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


    雨後的山穀裏,霧氣繚繞。


    厚厚一層青苔覆蓋著破碎的石階,四周擠滿了野蠻生長的高大灌木,目光遠眺之處,盡是綠茫茫的一片。


    披著玄色薄氅的女子站在階前,頎長直立。


    她懶散的摩挲著拇指上的扳指,輕闔雙目,腰間戴著的玉隱有波紋流動。


    華一穿過霧氣,疾步走到李景霂近前,恭敬道,“主子,穀底深處有個湖,不知深淺、不知形狀。”


    李景霂眯起墨眸,唇邊遊曳出一抹興味的笑。


    “果然。”


    顧君曾在信中讓她留意那些消失的男人們,猜測應當還會有另外一處藏身地。


    華一她們多次探訪均無果,隻餘這黑木林峭壁後的深穀還未涉足。


    她這幾日精神大好,便也跟著來看看,說不定有意外發現。


    沒想到,這山穀裏可能還真有點東西。


    “去看看。”


    李景霂聽到便想大踏步過去。


    卻被華一攔住。


    “主子,天稷樓主算出那裏還有個大陣,她還暫未尋得破解之法,主子不妨在此處稍事歇息,等屬下們探查完再去?”


    天稷樓主說過主子這體質特殊。


    像她們這種隨便去陣法裏瞎逛都沒事,就主子……隨便一去都能踩準人家兇門,能勸她在外待著最好。


    言外之意。


    還是甭放她去添亂了。


    李景霂轉頭看向華一,高高挑起眉,銳利逼人的眼眸宛如一柄懸空的劍,嗓音裏頗有幾分責問的意味。


    “華一,你是在說,那麽大個神秘的湖,讓本殿別去看?”


    華一默默閉緊嘴巴:是。


    李景霂輕瞥了她一眼,隻身走入石階。


    笑話,她待在驛站的這些日子都快閑出鳥了。


    這都送上門來的瓜還讓她安生待著別去摘?


    聽聽,像人話麽。


    “主子,您別走岔了,那條路是死路!”


    華一眼皮猝不及防的跳了下,趕緊跟了上去。


    天稷盯著麵前詭異的迷霧,神色是少有的嚴肅。


    “去!”


    她雙手結印,將符紙送入霧中,看不清符紙蹤跡。


    隻知片刻過後,原本籠罩在湖麵上霧氣似乎是往後退散了些。


    天稷眸色一暗,緩步走到湖邊,伸手探進湖裏。


    和她想象中的暗流湧動並不一樣,湖邊的水清澈見底,平靜寧和,隱約還可以看見湖底的沉沙。


    “這麽淺?”


    華五拿著劍柄往湖水裏戳,隻見那湖水還未沒到劍柄處,若是人下去,怕是都不到腰線,瞬間有些失望。


    ……這深度能藏得了什麽東西?


    難不成她們這迴探查的方向又錯了?


    天稷用拂塵擦幹手,邊站起來邊道,“凡事不要隻看表麵,你隻看到霧散後的湖邊水淺,便覺得那被霧遮住的地方水也淺麽?不盡然吧。”


    華五一臉受教,虛心請教道,“那天稷樓主是覺得此處還是能藏東西的?”


    最好是湖底有個密室,能藏下成千上萬個失蹤男丁的那種。


    天稷一甩拂塵,沿著岸邊往另一處走,頂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聲音有些疲憊,“不確定,再看看。”


    不得不說,這陣法她一時半會兒破不了。


    估計得四處瞄幾眼,臨摹一下地形,拿迴去研究一下才行。


    就是上迴黑木林那個法陣她都琢磨了四五天,這次還不鬼懂要多久。


    唉,若是小師弟在,想必一下便能看出端倪。


    陣法這玩意兒她光看著都覺得鬧心極了,偏偏李景霂盯她盯得緊,時時問進展。


    華五華六立刻跟在她背後,始終保持著兩步的距離。


    天稷轉身瞧見兩張熟悉的煞神臉,無奈扶額,“能否讓貧道單獨去看看?”


    倆人對視一眼,一臉誠懇的迴絕,“不能。”


    “主子說了,此處危機四伏,我等要寸步不離保護天稷樓主。”


    寸步不離你**&*——


    最危險的就是你丫主子知道不?


    天稷麵上還能維持著仙風道骨的高冷形象,心底已經各種諱言穢語盡出了。


    “罪過罪過。”


    她在心底噴完,立馬跟祖師爺道了聲歉。


    “天稷道長。”


    聽到身後的聲音,天稷臉色瞬間複雜,還有種方才做了大壞事的虧心感,“二殿下。”


    ……這活閻王怎麽進來了?


    華一看著天稷的眼神,有一丟丟的心虛,“主子說,外頭實在無趣,她也想來看看這處湖,順便問問天稷樓主解陣可有眉目?”


    天稷幹咳一聲,“……略有些發現。”


    “那便好。”


    李景霂朝她點了點頭,便信步朝湖邊走去,伸手舀起一捧水,感覺這湖水極為冰冷,饒有興致的挑了挑眉。


    “這裏倒是清涼。”


    跟京都不同,雲州風景獨特,連此處的水都帶著一種渾然天成的清透感。


    顧涼:猶記得某殿下還在信中感慨雲州是個鬼地方。


    李景霂:……某殿下是誰?


    天稷笑意幹澀,“二殿下,您身體方大好些,還是不便玩……待在如此冷寒之地。”


    李景霂直接選擇性失聰,看向湖岸深處,疑惑道,“哦……這是何物?”


    天稷嘴角微抽。


    上一次,這位閻王就是看見了所謂開得豔麗的枝頭小野花,“哦……這是何花?”然後直接精準踩中了法陣裏的傷門,躺了小半個月。


    這一次,說什麽也要讓她安生待著!


    天稷大跨步上前,走到湖邊時卻頓了一下。


    她看見李景霂從湖沙裏撈出一枚瑩潤剔透的東西時,瞪大眼睛,警告道,“殿下,快丟下此物!”


    “道長不必緊張,本殿這就放迴去。”


    李景霂怔了下,見天稷神色慌張,還想說安慰下她無大礙,準備把這東西丟迴水裏。


    沒想到異變突生,原本褪去的白霧竟是詭異的籠了迴來,甚至比之前還要濃鬱。


    天稷朝李景霂扔出一把符紙,“二殿下,快接住靈符!”


    李景霂伸手欲拿,卻抓到了一把空氣,瞬間感覺腳下一滑,硬生生跌進了湖裏。


    李景霂:“……”


    “主子小心!”


    “主子!”


    華一幾人眸色劇震,紛紛運起輕功朝前,等穿透迷霧時,才發現都迴到了一開始石階入口。


    天稷蹲在一旁,急得上火,“拿什麽不好,偏要拿定陣珠!”


    一言不合那法陣就把她們幾個給甩出來了。


    但也不得不佩服一下這活閻王的運氣,那湖邊她站了這麽久,也沒瞧見這玩意兒。


    人家隨手一撈,就把定陣的陣眼給動了。


    哦……這是何物?


    這下把自己哦湖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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