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霂園。


    與昨夜的冷風瑟雨不同,今日陽光和煦。


    隻不過拂麵的微風也夾帶著些許盛夏的燥意,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顧涼坐在亭子裏,穿著綠色直綴,麵容冷淡,宛如青鬆。


    她手搭在膝上,冷眼瞧著對麵的李景霂不緊不慢的煮茶,唇緩慢的抿成一條直線。


    隻見李景霂先翻出一個鎏金的精致茶罐,再用茶匙舀起幾瓣茶葉,灑落入茶杯中。


    爾後用茶匙輕輕攪拌著茶葉,讓其充分泡開,再緩緩搖晃幾下茶杯,看著茶葉在水中漂浮沉降,又認真對比了下茶湯的色澤。


    幾乎每一步都做得細致入微。


    顧涼:“……”合著讓她從翰林院速速趕來就是為了看這祖宗泡茶?


    李景霂把泡好的茶推到顧涼麵前,“試試如何?”


    顧涼微微一笑,“殿下還真是……有閑情逸致。”


    李景霂指腹輕攏著茶杯,仿佛未聽出她的話鋒,還笑著介紹道,“這可是品茗閣的頂級茶,微末幾片茶葉便要售十兩金,顧君不妨感受下,同我先前泡的那些茶有甚區別?”


    十兩金?


    這李雲霽看來也是會搞噱頭的。


    隻不過給她品屬實浪費了。


    她一個茶盲,隻能分辨出苦或不苦。


    顧涼抬起茶杯,輕嗅了下杯中香氣,微蹙起眉,“倒的確有一股極特別的氣味。”


    李景霂緩緩勾唇,“是西周的銀丹草。”


    顧涼挑了挑眉。


    銀丹草,那就是在茶葉裏混了薄荷香了,難怪瞧著茶水顏色也淡了許多。


    隻是,李景霂怎麽突然就想從品茗閣買茶了?


    忽而,顧涼福至心靈,抬眸看向她,“殿下……找到東西了?”


    李景霂眸色幽深,“果真瞞不過顧君,黑甲衛連著蹲守了幾日,昨日終於找到了品茗閣養那堆西周茶商的陰賬。”


    顧涼輕笑道,“若加上這些賬目,指控疑犯的證據鏈又全了幾分。”


    品茗閣的陰陽兩本賬目,再加上西周大祭司給過來的轉運赤鐵礦的證據,幾乎能把李雲霽給錘死了。


    隻消再弄清楚,是如何把赤鐵礦運到北燕的,就可以徹底截斷李雲霽“鐵”的這條線路。


    隻不過……


    李雲霽當真會如此粗心,特地留存一本陰賬,當做日後絆倒自己的證據麽?


    顧涼暫且留了一分疑心。


    “殿下昨日在信中提及,北燕與大乾聯姻之事……可知原委?”


    說起這個,李景霂就有些扒高興,陰陽怪氣道,“……哦,原來顧君看到信了啊。”


    她等了半宿都沒等到迴消息,若在以前,黑甲衛都差點要進去敲門了。


    不過念及顧君近日來勞神費心,難得有清眠的時候,她這才沒催著迴信。


    顧涼神色淡然,“微臣是想,今日要來找殿下細聊此事,便不想過多占用公共資源。”


    能把威名在外的黑甲衛當個跑腿信吏用的,也就這八卦頭子了。


    李景霂勉強接受了她這個說辭,倒也沒有再較真。


    “也罷,反正過兩日我那三皇妹大婚,你在翰林院,又是半個內閣人,想必也是要一道去觀禮的。”


    “至於原委,我倒是有所耳聞。”


    李景霂灌了口茶,似笑非笑道,“聽聞北燕女皇呈來密文,許諾若她皇弟能嫁來,那麽盤踞在北境的北燕大軍,自願往後退出五裏。”


    顧涼神色有一瞬間的驚愕。


    這意思是……直接讓給大乾整整五裏的布防?


    邊境乃兵家必爭之地,方厘不能退讓,這北燕女皇就為了給他皇弟聯個姻……兒戲呢吧?


    李景霂低笑一聲,“難得見顧君露出這般神情,著實有趣,看來這許諾你也不信,對吧?”


    顧涼迴過神,低垂著眼,眸色複雜難辨,“……但陛下妥協了。”


    不,應該說是。


    大乾女皇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過的危機感。


    這份密文,若是真的,那麽北燕是真的不將這五裏的戰略守區放在眼裏。


    ……這更可怕。


    證明北燕完全有自信,即便真的兩軍對壘,也能夠逆轉這份劣勢。


    這是北燕對大乾實力的全然藐視,名義上是退讓求全,實則是威脅宣戰。


    唿延崇……居然真的敢做到這種地步。


    而李雲霽也真敢應承下這樁婚事,如此明顯的各懷鬼胎。


    難不成,她覺得自己成了北燕的姻親對象,李元貞不會忌憚嗎?


    李景霂墨眸微斂,沉聲道,“是人是鬼,兩日後便知,比起大婚,我更關心那批赤鐵礦,她究竟想如何送去北燕。”


    顧涼緩緩道,“殿下,這也是微臣今日來此想說的,兩國聯姻,依據禮法,會有省親儀仗。


    若是三皇女將礦石藏在儀仗隊裏,跟著唿延崇迴到北燕後,我們便再也無法查證了。”


    說不定李雲霽為了討好北燕,把這批赤鐵礦當成給唿延崇的彩禮了。


    省親事宜皆由禮部負責,之前的禮部尚書崔讚是李雲霽的人。


    但她進了內閣後,被慕容黨架空了職權,現如今,由秦淼轄管禮部。


    李景霂微眯起眼,“秦淼唯慕容信馬首是瞻,想要拉攏她,不容易。”


    主要是策反一個秦淼,沉沒成本太高了,不劃算。


    顧涼淡聲道,“那殿下不妨換個賽道。”


    “哦?”


    “禮部侍郎,魏崇。”


    禮部侍郎魏崇,明麵看是中立。


    其嫡女魏蓉是旗幟鮮明的李之儀的追隨者,這魏崇,背後說不定也是堅定維護嫡庶教的保守派。


    但既然並不肯定,那便還有極大可能變為“自己人”。


    隻需要放餌誘之。


    這餌嘛……


    自然就是如今待在翰林院想要出人頭地的魏庶吉士了。


    自農槐一事後,魏蓉在李元貞那似乎被掛上了不堪大用的標簽,加上她會試名次也一般,恐怕李之儀也不好到陛下麵前進言。


    是以,到如今,她還每日待在翰林院邊角,做著些雜碎的活兒。


    平庸。


    是魏蓉這樣的人所無法容忍的。


    像她這樣極為重視功名仕途的人,李景霂實在是可以畫下餅。


    輕鬆拿下。


    李景霂卻是皺了眉,“這個魏蓉,不是曾經刁難過你和你那幾位同窗麽?


    這般無德無能之輩,本殿不屑用。”


    “殿下,執政者,要有降魔手段,亦要有慈悲心腸,這便是以術製衡之道。”


    既然清楚了魏蓉為人的秉性,才能更好的利用。


    更何況。


    此事既是為大乾計,想必皎皎如仲懷幾人,更不會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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