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孝順,很聽話。


    我怕他會一如此前被我帶去枕花隱那般,記憶沒抽幹淨,不知何時會再次想起。


    我招來素修和素月試探,見他無反常,倒是青覆,居然私自尋來了澤明。不過啟漣將澤明扔下懸崖倒是給了我個意外之喜。


    青覆越長大,心眼就越多,往常隻是養養食人鯰魚什麽的,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是我覺得他已然不滿足於現下,尤其是我將啟漣扶到少仙主之位,把他擠下去之後。


    這本就是一個試探,論管理,啟漣不足他之萬一,我原本想著此番權當是他的試煉,若如我心中所願往後又吾門還是他的,我年歲千千萬,少仙主是誰我不計較,隻要忠心就好。


    而後我身體虛弱,虛弱是真,卻也沒有到行將就木的時候,我讓素修與我演了一出戲。


    將赤魚交給了啟漣,果然他輕鬆替我尋迴了枕花隱的久章。


    得到消息說擎雨渡正召集四仙門想法對付我,此事正如我意,我正需要將四仙門聚到一處,待處理了他們,凡塵任何事情便不足為懼。


    至於青覆,我打算給他最後一次機會,於是我假意出門,給他留了空隙,並高調宣揚,讓啟漣替我好好守著又吾門,如果他能忍下,好好幫著啟漣,往後又吾門少仙主之位還是他的。


    出門期間,我還是有些不放心,讓素修盯著啟漣。


    果然,出門不久,青覆便帶著人在山道上阻截我,這親手養大的狼崽子到底還是不聽話,但我不能直接殺了他,殺了他失人心,便用傀儡術操縱著那群人迴了又吾門,夜間便讓他們去冥王那重新做人了。


    我替他大肆辦了後事,主要也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又吾門獨步天尊不行了。連最得意也是唯一的門生也已經死了,又吾門現下內憂外患,絕好的機會,可以攻上又吾門了。


    青覆死後,我沒想到啟漣已經恢複了記憶,他一劍刺穿了我的身體,我猜想他是趁我不在的時候,入了我的澄華鏡。


    我有稍稍的詫異,轉念一想他在這個時候恢複記憶倒是極好的,這對澤明來說將是更大的牽製,現下唯一的目標就是開啟久章。


    第二日,四仙門果然來了。


    我又吾輕而易舉的勝利,因為我的靈力實則已經恢複的七七八八了。


    我給了他們一夜的時間考慮是否替我開啟久章,否則一日屠一山門,其實我是希望他們趕緊開啟,四仙門我也不想殺光,我希望他們都能歸順,殺光了還得重新培養,多累。


    第二日,我拎著留心出現在風來院,之所以選她,是因為我著實不太想浪費時間,在四仙門中,留心應該是啟漣最關心的人了。


    啟漣既能恢複記憶,對於他能知道我的身份我丁點都沒有意外,倒是可憐的留心小姑娘被嚇得不輕,我無暇顧及,我的心裏眼裏隻有久章。


    我看向屋內,澤明正躺在床上,被一道結界攔著,我探不到他的虛實,啟漣說他也能替我開啟久章,不需要澤明,我隻覺他們你為我,我護你的戲碼總是演不厭。


    我並不計較於誰開啟,想通了就好。


    當我聽著那一段樂章,看著在我手上緩緩綻放的紅蓮,感受到了那股強大的力量灌入我的靈脈,我的靈脈洶湧澎湃。


    忽然間有一個想法,旋覆那老兒體內左不過也是這副光景了吧,擁有大能的感覺竟是如此的暢快。


    一個新世界的誕生必定是建立在一個舊世界之上的,我對於這個世界中生靈的犧牲充滿著向往,就在我為此而努力的時候,魚骨長劍插入了我的胸膛,我聽到了啟漣再次吹起的笛聲,笛音急促,我意識到他在反吹那個調子。


    於此同時,我感受到了原先那股蓬勃力量的流逝,連帶著我自己的靈力,且速度比當初流入我身體的時候快上數倍。


    我別無選擇,隻得轉而盡力阻止體內靈力流逝。


    當啟漣問我為什麽要這麽做的時候,我恍然迴想起旋覆的話,原來這個所為的凡塵劫難竟是我自己。


    我從對旋覆是不服氣,對他的先定之言帶著怨恨。對啟漣、澤明此生的一帆風順是憎恨,這兩個恨持續了很久,直到我決心要創建自己一手掌握的世界,從而覺得對前者的恨是小恨,與我的繁華世界相比,他們微乎其微,忽略不計。


    我不但要證明我不屑於他們嘴裏的仙道,我更要告知所有人我要在這塵世長長久久,成為塵世中的‘天帝’。


    不管我初心為何,給所有人一個大同世界,一個再無戰爭的家難道不好麽,難道不對嗎?


    如此想來竟莫名覺自己偉大。


    顯然我這個想法若是讓恢複所有記憶的啟漣和澤明來說會是天大的笑話,定要嘲笑我不自量力。


    好在我現下無情,也感受不到自己曾今失去了多少。


    我脫口而出,為的是一口氣,那曾經被旋覆看不起我的那一口氣。


    我記得‘四個夙’聚會的時候說過,真仙以上方能駕馭,我低估了他們兩個。


    待啟漣將那魚骨劍再次刺穿我身體的時候,我知道他們讓元丹合二為一了,這一仗我贏不了了。


    當魚骨劍再次抽離我心口的時候,我的靈力流逝的速度很快,靈脈枯竭也很快,我知道沒多少時間了。


    我忽然感受到了一陣的心痛,不明緣由,餘光看到底下長安已經暈厥,我一瞬間想到了君迴、念念,還有那些年在枕花隱與啟漣,念念,君迴的家宴。


    君迴望著我,甜甜地對我說:“謝謝謫塵叔,菱角很好吃,君迴最喜歡謫塵叔了,謫塵叔要是我爹爹就好了……”


    念念淚眼汪汪望著我說道:“謫塵,孩兒名字我起好了,叫君迴,願君常迴……”


    小啟漣拿著‘醉花陰’賊兮兮笑道:“叔,今日幾壺‘醉花陰’慕蓮陪你一醉……我師父挺好的,要不你考慮考慮……”


    我喉頭哽咽,眼中迅速充滿了透明的液體,直到我的眼眶承載不下,從眼角決堤,很慶幸我此生還有機會感受了心痛和歉疚。


    我感受到我的身體在不斷下墜,手腳變得虛浮,一陣陣寒意直鑽我的四肢百骸,我用盡最後的力氣,顫抖著手摘下玉佩,奮力丟向啟漣,他定然能帶迴君迴,也隻能相信他能做到。


    我的力氣也隻夠告訴他兩個字:君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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