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坤拔刀出鞘,隻聞得“噌”的一聲,寒光奪鞘而出,先前就已經不寒而栗,此時親眼見到這短刀的淩厲寒光,更是不由得暗自歎服。


    “這......應該是彝族腰刀吧?”林坤揣度道,“天下素以保安腰刀、英吉沙刀和戶撒腰刀並稱三大名刀,彝刀雖不及保安刀馳名,但也是難得的精品。前兩年姑姑收來兩把古刀,一把藏刀一把彝刀,藏刀華麗張揚,彝刀樸拙深沉,但和這把腰刀相比還是相形見絀啊!”


    細看之下,這尺長的刀身上竟然連連曲凸,先是刃背向外曲凸,刃鋒在內,刃如秋霜。而後刃尖稍向外再度曲凸,柄與刃均同一曲度。刀形精美古拙,刀身黑亮,隱隱有團花圖案,因歲月磨洗漸漸不甚分明,但鋒刃依然極為犀利尖銳。


    彝族腰刀主要有長短兩種,短的近乎匕首,也就一尺有餘,背鑲銅環,可以別於腰間。長的則與劍無異,古代常由彝族英雄佩戴,挎在腰間。


    林坤以手觸碰刀身,隻覺刀身涼而不寒,依稀有溫潤質感,刀身上微微起伏的紋理,更是在訴說曆史的滄桑變故。


    “曾經的彝刀,乃是沾血的利器,當年民國時候的西康省長劉文輝就說,每殺一人,‘鏨一小缺’,‘缺多者即為觀眾所傾仰’,可見這刀劍嗜血、殺人如麻,並非無稽。”林坤輕輕拂過刀刃,刀刃雖鋒利無比,但上麵的卷刃還是清晰可辨,“這麽一口小刀卻還不知殺過多少人呢!”


    林坤將腰刀重新歸鞘,放入木盒中,小心鎖在了櫃子裏。他仔細查看了箱子裏的單據,唯獨沒有關於這個腰刀的記錄,這又使他不由得那麽起來,“姒瑋琪寄把這麽貴重的彝刀給我,總不至於叫我來防身吧?偏偏又什麽都沒說,我還是打給電話問問清楚吧。”


    他還沒撥通號碼,電話就響了起來,“喂?”


    “表少爺,快遞包裹收到了吧?有沒有驚喜啊?”電話是許倩打來的,她剛一開口就林坤就覺得耳朵裏像灌進了蜂蜜一樣,膩膩的又忍不住想要舔一口。林坤笑道:“哎呀,就知道是你寄來的,這風幹牛肉、德州扒雞的確都是我的最愛,看來我的胃口都被你摸清楚了嘛。”


    “何止是你的胃口,就連你的那點小心思也都被我摸得透透的。”許倩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哦。”


    “你知道什麽啊!”林坤有些尷尬,說道:“別說這些沒用的,我問你你寄這東西總不會沒有動機吧,還有這把彝刀又是怎麽迴事?”


    “喲喲喲,看你這話說的,人家關心你、體恤你、犒勞一下你不行啊,再說了以後說不定還得看你眼色吃飯呢,可不得拍你馬屁嘛!”


    “行行行,又跟我胡扯是不是。”林坤聽出她話裏的意思,趕緊把車刹住,“小心表姨她聽見了又該罵你了。”


    “放心,琪姐她正聽著呢!”許倩故意扯了扯嗓子,林坤詫異道,“不是吧,你別唬我啊?”


    “嘿嘿,怕了吧?”


    “怕你個鬼大頭,就知道你是騙我的。”


    許倩在電話那頭吐了吐舌頭,故意嘲諷了一下林坤,說道:“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了,我也是奉命行事,你說的不錯,那把古刀的確不是一般的東西。”


    “到底什麽情況?”林坤一臉嚴肅,“是不是跟那個徽章的線索有關?”


    “那倒還不好說。”許倩說道,“前幾天,西南的一個堂口突然派人捎了一件東西來潘家園,裏麵裝的就是這把彝刀,但是那人剛進店裏,人已經不行了,全身多處傷口,琪姐當時就覺得此事蹊蹺。”


    “難不成有人要打這把刀的主意?”


    “敢碰龍骨堂的道上的東西,不可能是殺人越貨,他們自然是要打這把刀的主意,但這把刀背後牽連著什麽卻還不好說。”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這把刀背後的線索很可能觸及到了某些秘密。”林坤突然想到,“那那個送刀的人有沒有說過什麽?”


    “他到的時候就剩下一口氣了,還能說什麽?這不琪姐要我把刀交到你手上,要你一定保管好,她已經連夜去四川了解情況了。”


    “那你們是不是已經有什麽線索了?”


    “線索倒是談不上,我打電話來就是要提醒你......”許倩突然頓了頓,猶豫了一下,然後問道:“你還記不記得陳飛雪曾經說過的當年在破廟集施妖法致使一夜之間生靈塗炭的冉雲嗎?”


    “冉雲?”林坤怔了怔,問道:“難不成這件事跟白玉手鐲有關?”


    許倩歎了口氣,說道:“實話告訴你吧,白玉手鐲之事其實並非如你所知的那麽簡單,琪姐和你姑姑之所以沒有對你明說,是因為此事牽連巨大,必須妥善行事,你在湖州暗中調查到的那些,其實不過是冰山一角。而這把彝刀也隻不過是露出水麵的另一角而已。”


    “這兩件事都牽扯到冉雲,這個冉雲到底是什麽人?”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哎行了,先不說了,店裏來客人了。”


    “那你忙吧,有事再說吧。”


    “哎哎,我給你寄的東西記得吃哦,別辜負了我的一片深情厚誼。”


    “行行行,知道了,你還真是事多。”


    “我好心好意你怎麽這麽說我,哎哎......”許倩正要跟林坤理論,林坤已經笑著把電話掛斷,搖搖頭說道:“誰要是娶了你啊,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啊。”


    午後的時光,孕育著思緒的光。


    林坤放下電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麵朝西南,極目而望,似乎又帶著萬千的感慨,寄托著憂思。但他卻隻能將心事擱淺在心底,略去浮華。臉上沉澱的從容,還顯出稚嫩和純淨。


    此時,午後的陽光已漸漸爬上了窗欞。那斑駁的投影,溫暖了房間裏的每一個角落,每一粒塵埃。他突然發現自己是多麽喜歡這份沉靜與安祥。既沒有黎明的旭日與朝氣,也沒有夕陽落晚之際的大氣與磅礴,卻有著溫暖如玉的光輝,不喧嘩、不張揚,以沉靜的姿態,告別黎明,迎來黃昏。


    他迴想著此前的經曆,從昨天的脫險到幾天前的冒險,再到很久以前,記憶深處的某個片段。不斷湧現的人和事,將他的記憶再次塞滿。而那調皮的陽光,卻不斷躍入眼簾,將迴憶打斷。陽光攜帶著濃濃的暖意,帶著歲月的芬芳,悄悄滋潤著心田。


    “哎,難得的好天氣,真該找個安靜的地方坐坐,也算是不負韶華。”


    林坤想到這裏,便關掉了手機,收拾收拾準備出門。他本就是個徒步旅行的發燒友,在背包客當中都把一句話奉若圭臬:生活不隻是苟且,還有詩和遠方。往常,他都是獨自一個人行走在蒼涼的大山深處,在數九寒天笑飲冰泉,在淒風苦雨裏砥礪而行,也曾在古城古鎮體驗異鄉風情。在他看來旅行是一種溫暖而聖潔的力量,可以將心中的陰霾一掃而光。


    關掉手機,是他安享靜謐的習慣。湖州有很多老街,老巷子裏的風,永遠不急不緩地吹著,高高的圍牆,雕花的屋簷,歲月和風雨磨損了當年的風光,巷子裏的老房子保存著曆史的痕跡,卻坐落在被遺忘的路口。


    老街兩側傳統風格的磚砌小樓,漆塊斑駁的門板,散發出古老的韻味,平添幾分親切和古樸。一種曠古的時代感油然而生。


    “小西街。”林坤看到巷子的入口處有一塊石碑,上麵刻著政府修繕保護這裏的銘文。小西街沿河而行,街區內有五六條巷子,曆來為當地名門望族聚居之地。


    一條老街,就是一座城市的記憶。它鐫刻著這裏幾代人甚至數十代人的記憶,那些斑駁的牆壁和七倒八歪的電線杆,還有牆角縫裏遍布的苔蘚,無不印證著我們往昔的歲月。


    小西街猶如一位遲暮老人,生命已經走到盡頭,再深情的眷戀似乎也難敵時間的滄桑。由於市政建設需要,裏麵已經開始拆除。空蕩蕩的一塊平地,仿佛裸露的心靈,靜靜訴說著她的過去。


    青石板鋪成的路麵,灰蒙蒙破落的房屋,七零八落略顯冷清的店鋪,偶爾瞬間駛過揚塵的電瓶車、自行車,奪窗而出的小孩笑聲,這一切的場景,多麽熟悉,就像兒時。


    “紹興也有很多這樣的巷子,拆的拆,改的改。”林坤歎了一口氣,找了一家還在營業的咖啡館坐下。這種開在老街裏的咖啡館,不像大街上的咖啡店客人絡繹不絕,往常這裏來的客人都是衝著這裏特有的情懷而來的。


    “老板,一杯拿鐵。”


    “哎喲,不巧。”老板娘沒想到這時候還有人來光顧,不好意思地說道,“真不好意思,今兒店裏的牛奶不夠了,您看要不我給您煮一杯康寶藍吧?”


    林坤先找了個位子坐下,說道:“沒關係,有什麽就喝什麽吧,我就想來這兒坐會兒。”


    老板娘大約三十出頭的年紀,與文藝片裏的咖啡店女老板無異,她一邊忙著磨咖啡豆一邊和林坤嘮會磕,“這磨咖啡豆啊就得手磨的,而且要慢慢磨,最大限度的減小刀片和豆本身的摩擦,極大的保留原香。”


    “小夥子是來這兒旅遊的?”


    “哦,不是,我在這兒上學。”


    “是這樣啊。”


    林坤看到牆壁上有一張畫報,上麵寫著一句話:“雪小禪說:‘舊裏,有光陰,有綿軟,有無法複製的惆悵。舊的東西像永遠不過時的情人,在這裏,疼你,懂你,愛你。他不張揚,不表達,他溫暖、低調,可是,他最明白你。’”


    老板娘見林坤看著這張畫報,就說了起來,“咱們這兒啊馬上就要拆遷了,昨日之日不可留,想當年就是為了執著心中一份信念和純真才和老公一起開了這家咖啡館,現在一次次無奈地眺望那些行走在消逝中的老街,似乎是宿命開的一個玩笑。”


    “哎,您別這麽說。”林坤聽出她話裏的傷感,正想著怎麽安慰她,突然門又開了,一個人走了進來。來得好不如來得巧,那人一米七左右的個頭,瘦瘦的,一身驢友打扮,衝鋒衣、衝鋒褲、登山包一件不落。林坤立即對眼前的這個人好奇起來,“哎喲,朋友哪兒來啊?”


    那人也不客氣,直爽地說道:“剛從莫幹山下來,我不愛去城裏的咖啡館,就好這老街。”


    此時,老板娘已經泡好了一杯康寶藍,端到林坤桌上,笑道:“慢用。”


    林坤一直沒有動杯子,一方麵康寶藍的飲用時間前後不過一分鍾,喝得太快意味著坐不長久,另一方麵他倒是對對麵的那個客人特別有興趣。


    而對方似乎也已經從林坤的眼神中看出了端倪,他打量了林坤一眼,有些驚訝,“我說小兄弟,我看你麵如白玉,蠶眉鳳眼,端得是一表人才。而你氣息平穩,言談穩健細看之下吉光照耀,看來你並非常人啊?”


    “你這話說的一套一套的,我並非常人難道還是仙人?”


    “哎,對了!”那人突然笑道,“你家祖上就是仙人,平山川、定河嶽,開盛世偉業,興千秋華夏,怎地不是仙人!”


    聽完這話,林坤差點沒從座位上跳起來,詫異道:“你——”


    他本欲厲聲責問,但又看了一眼老板娘便壓下了嗓音,說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在下馬雲,人稱西南倒鬥王!”


    “馬雲?”林坤撲哧笑了出來,“挖槽,你名字都撞了,撞誰不好還撞馬雲!”


    “你嚴肅點!”那人被他弄的不好意思,也頗為尷尬。林坤用手示意了一下,總算憋了迴去,說道:“好好,咱先不說這名字的事兒,西南倒鬥王這麽拉風的名號,又是怎麽來的?”


    那人看了他一眼,故弄玄虛道:“這自然有它的道理,至於怎麽來的你要想知道還能難得住你嗎?”


    林坤一想,“那倒也是。”他不禁心中疑惑道,“我明明絕口未曾透露半點消息,他是怎麽知道我的身份的?難不成還真能看麵相知萬事的神通?還是說......”這個時候,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哎,他會不會是今天跟蹤我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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