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洛神女。”一低沉而又憂傷的聲音響起。


    璃洛迴轉身,看見牆角落有一團透明的人影,正是司江海的魂魄。


    “司伯伯。”璃洛神情悲傷地望著他,眼淚不知不覺間滑落。


    “莫傷心,生死有命,一切都有定數。”他微微歎息。“隻是我有幾件心願未了,還望你能幫我實現。”


    “司伯伯請說,我一定盡力。”


    事已至此,她隻有堅強。


    “將我和我妻子的骨灰帶去蝴蝶穀,前兩天我去逛了一圈,滿山遍野的鮮花和蝴蝶,非常壯觀、漂亮,把我們葬在一起,葬在最高山峰處,站得高,望得遠,我覺得你穆阿姨一定喜歡。”


    “好。”生不能長相依,惟願死後長相伴。


    “謝謝你治好了小音的病,從今往後,我就把她交給司羽和你照顧了。”他最放不下的親人,盡管滿心不舍,仍是最為牽腸掛肚。


    “好。”這個她也一定盡力辦到。


    “司江河——司羽的叔叔,我的親弟弟。”他沉嚀一會,歎息一聲。“他本無意殺我,隻是一時失手,我不怪他。他一生為情所困也是可憐人。讓司羽放他一條生路,將他逐出琉璃穀,就讓他在外界自生自滅去吧。他內心不夠堅定,容易受人唆擺,切不可再讓他沾手穀中事務。”


    這一件璃洛有些為難,畢竟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何況殺他父親的人還是他嫡親的叔叔。


    “我知道司羽的脾性絕不會善罷甘休,你就說是我的遺願。”司江海輕輕微笑。“報仇很容易,寬容很難。我不想看他們兄妹一直都活在仇恨當中。再說司江河是我弟弟,是我老司家的人,我不想看到他們自相殘殺的畫麵。”


    璃洛被說動了,隻能點點頭。


    迴去的當口,司江河與一眾掌老爭吵不休。外有強敵入侵,內有手下內訌。看樣子司江河已經徹底垮台,眾叛親離了。


    司羽和司音在一旁守著璃洛,當看到她眼角流下淚來的時候,心裏咯噔一聲,已經覺得不是好兆頭。


    待璃洛迴神,她一言不發,臉色蒼白。司羽、司音定定注視著她,眼神裏都帶著期盼,帶著祈求,帶著希望。然而璃洛隻是呆呆地望著他們,眼眶慢慢泛紅。他們兩人的神色也慢慢僵住,都不敢再看她的眼神。


    “司伯伯有話對你們說。”璃洛無法直接麵對麵告訴他們實情,便將他們送進夢境裏,將司江海說話的影像放給他們看。這也是他留在這世上唯一的影像。


    司音泣不成聲,眼淚成串成串的往下掉。司羽垂下眼瞼,陰沉著一張臉。


    “傳令下去,全力進攻,仍有執迷不悟的阻擋者殺——無——赦!活捉司江河、白齊南等幾位掌事老人。”


    司羽將她們安置在安全位置,然後帶領他所有的精銳部下全員進攻。


    璃洛緊緊抱住司音,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因為再多的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


    此次戰鬥懸念全無。司羽一聲令下,司江河的那幫烏合之眾感覺到了危險,官員直接不戰而逃,手下的將員紛紛倒戈,幹脆開了銅門,舉白旗投降。司羽也沒為難於他們,二話不說將他們收歸麾下。有了裏應外合,這場原本聲勢浩大的戰鬥,在幾小時後平靜地拉下帷幕。


    雖然沒有損失一兵一卒,可是琉璃穀少了一位愛民如子,深受族人敬愛的族長。


    當他的遺體從司令閣抬出,人們紛紛跪下行禮送行,悲傷的情緒籠罩著整個琉璃穀。


    天空不知何時飄起綿綿小雨,仿佛也在為他送行。


    場麵靜謐無聲。


    司羽自始自終繃緊著臉,冷抿著唇,他手中抱著他母親的骨灰盒,跟在司江海的遺體後麵,未發一言。秦家明、玄冥等人默默緊跟在後,神情悲痛。


    幾天後,司羽聽從了他父親的遺願,將他的骨灰跟母親的合葬在蝴蝶穀望鄉台上。從此相依相伴,晨起霧漫迎花蝶,暮落霞飛夜星辰。同時將司江河等幾人散去修為,變為普通人,逐出琉璃穀。


    他表現的極奇冷靜,鎮定,隻是那並不平和的麵容,緊蹙的眉頭,僵直而繃緊的肌肉,在在表明,他隻是強裝堅強。


    琉璃穀恢複了以往的平靜,和平,再也沒有紛爭,再也沒有階級,人們繼續過著與世無爭,與世隔絕的日子。


    秦家明被任命為新一任的族長。他從小在穀內成長,跟隨各位長老學習,與各位掌老的關係都極好,加上他社交老練,穀中男女老少通吃,是一位八麵玲瓏的人物,由他擔任族長之位,最為合適。


    司羽自從父親過世,一直未從悲傷情緒中走出來,整日鬱鬱寡歡,無精打采。常常獨自一人爬上望鄉台,一呆就是一整天,不吃不喝。相比起他的消極,司音極速成長起來,變得極為堅強,也日漸開朗。她對璃洛說,如今父母團聚,應該為他們高興才是,她不應該終日為此傷神。


    如果司羽有此覺悟就好了。


    這天風和日麗,司羽依舊呆在望鄉台,望著四麵青山綠水發呆。


    璃洛走近他,低歎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修行之人,早已看淡生死,你這樣的表現,令我意外。”


    他低下頭,了無生氣地說:“容我再任性一次吧!”


    璃洛不忍再責怪他,隻能陪著他從日出到日落。


    夜晚的山上,涼風習習,皓月當空,群星璀璨,美不勝收。


    這天是月圓之夜,是璃洛晉升神女後第一個月圓之夜。神奇的是,這天晚上,她沒有發病。


    她與司羽背靠著背坐在大石塊上,仰望著無盡的蒼穹。這是這兩年來第一次如此放鬆,如此美好地過這一晚。


    “司羽,我從此不用再忍受月圓之夜的病痛了。”她忍不住將這好消息告訴他。


    “你如今解禁了你的神力,已經是琉璃神女了,自然不用再受束困之苦。”他替她高興。


    “你今後有何打算?”她曾經聽他說過,尋一方淨土,守一芳素心,現在是不是可以實現了?


    “過兩天我們離開這裏,去幫你尋找遺失的幾顆琉璃珠。”


    有這事?她怎麽不知道?現今天下太平,她這掛名神女無所事事,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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