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板聲聲扣響在這才剛在不久前辦過先帝喪禮的太晨宮中,這一刻,太晨宮內棺槨之中,如今所躺著的是這個登記也不過剛滿了百日的新君。


    新君自祭台傷重之後身子骨越發不硬朗,最終沒能夠扛過那一遭,成了大魏國帝王史冊之上第一個才剛坐滿百日帝王之位便駕鶴西去指認。


    他本是年輕一輩之中文武雙全,極為有資質才華的俊才,可誰能夠想到,就是這樣一位俊才,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最後離開這個人世。


    已經有過一次經驗的眾人,在這會不慌不亂的行著喪儀之上該行的每一個禮儀,而外頭這會如今的皇後周音婉,依舊以皇後的身份,揣著腹中的“遺腹子”如今為自己的丈夫守靈,亦為她痛哭。


    而如今陪伴在周音婉身邊的人是葉晚悠,葉晚悠在收到新帝駕崩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便帶著其手上獨有的入宮令牌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之中,讓眾人對其微微蹙眉的同時,也讓蕭燁在此等著她,隻想問她一句,她想做什麽。


    該出現的時候不出現,偏這個時候站在人前打眼,如今這個時候,誰貼著葉晚悠,誰都會被人指指點點在那兒恨不能戳著脊梁骨,她倒是不怕,非要湊到跟前。


    現如今著底下平輩裏頭但凡有子的,如今哪一個不跟烏眼雞一樣的,在那兒死盯著上頭那一位的肚子。


    恨不能從那一位的肚子裏瞧出花兒來,好知道這裏頭到底是男還是女。


    最好的,恨不能是希望她那肚子裏的種趕緊的掉了,到那時候,這一個個的也好把這皇帝人選給選出來。


    眾人如今誰不是各懷鬼胎……


    “出宮去!”


    大哭喪儀止住的下一刻,眾人各自去往屬於自己的地界上頭休息,唯獨葉晚悠去了小廚房裏給周音婉熬湯遞水的在那兒忙活的不曾歇息。


    蕭燁站在葉晚悠的麵前,隻給了葉晚悠這一句話,讓葉晚悠不要再繼續待在這宮中,找機會出宮去。


    她身無誥命,什麽都不算,本可以安安生生的在家中待著,隻管什麽都不顧就可以了,非要在這會攛掇出來,想做什麽。


    學陸清微麽?


    陸清微文武雙全,那時候倒是護住了周音婉,沒有遭受那些個狼子野心的侵擾。


    可陸清微身後有其父兄扶持,可她葉晚悠呢?


    葉晚悠有什麽,她什麽都沒有,既然什麽都沒有,還不乖覺著一些,還要無端生什麽事。


    不是誰都能夠學著陸清微,似陸清微一樣,幫著這個朝廷逢兇化吉的!


    這一點她葉晚悠也該心上有數,自己有個明白才是。


    別成日裏覺得自己好像很厲害似得!


    到最後,什麽也沒能學著,能撈著什麽!


    “閉上你的嘴,我不想聽你和我說話,外頭多少豺狼虎豹,也抵不過你的狼子野心,你自己心裏倉這些什麽,旁人不說,難道……就看不出來麽?”


    多少人都已經說遍了,當日新帝駕崩前所發下的那一道攝政王的聖命,他為什麽不敢接,難不成他的心裏沒有點數,都是各自心裏門清兒的人,和自己在這兒裝什麽大尾巴狼。


    “我不可以嗎?這難道不是他們這些人的算計,誰都有私心,我蕭燁就不可以有嗎?若不能有這個私心,當初我在這權利之中不斷的掙紮是為了什麽?”


    就為了做一個大公無私到把皇位讓出來的人,這說出去誰信?


    難道叫人聽著不會覺得這事情十分的可笑,就跟個笑話沒有任何的差別一樣!


    和誰在那兒鬧呢?


    聽著葉晚悠這會讓自己離得遠遠的話,蕭燁當下對著葉晚悠似乎是在發泄自己內心的不滿,又似乎是在同葉晚悠訴說自己內心之中的苦悶,那一聲高過一聲的音調,叫這會的葉晚悠,隻在臉上多了幾分的涼薄,就這麽瞧著他。


    波瀾不驚的神色,淡淡的那麽抿唇一笑,葉晚悠絲毫不為所動。


    才剛這位攝政王爺不是說了麽,自己不是陸清微,做不了如同陸清微那樣的英雄。


    可在這兒,葉晚悠也不得不說蕭燁一句,那便是蕭燁也不是蕭繹,他這一輩子永遠都不可能成為蕭繹而後代替了任何人。


    他這一輩子也隻能如此罷了!


    皇帝之位,算計了那麽多,到最後,臣公們不讓,他便不能覬覦,總不見得,他一人要殺光整個朝廷的臣公。


    可見……


    不得民心,也一樣是一事無成!


    攝政王!


    依舊不是真正的王,隻是一個被皇字碾壓的臣子罷了。


    “葉晚悠……”


    “蕭燁,你要是不想聽我說的話,要是不想著見我這麽個人,你大可以走的遠遠的,離我也一樣遠遠的。”


    “你不稀罕我,我也懶得稀罕你,且……我希望你,一輩子都是攝政王!”


    因為葉晚悠此刻所言,蕭燁的一雙手已經捏在了葉晚悠的下巴上頭,他用足了力氣,恨不能把葉晚悠的下巴給捏碎了才算完。


    可葉晚悠絲毫不在乎,臉上波瀾不驚著,嘴裏甚至對著蕭燁說著極為“動聽”的祝福。


    一聲一聲的祝福,致使著這一刻的蕭燁看著麵前的葉晚悠拂袖而去,而後葉晚悠端著自己給周音婉所準備的吃食,一個人去到了太晨宮中。


    太晨宮內,周音婉遣走了殿內所有的人,隻她同自己的心腹丫鬟待在這殿中,而她則趴在新帝的棺槨邊上,在那兒不住的落著眼淚。


    眾人才剛拉都拉不開,如今這人走了,她這才深吸了一口氣,把袖中藏著的嗅瓶放在了棺槨裏頭,自己丈夫“屍身”的鼻尖。


    嗅瓶之中的刺激味道,促使著如今“駕崩”的新帝蕭爍睜開了眼睛,在他睜開眼睛的刹那,周音婉長吐了一口氣,總算是把內心上的一個大石頭給放了下來。


    這會這太晨宮裏沒有人,葉晚悠進來的時候,看著自棺材裏頭坐起來的那個人,臉上毫無任何畏懼之色,更像是早有準備似得,把端來的吃食遞送到了靈台邊上的夫妻二人手中。


    她東西帶的足,為的就是讓蕭爍能夠吃飽……


    就在新帝“駕崩”的當夜,攝政王上台的消息傳到葉晚悠耳中的時候,陸首輔也是第一次鄭重其事的希望葉晚悠能夠幫忙。


    並且告知了葉晚悠這會所發生的每一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還有……


    陸清微沒有任何的事情!


    隻是這個時候並不方便出麵,需要靜待時機,而後伺機而動。


    畢竟……


    朝中如今有人在此中興風作浪,至於那興風作浪的那個人,想來不用陸首輔多說,葉晚悠這麽個從沒的,自己心裏頭也有數才是。


    皇帝詐做病死故意給了蕭燁一道聖旨,可以說是在“臨死”之前擺了蕭燁一道。


    而一路上原本算是打了勝仗迴來的陸清微,卻也在把劉延帶迴來的途中,屢屢遭受刺客行刺。


    他們如今所有的動作行為,都是為了保全自身!


    蕭燁吞了九皇爺手中所有的勢力,加之自己過往養著的一些私兵,這會手中勢力確實不小。


    這京城裏外隻靠一個周瑾將軍,根本不夠用!


    所以……


    這會他們需要裏應外合,而後“清君側!”


    畢竟……這會的蕭燁極其得民心,若隨意扣一個帽子在其頭上,百姓們也會不安寧。


    倒不如慢慢的將其瓦解,才是最最好的上策,第一步便是攝政王之位……


    這其後還有更多更多的一切,都在那兒等著蕭燁呢。


    蕭燁會算計,他陸載豐前後也算是跟了三代帝王了,總不見得他身下這個首輔的位置是靠著自己溜須拍馬的來的。


    如今……


    攝政王在新帝死前猶豫不接聖旨一事已經在京城裏頭鬧的沸沸揚揚。


    皇後娘娘拖著腹中之子跪拜三王爺,請求三王爺接下攝政王旨意這一說,京城裏議論紛紛,多數的話語還是在說蕭燁心有不甘,眼睛不止看著攝政王,更多的還是攝政王往上頭的那個位置。


    怕時心思要比旁人多出了不知多少!


    皇家秘辛遠比英雄事跡要來的動聽的許多,這些個流言蜚語,再加上當年婉妃與契丹勾結,意圖傷害先帝爺這麽一件事情……


    這樣一發酵,這會的京城裏,多少關於三王爺的各種事情,可以說是將三王爺這位攝政王送到了風口浪尖之上。


    且在等等……


    再過一段時間,陸載豐這位首輔還有好兒等著這位攝政王呢!


    若是從前的葉晚悠在聽到關於這些事情的真相之時,她或許會直接了當的拒絕,實在不想參與這些東西之中。


    可到了這會,葉晚悠已經沒有辦法拒絕了,不論陸清微陸清然蕭繹是真死還是詐死,蕭燁如今已經瘋了魔。


    往後,她要是想太平,想要遇安太平,那就必須把蕭燁給震住了才是真正的安生。


    所以……


    當夜,她便毫不猶豫的聽了陸首輔的話,如今……除了給棺材裏頭裝死人的蕭爍送去了續命的參湯……


    自然而然的,也給刻意用藥激著葵水不來的周音婉,送去了一碗讓她能即刻來月事,可瞧著像是小產的湯藥……


    他們要給蕭燁身上再潑去一桶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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