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的那枚護身符,竟然是他的元神。他竟然將他的元神交給了她——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那麽意外,那麽突然,她根本來不及思考,也來不及反應,就見玄冥從護身符裏如一團青煙般噴出,迅速凝聚成一團,用他的身軀替她擋住了四麵八方飛來的無數刀槍劍影,霎時間他身上千倉百孔,體無完膚,鮮血淋漓。


    在倒下的瞬間,他竟然朝著她笑,仿佛在說:別怕,有我在。……緊接著,玄冥抬起那雙血淋淋的手,修長的手指掐訣念咒,隨著他的咒語,身上迸發出無數淩厲的青光,飛向周圍一幫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無人生還,場麵相當慘烈,可是更慘烈的是,玄冥也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璃洛楞在原地,整個人都震驚得無以複加。


    直到玄冥悶哼,她才反應過來,全身僵硬,劇烈顫抖,她的四肢麻木而不聽使喚,好不容易她才挪到他身邊,將他的頭輕輕抬起。


    璃洛望著她滿身滿臉滿手的血,身上無一處是好的,血汩汩地流出,眼淚就止不住的往外湧,一顆顆地往下掉,淚眼模糊地望著他,驚慌失措而失聲痛苦。


    “別哭,小璃。”玄冥忍著疼痛,努力擠出笑容安慰她。


    璃洛抓住他想抹她眼淚的手,泣不成聲。


    “其實這樣挺好。”他深深望著她,很久沒有這樣近的距離看她了,他仍記得她從前明媚爽朗的笑容,微揚的眉毛,深幽的眼眸。那時的她,幸福滿溢,如今卻那麽無助。


    過往真好。有她。


    “告訴我怎麽救你?”璃洛哽咽地道。


    他搖搖頭,沒用了,他如今心脈俱碎,經脈全斷,已經迴天乏術了。


    “我該怎麽救你?我以前……是有詛咒過你,讓你下地獄……讓你千刀萬剮……可是,我並沒真的……沒想會是這樣,對不起,我後悔了,我希望你活著,我希望你能好好。司音……她還等你娶她。”她語無倫次,斷斷續續地懺悔著,又慚愧又愧疚。


    “小璃,你聽我說。”玄冥聲音有些沙啞,極力忍耐著身體帶來的毀滅性的痛楚,以及逐漸渙散的意識。“我時間不多了,我想跟你說說話。”


    “好……你說……我聽著。”璃洛猛點頭,用手擦擦眼淚,可是越擦越多,她隻能淚眼朦朧地看著他。


    “我原本以為我今生會跟小音幸福一輩子,曾經認定她是我今生需要守護的人。可是她生病了,我發誓一定要救她。”


    “所以我找到了你,我利用了你,我欺騙了你。可是那兩年,我是認真的,我對你的感情也是真的。”


    “我今生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傷害了你。我真的身不由己,請你原諒我。”


    “我已經原諒你了。”璃洛眼淚像珍珠般一顆顆的掉落,她早就不再記恨他了。


    “我知道,可是我原諒不了我自己。我既對不起小音,也對不起你,因為我不該辜負了她的感情,又傷害了你,其實,小璃——我根本沒有一天忘記過你,我在外界的這兩年,是我這輩子最放鬆、最自在的日子,我早已經對你動心了,其實我不應該再迴去琉璃穀的,可是——我發過誓,要一輩子對小音不離不棄。”


    “迴來後,我每天受著良心的譴責,每天過得壓抑而愧疚,可是我已經一錯再錯沒有迴頭路了。”


    “直到有一天,你來了琉璃穀,也直到那時候我做了一個決定。”


    “你將元神封印在令符裏,然後送給我。”璃洛明白了過來。他還是放心不下她,怕她有危險。


    可是這代價未免也太大了。


    “是的,這是我欠你的,我不想等來世,那……太過遙遠。這樣……我覺得……很幸福能在你……身邊。”他說話越來越吃力,聲音越來越無力。“小璃,跟司羽好好過,他是值得……托付……的……。”人字都未說完,他眼睛已經輕輕閉上,頭慢慢倒在她懷裏。


    璃洛傻傻地、呆呆地望著他,不願相信他就這樣——離他而去了。


    錦繡山莊。


    相宜和唐小曼守著璃洛。她已經三天三夜沒吃沒喝沒睡,一直呆呆地望著躺在冰棺裏的玄冥。


    三天前,相宜接到璃洛出事的消息,趕到現場的時候已經遲了,玄冥早已魂歸故裏。而她緊緊抱著玄冥的屍體一動不動,誰勸也沒用,最後,相宜讓人打造了一具冰棺,將他放進裏麵,一刻也不離開她的視線,她才作罷,迴到錦繡山莊,她就像塊木頭一樣寸步不離地守著。


    她像個沒有意識的娃娃,將自己封閉在自己的空間,外界的任何影響她都沒有反應,隻會呆呆地望著玄冥。


    相宜不知道他是誰,跟她有何關係,但看她傷心至此,也知道兩人感情深厚。


    相宜拿起那枚令符,詳細地觀察著。他不知道這是璃洛的還是黑衣人的,亦或躺在冰棺裏那人的。從那上麵雕刻的紋理以及那鳥嘴的頭像猜測是某個神秘組織的物品。


    唐小曼來到他身前,歎著氣。


    “她還是不吃不喝?”他問。


    “對啊!再這麽下去身體怎麽吃得消?”她憂心忡忡,她的印象裏璃洛是那種處之淡然的人,臉上總是淡淡的神色,喜形從不顯露。這是她第一次看她如此傷心欲絕,如此痛不欲生,如此失魂落魄。


    “能有什麽辦法?司羽又聯係不上,我也不知道她還有什麽朋友。”璃洛身世神秘,他們也束手無策。


    七天後,璃洛暈了過去。


    她胸前琉璃珠盈盈顯露而出,發出柔和的光圈籠罩著,自動圍繞著她身周自轉。相宜和唐小曼看到此情此景不敢冒冒然打擾,隻能在一旁默默守著。


    隨著琉璃珠緩慢的運轉,七彩祥雲綿綿不絕地注入她的體內,過了一會,她的神色漸漸放鬆下來,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來。相宜他們雖不懂這些,但看到她蒼白的臉上有了一絲血色,知道是她的琉璃珠在幫她療傷或修複什麽的,頓時放下心來。


    “真神奇。”唐小曼感歎地。


    “她是琉璃神女,雖然還未登入神籍,還是凡胎俗身,但還是有神力護佑的。”相宜解釋。


    “成神之後是不是就長生不老了?”她好奇地問。


    “誰知道呢?想要成神也不是那麽容易的,要經曆很多磨難,他們稱之為曆劫,不管是情劫還是生死劫,要麽肝腸寸斷,要麽九死一生,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相宜在說這話的時候,眼裏是滿滿的憐惜,他深深望著唐小曼,一本正經地對她說:“我不希望你去修煉,也不舍得,那條路實在很艱難,我不忍心你去受這樣的苦。”


    唐小曼也迴視著她。“我也不想過那樣的日子,隻要每天跟你在一起就是神仙般的生活了,我何必再追求?”


    “對啊,平平淡淡才是最幸福的。”


    璃洛被拉進了一個陌生的夢境裏。她茫然四顧,周圍的場景是那樣的熟悉,仿佛迴到大學時期租的那套房子裏。


    正麵牆是一道彩虹橋,由七種顏色畫出。因為那時,她最喜歡的就是看彩虹。所以他直接在房裏畫了一幅,好讓她隨時隨地可欣賞。客廳中間擺著一張沙發,那時候窮,買不起布藝或實木的,所以買了張實用性極強的兩用沙發。顏色是深色大花紋,不好看,因為特價,都是別人挑剩下的,沒得選擇。


    沙發前是簡單的玻璃茶幾,上麵鋪著自己剪裁的小碎花桌布,跟窗簾一致,牆角落擺著一個簡易書架,放了她的許多書籍和複習資料。書架側邊和各空位放著幾盆綠色盆栽,把幾平米的客廳布置成清新的田園風。


    最讓她驚喜的是電視櫃上的那個相架,裏麵是他們兩人的一張合照。他右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而她的頭則抵在他身上,兩人都笑得很燦爛。


    她不記得什麽時候拍過這張照片。他們相處的那兩年,她沒有留下過他們的任何合照,這恐怕是他們唯一的一張合影,被他偷偷放在了這裏。她默默拿起,眼神專注地望著他,手指在他意氣風發的臉上慢慢劃過……


    一顆晶瑩的水珠掉在照片上,打濕了上麵的玻璃相框,慢慢滑了下來。


    這是玄冥的空間,他上次邀請過她來參觀,被她拒絕了。今天是他的頭七,他的最後一絲魂識將她帶到了這裏。


    他用這種方式告訴她,他從沒變過,一如從前,他還是愛著她的。


    知道這個結果並不是一件幸福的事,那時她以為他變了心,以為一切成空,所以慢慢將他遺忘。後來遇到了司羽,從抗拒到接受到愛上。他治愈了她的心,也慢慢的走進她的心裏,如今她的心裏隻有司羽,已經沒有他的位置了。


    她不忍,她愧疚,可是她無能為力。


    愛不在,情還在,她視他為最熟悉的親人、朋友。


    唯願他在另一世界,安好!


    而他,應該也是在告訴她,莫傷心,莫掛念,他在另一世界會默默祝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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