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間的拂曉如浸了一半墨又被水淋濕的油紙,更如麵覆黑紗的美人,淡青夜裏隱隱地透著白。


    曠野寂靜。


    一條小河蜿蜒向前,串聯起這盛世大地的大城池,小集鎮,滋養著沿河萬物。


    河邊的橋埠上已有三三兩兩的婦人在洗滌衣衫或蔬菜。


    岸上商鋪林立,攤點吃食早已準備就緒,雖是拂曉,但人已不少,看得出這是個熱鬧的集鎮。


    現下時辰,人最多的還是早餐攤點。


    “哎,這位大哥,你有沒有聽說,茲山鎮出了惡鬼了!”淡淡且神秘地一聲,卻將早點攤周圍的客人都吸引到了一桌。


    看模樣像是個行走的貨郎,身旁還放著貨郎擔。


    “兄弟,什麽情況,茲山鎮可在這滌清河的上遊,和我們垣暮鎮共用著滌清河的水呢,十裏地都不到,你可別瞎說啊。”


    “人命關天的事兒我能胡說嗎?”


    “到底怎麽迴事,你趕緊說說!”一旁已經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連麵攤的掌櫃都邊煮麵邊豎著耳朵聽得仔細。


    “我是沿著滌清河一路下來的,我在茲山鎮的時候聽說,別的鎮也出惡鬼了,專門吃人魂魄,被吃的人都是突然暴斃,沒一點征兆的,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家裏的人就發現眼珠子瞪著,七竅流血,嘴巴張著,那麵色白的啊,比……比這麵條還白!”他說著還挑了挑碗裏的麵條。


    “啊,這麽要命啊……”


    “那可不,我每到一個鎮子,就先看看有沒有出人命,要出人命我即刻走了,當真死了不少人了,我走街串巷的,不敢多待,過完今日這垣暮鎮我也不敢待了……畢竟十裏地都不到。”


    “這可如何是好,要是惡鬼,這官府也沒有用啊!”


    “是說啊,不會到我們鎮子來吧?”


    “要是來了怎麽辦啊,我們要不要搬啊,我還年輕還沒娶媳婦呢,我不想死~”


    此話一出,每個人都麵露驚恐,畢竟這世道,至少麵兒上還算太平,要是死於非命,還是被惡鬼吃了,可太不值了。


    “不過我聽說,有個仙人一路打殺下來,作惡的惡鬼,都被他收服了!但是命隻有一次,我還是小心些好。”貨郎道。


    “你這麽說,是不止一個惡鬼?確定是收服了,而不是趕到別的地方去了?別是往我們垣暮鎮來了吧!”人群中有人提出了疑問。


    “這個不好說,反正那仙人出現過的地方就沒有再鬧過惡鬼。”貨郎道。


    “那仙人是誰啊,來不來咱們鎮?即便不鬧鬼來個仙人,我也心中安定。”一個胖胖的婦人道。


    “我可沒這福氣,不過我聽那些見過那仙人的人說,那仙人啊……嘖嘖嘖……好一個翩翩美少年,好像叫什麽青君來著。”


    “久安青君!”一個懷抱著三尺長劍的人插嘴。


    “對對對,就是久安青君!”


    “久安青君,就是擎雨渡的久安青君?!”


    “這世上難道還有兩個久安青君嗎?”


    “那久安青君要是來我們鎮就好了~”


    “怕什麽,那久安青君不來,咱們垣暮鎮也有仙人啊,又不是像茲山鎮沒人管,咱們鎮可是在枕花隱的地界,萬一出了事,臨江仙不會對我們置之不理的!”人群裏有人喊了一聲。


    “對對對,咱們還有枕花隱呢!”又有了不少附和之聲。


    “枕花隱?你們還指望枕花隱?難道你們不知道臨江仙早已不是十六年前的臨江仙,枕花隱也早就不是那時候的枕花隱了。一個小婦人能做何?其他三仙門沒將她剔除仙界,不過是看在夙願老祖的麵兒上罷了。不對應該說四家!”那抱劍之人開口。


    “枕花隱?臨江仙?久安青君?”那貨郎一下子接受不了那麽多仙家名諱。


    “虧得你還說走南闖北,原本的四大仙門你都不知道,永晝山的擎雨渡,折鬆還洲的寒冥澗,萬仞山的流域星津,還有就是這兒,衍溪川的枕花隱。不過還有個十年前新起的一個門派,笙歌醉裏的又吾門,那笙歌醉了,當真是被那又吾門治理地一片祥和,且修士眾多,已然有足夠的實力把枕花隱擠下去了。”那抱劍之人如數家珍般說來,見聽眾都被他吸引很是得意。


    “我就是個賣貨的,我要知道仙門幹什麽,我活一世夠了,不修仙,我隻求我這些耍貨都能賣光,一家老小不愁吃穿便好……”貨郎不情願。


    “哎,小道長,枕花隱怎麽了,我們怎麽都不知道啊……”那胖大嬸又問。


    此時天已大亮,街上已經十分熱鬧。


    “你們不是仙門中人。不知道正常,那枕花隱仙主臨江仙,自十六年前生了孩子,便沒了往常的仙氣,早就成了個洗手做羹湯的小娘子了,哪有空管你們這些閑人。”


    “啪!”地一聲,眾人圍聚的桌子被劈成兩斷。


    可憐那貨郎還沒吃完的麵條,‘哐嘡’一聲落地,嘴裏還叼著一筷子沒塞進嘴裏的麵條。


    在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你這東西,在這放什麽屁,誰跟你說臨江仙不管眾生,你特麽再敢妖言惑眾,我就讓你的老娘後悔把你生出來!”是個少年的聲音。


    可詢聲望去,卻隻有一群清新淡雅的年少女娃。


    “誰,站出來!”那小道士已握劍在手,看來準備幹仗了。


    “就是你小爺我!”


    隻見那群少女中最高的一人站了出來,他穿著一身紅衫,手裏握著一管兩尺長黑色笛子,一腳踏在沒被砍斷的凳子上,手中笛子一個打挺,抗在肩上,正用鼻孔看著那小道士。


    她這樣子,沒有半分女子柔美氣息,外加他那嗓音,純漢子一個。


    “你!……你這個變態,你明明是男子卻穿女子衣衫!你……你不要臉。”那小道士已經完全忘記了剛剛在討論什麽東西,被他這驚世駭俗的打扮完完全全吸引。


    眾人也用異樣的目光看著這怪異少年。


    “你信不信我讓這滌清河送你走!給臨江仙道歉!”他笛子指著小道士。


    “道歉!”身後的兩個女娃娃也不甘示弱,怒目而視,就差拔劍相向了。


    “我說的是事實,道什麽歉,你們是什麽人?!”


    “你道不道歉!”那黑色的笛子已高高舉起。


    “來啊,試試啊,你這個死變態!”小道士退了一步,劍已出鞘。


    他笛子正凝聚著靈力,下一秒那道靈力就要飛向那小道士。


    “啊!死人了,死人了!”河邊的一聲尖叫蓋過了所有嘈雜。緊接著是一大群本在很洗衣的婦女連滾帶爬的往岸上跑。


    所有人都跑到河岸邊,根本沒人在理會這對峙的二人。


    見他笛子一轉,一道白光飛出,將那小道士震地飛出老遠,重重落地。


    他嘴角抽笑,笛子一轉便插在了腰間。


    遠處還是那小道士罵罵咧咧的聲音,掙紮著起身,不過那聲音越來越遠。


    他‘切’了一聲,扯著嗓子朝那小道士逃離的方向喊:“下次再說臨江仙,我可是會打到你娘都認不出你的呦~”


    而後不緊不慢的朝河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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