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迴到馬車,江晏便急忙拿出幹帕子擦掉他鬢角帶上的雨水。


    邊碎碎叨叨的說著。


    “送個傘,讓綠映去便是了,你這孩子倒好,還專門跑一趟,本就身子弱,被淋病了可怎麽好?”


    青嵐心裏有些暖意,接過手帕,眉眼帶笑道,“……這不是想著,慕容府主君是爹爹您交好的朋友麽?”


    江晏立刻義正言辭的否認,“可別了,誰樂意同那死板又記仇的人交好啊?”


    規矩多的人家就是,煩都能被煩死。


    也就是一年兩次拜貼維持體麵的關係罷了。


    能不走動就不走動。


    江晏想著又低低歎息一聲。


    “不過,那慕容公子這般瞧著也是可憐,先前在慕容府也是個千嬌百寵的公子哥兒,又有君後疼愛。


    這才嫁過去一年不到,他公爹就罰他當著外人麵站規矩,這不是當眾打他臉麵麽?


    聽說三皇女還要娶那個西周小皇子當正君,西周人性格潑辣兇悍,能好相與嗎?


    也不知道這嬌滴滴的公子哥兒,之後能不能受得住……”


    青嵐微微揚起唇角,“隻看他能不能想通了。”


    他方才在他身上看出死誌,可他命數卻不該絕。


    所以才提醒了一句。


    若他仍執意固守自封……


    那估計祖師爺從棺材板裏爬出來也救不了他。


    祖師爺:“……”


    “唉,我也不明白,這有啥想不通的,真該讓這種錦衣玉食慣了的世家公子去北境看看。


    對於那邊的百姓來說,吃飽穿暖,已是奢望,他出身便擁有了一切,卻在為點小情小愛怨天尤人,還是養在閨閣中,氣性養小了些。”


    過不下去和離就是。


    用妻主的話說,忍他恁娘。


    江晏推己及人,想了想淮湉那兩孩子,似乎也有點這種悲春傷秋的苗頭。


    不成。


    迴去還得跟府裏那倆侍君叮囑一下。


    男孩也得稍微帶出去見見世麵,不然整日哭哭啼啼的,遇上點小挫折就要死要活,光是想想都覺得腦殼疼了。


    青嵐抿唇笑道,“是啊,若是這世間男子,都像爹爹這般通透,想必家家戶戶也能和美了。”


    江晏被誇得老臉微紅,不好意思的推拒一句。


    “你這孩子,瞎說什麽大實話。”


    青嵐自然是知道江晏心善。


    府裏的溪柳和木鳶這兩位侍君,最早就是江晏在北境陪顧真駐守時,救下的流民。


    那會兒他與顧真剛成親兩年,一直無所出,家裏的長輩便急哄哄的吵著要給顧真納幾房侍君。


    顧真根本不願,還寫信反駁自己親爹。


    這一反駁,直接把親爹氣得一病不起。


    不想讓顧真左右為難,更不想讓她背上不孝不悌的罵名。


    江晏這才答應,會給顧真納侍。


    當時,被他所救的溪柳和木鳶站了出來,說他們願意留在顧府,伺候江晏,生出的孩子便給主君撫養。


    誰曾想,兩位侍君剛娶進門,江晏便診出了有孕。


    爾後便有了顧涼。


    可是江晏生下顧涼後虧損了身子,不宜再受孕,所以顧真直到現在也隻有一女。


    溪柳和木鳶一直都老實本分,十二年不肯懷孩子,平日裏也都是盡心盡力的伺候著他。


    也是後來,江晏瞧著他倆年紀大了,想讓家主賜他們一個孩子傍身,這才有了顧淮和顧湉。


    江晏說自己懶得操心,把倆孩子推了迴去,實際就是想讓溪柳和木鳶的日子也有個盼頭。


    他們曾經顛沛流離,已經過的很苦了,沒必要後半生還要苦下去。


    這些往事,也是兩位侍君閑時同他聊起的,即便已經過去了很久,提起江晏說的話時,仍然會有慠動。


    他們說,能在顧府過上如此平靜安穩的生活,已經很滿足了,不想爭寵,隻想守著孩子平安長大。


    對於江晏這位仁慈心善的主君,也唯有感恩戴德。


    江晏笑著將一道符塞到青嵐手裏,“收著吧,爹爹方才為你求的。”


    青嵐有些詫異的看著他。


    江晏笑道,“這符,我偷偷求了兩張。這給你,是願你子嗣福延,和順心安,不要像爹爹以前一樣。”


    青嵐神色微變。


    他緩慢的握住手裏的符。


    半晌後。


    才艱難的低聲說道。


    “爹爹……若有合適的男子,不妨,也為妻主相看一二吧。”


    江晏被他這冷不丁的一句嚇得魂不附體。


    ……難道催生太過了?


    江晏有些局促的壓著符,手足無措道,“你說的什麽話?爹爹不是這個意思呀!”


    不是。


    怎麽地就突然說到給乖女納侍上了!


    他是這意思嗎?


    青嵐低垂著眸,麵上輕漾著潺潺笑意,似是融了山間清和的微風。


    語氣平靜的說道。


    “我可能……生育有損,此生都難有子嗣。”


    他命裏……根本沒有子嗣。


    這是他再如何努力,也改變不了的事。


    如同一道驚雷炸響在他耳邊,江晏猛地瞪大眼睛,震驚的張著嘴巴,半晌說不出話來。


    顧府的馬車平穩的行駛在山路上。


    綠映抱著腿坐在馬車外,低垂著頭,眼眶紅紅的,難過得吸了吸鼻子,看著快要哭出來。


    段江騎在馬上,好奇問道,“綠映,這是怎麽了?”


    綠映揉了揉眼睛,搖了搖頭。


    “眼睛都紅了,還沒事呢?”


    綠映瞬間炸毛,“隻管帶你的路,管我們男兒家的事做什麽,討厭的女人!”


    段江嘴角抽了抽。


    怎麽著,隨口關心一句也能被嗆,難道她在北境待了幾個月,魅力下降了?


    被幾個香都懟過的段雙:老姐,你懂我心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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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


    貢院。


    顧涼緩緩走出貢院大門,抬頭瞥了眼暖陽,嘴角愉悅的勾起。


    連考三日都下雨,末號房的臭味都減淡了許多,加上同考官們也很少會巡查末號房,昨晚她聽著雨聲,難得睡了個好覺。


    果然,隻要沒有那潑天的臭味,她還是挺滿意末號房的地理位置的。


    方仲懷幾人也相繼走出來,瞧見顧涼,急忙喊了一聲。


    “顧君!且等等我們!”


    顧涼轉過身,朝幾人拂手行了一禮。


    錢程握著折扇,笑著問她,“顧君,這會試題,你覺得答得如何?”


    顧涼淡淡勾唇,“還行。”


    除了策論外,其餘幾科都是穩定發揮。


    策論題嘛,她其實也劃過重點。


    想必是楚大學士出題時又夾帶了些私貨,策論竟是考了她自己於朝上主推的新政。


    顧涼前段時間還專門研究過楚玉想推行的新政。


    隻有一點意見。


    革新有餘,後勁不足。


    比如重新丈田,想必楚大學士的初心便是清查隱田、還百姓以田,並且通過實際調查,將畝產、良田的數額都清楚的掌握在朝廷決策者手中,方便製定稅收之策。


    可是若無相應的政策配套支撐,僅僅是指望地方官吏的千唿百應、大義滅親,恐怕連始皇帝都做不到。


    所以她答此題是,先抑後揚,以開篇直接否定的態度,奪人眼球,後文旁征博引,使用大量實例論證,否定之否定,直接在結語將新政拔到一個曆史新高度,順便淺淺的拍了一下李元貞的馬屁。


    新政不僅要推,還要大刀闊斧推。


    既然要改,那便要狠下心腸改。


    整頓吏治、輕徭薄稅、改進漕運、穩住市場、重視演武,最大限度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技術……


    各方缺一不可。


    不然那些擁有頭部資源的人,隻會利用新政的漏洞,更狂妄的搜刮民脂民膏、吞並良田,到時出現地主豪紳,可就更難鬥了。


    她答卷中的用詞已經盡量考究平和了,希望楚大學士判卷的時候能稍微……不那麽生氣。


    至少能耐心的看到最後。


    “顧君這說得還行,明顯謙虛,恐怕是已有十分把握了吧?”


    錢程幾人相視一笑。


    她們對顧涼有種莫名自信。


    方仲懷感慨道,“經義還好,考官出題也算中規中矩,不過策論倒是新了些,幸好咱們在學院時也議過一二,還算有些思路,不至於兩眼一抹黑。”


    彭興也點了點頭,“的確,想必有些地州過來的考生都不太了解這新政之策,自然也就辯無可辯。”


    錢程晃著折扇,“趁還有印象,我這便迴去同先生提議,在《十年科舉,七年模擬》輔導冊上補充這部分資料。”


    方仲懷也應和道,“我也一起。”


    彭興轉頭看向顧涼,“顧君同去麽?”


    顧涼淡淡一笑。


    錢程了然,拍了拍彭興的肩,“顧君的正君都在那邊等著了,你哪喊得動她,咱們三去就是了。”


    她朝顧涼拂手,“我等還會在京都多逗留些日子,屆時再約顧君見麵一敘。”


    顧涼點了點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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