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別苑,暖房。


    莊宜握著玉蘭喜梳,動作輕緩的給青嵐梳著頭,念著祝詞。


    看著銅鏡中眉眼如畫的新婚夫郎,緩緩點頭,臉上笑意和善。


    “孩子,我今日代你長輩祝願,願你往後,平安順遂,締結良緣,琴瑟和鳴。”


    青嵐低垂著眸,抿唇笑了笑。


    “青嵐謝過師爹。”


    喜侍道,“請正君上妝。”


    一旁候著的奴侍們走過來,恭敬的給青嵐添妝。


    濃稠如墨的烏發挽成雲髻,額間貼了一個金紅色的三葉花鈿,頰邊垂落一對珍珠,黛眉輕染,脂色淡掃,清雋動人。


    “正君,該換婚服了。”


    喜侍又輕聲提醒。


    爾後,一群穿著粉色留仙裙的奴侍魚貫而入,臉上皆洋溢著喜色,手裏捧著今日新婚夫郎穿戴的婚服。


    最後一個進來的奴侍穿著海棠色衣裙,謹慎小意的護著手上的托盤,聲音是掩蓋不住的緊張。


    “正君,這是仙客來送過來的鳳冠。”


    梔香哥哥說這鳳冠價比千金……


    太貴了。


    他覺得他手忍不住有點抖。


    莊宜好奇的轉頭看去,隻見那鳳冠上綴著點翠鳳凰,竟是栩栩如生。


    冠中珠圍翠繞,延展處均掛著珠寶流蘇,長而精細的珍珠麵簾精致華麗,絢麗奪目。


    竟是從未見過這般璀璨耀眼的發冠。


    莊宜不免目露驚歎。


    看來,顧涼果真是極重視青嵐的。


    在喜侍的提醒下,青嵐站起身來,一件件錦繡雲裳套在他身上。


    這難得一見的墨綠綢緞更襯得他膚色白皙,長身玉立,如鬆如竹。


    最後一件繡滿珍珠的紅緞束身,熨帖的裹住他纖瘦的腰肢。


    莊宜驚歎道,“這婚服樣式倒是特別,以前也從未見過。”


    尤其是。


    仿佛就是為青嵐量身定做的一般。


    這典雅的墨綠配上大氣的正紅,完美貼合他淡雅清冷的氣質。


    銅鏡中的倒影俊美無儔,綺羅珠履,淡妝描摹。


    似是一幅縹緲空靈的潑墨山水畫忽而著了色,瑧於妙致毫巔之境。


    在奴侍的忐忑不安下,精美華貴的鳳冠穩穩的戴到了青嵐發髻上,長長的麵簾垂落下來,遮住底下的幾分緋色。


    青嵐正君真是太好看了!


    說是天仙也不過如此吧!


    奴侍們不敢看得太過直接,隻能借著銅鏡時不時偷覷兩眼。


    “她們過來了!”


    “外麵有好多人圍觀!”


    “正君,小姐她們在湖麵上,快準備靠岸了!”


    屋外傳來小廝欣喜的聲音。


    房裏的奴侍們也都跟著雀躍起來,緊張的趕緊檢查還有哪些流程沒做到位。


    青嵐眸色微動,坐在銅鏡前,纖長的手指緩緩握在一起,頰邊似有霞雲拂過。


    莊宜見狀,笑著問道,“這便害羞啦?”


    “……沒。”


    青嵐低下眉,心口處卻不自覺泛起漣漪。


    原來,這便是期待的感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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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涼站在船頭,看著不遠處的竹棲別苑,唇角微微勾起。


    孫瑛探頭看過去,見那別苑安靜的有些異常,狐疑道,“老顧,不會有詐吧?”


    賀冬抱手站在兩人身後,沉聲道,“反正沒有埋伏,不排除會有人暗算。”


    顧涼笑意微斂,嘴角抽了抽。


    ……大喜的日子,這倆能不能想她點好?


    方仲懷也疑惑道,“確實,怎麽感覺這麽安靜?顧君,你說孟先生不會設法整咱們吧?”


    錢程蹙眉,“要相信孟先生的為人,她應該是不會為難我們的。”


    彭興道,“不好說。”


    顧涼:“……”


    她忽然就覺得帶這麽幾個自告奮勇的人來迎親不是很靠譜了。


    幸好她還安排了一個內應。


    孫瑛見她一言不發,笑嘻嘻的湊了過來,豪爽的拍了拍胸脯。


    “放心吧老顧,論武有我和賀冬,論文嘛,有錢程她們仨,咱不至於被動。”


    片刻後,船停泊在湖岸。


    顧涼掀起衣擺,走上石階,還沒碰到那大門,就見裏麵突然湧出一群穿著東林書院院服的學生,嚴陣以待,牢牢的守住了別苑門內外。


    個個都一臉嚴肅的看著她們。


    “師姐停步。”


    錢程和方仲懷立馬轉頭看彭興。


    彭興聳了聳肩,“都看我作甚?我也不知道啊。”


    錢程今日換了把玉折扇,風度翩翩,預先一步走到前麵,“說吧,怎樣才能放我們進去?”


    為首的學子禮貌的行了一禮,笑道,“幾位師姐,若是飛花令贏了我們,便可以進這道門去。”


    飛花令?


    這不就是得一直吟詩嗎?


    孫瑛立馬撇清幹係,默默站到賀冬旁邊,“欸,這你們仨的活兒啊,一對十,你們成嗎?”


    錢程晃著折扇,“但可一試。”


    方仲懷笑得靦腆,“不在話下。”


    彭興道,“我就看看。”


    孫瑛立馬把彭興拽了過來,“你該不會是那位孟先生留的內應吧?”


    彭興不吭聲。


    學子見幾人應下,繼續說道,“那我們便以''迎親''做題,如何?”


    孫瑛立馬開始苦思冥想,搜刮她肚子裏那點為數不多的墨水。


    賀冬愛莫能助。


    方仲懷和錢程則是互相交了個底,看看能撐過幾輪。


    顧涼挑了挑眉,對著那為首的學子招了招手,淡聲道,“師妹,過來。”


    那學子一愣,還是走到了她旁邊。


    就聽顧涼在她耳側低語幾句,那人露出一臉為難之色,爾後眼神一亮,最後神情鬆動,指了指旁邊的菱形花窗。


    顧涼瞥了賀冬一眼。


    對方冷酷的點了點頭,拽著孫瑛就躍了上去,把藏在綠竹群後的那扇菱形花窗卸了下來。


    “謝了,師妹。”


    顧涼走了過去。


    “欸,顧師姐!這於禮不合啊!怎可如此耍賴!”


    “你們!怎麽能如此粗魯的卸了窗呢!”


    “不行,我們快過去攔住她們!”


    身後的學子們以為顧涼幾人要從窗那邊翻進去,急急忙忙衝過去攔人。


    顧涼微微一笑。


    從竹群後走了出來,正大光明的走進了別院大門。


    大喜的日子,她肯定要走正門了。


    “不愧是顧君,這虛張聲勢用得巧妙啊。”


    方仲懷還想著老老實實念詩行令,結果顧君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錢程看向那學子,好奇道,“顧君方才跟你說了什麽?”


    那學子羞愧道,“顧師姐說,明年的《十年科舉,七年模擬》放我的名字在第一位……”


    “還有,她認識月泠公子,可以找個機會幫我引薦。”


    錢程握著玉折扇,恨鐵不成鋼的敲了下她的頭。


    “傻啊你,顧君平日裏都不怎麽去春風不渡,哪認識什麽月泠?


    更何況,那冊教輔上本就是學院聯合署名,明年我們不在,按理也該輪到你了!”


    “……啊?”


    那學子反應過來,捂著腦袋,急匆匆跑進去準備打小報告。


    “那我要趕緊跟先生說!”


    錢程搖了搖頭,“都這樣了,你們誰還能攔得住她啊?”


    方仲懷疑惑的看著她,“錢君……”


    “嗯?”


    “你才是孟先生安插的內應吧?”


    若真要對那飛花令,怕是她方仲懷要一對三十吧?


    錢程睜大眼睛,玉折扇擋住臉,訕訕笑道,“走吧,我們也進去看看怎麽樣了。”


    別苑裏麵紅綢遍布,沿路兩側種有蘭花,此刻花香柳影,恣意清幽,倒有些雲州桃花莊院落的熟悉感。


    顧涼當初選中這裏,也是想著之後青嵐若是想親近下花花草草什麽的,可以來這小住幾日。


    不過她還買了幾處不同的宅子,都放進青嵐的嫁妝單子裏了。


    隨他喜好挑著住便是。


    顧涼一路暢通無阻,看著站在廂房門外笑容和藹的孟遲和莊宜。


    腳步一頓。


    孟遲笑道,“顧涼,通過了飛花令,此處可還有煮酒令呢。”


    從她腳下到廂房門的每一塊石磚都擺滿了酒。


    顧涼眉頭一挑。


    這麽多酒。


    ……孟先生還真是看得起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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