了頓,說道:“他要執行任務。”


    “他的任務是不是和冶和平的計劃有關?”林坤追問道。


    “他對古堡的情況最了解,所以,這個任務我隻能交給他去執行。”


    林坤沉默了一會兒,“他是不是......”


    姒瑋琪看了他一眼,“你想到了什麽,知道了什麽,自己明白就可以了,這裏人多眼雜,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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