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我的肚子……”


    也就在陸清微的手緊緊的揪住楚雲溪的衣領不曾放開的時候,楚雲溪已然在這當下痛苦不堪的抱住了自己的肚子,眼淚都急了出來的叫喊了起來……


    伴隨著楚雲溪一聲又一聲的肚子,她身上月白色的月華裙上已經能看到點點腥紅之色,這個顏色讓身後一直跪著坐山觀虎鬥從不曾開口的江雨霏急聲喊道“見紅了!”


    整個五王府在這當下又一次亂成了一團,楚雲溪抱著自己的肚子叫人抬迴了自己的紫西苑,陸清微緊繃著一張臉跌坐在身下的台階之上,一直就這麽坐著,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在場要說最熱情的自然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大王爺,皇帝連同二王爺與蕭燁具是沉著臉看著如今亂了的場麵,臉上看不出一點旁的表情來。


    “既是後院的事,你先看著處理,亂糟糟的一片,朕且先迴宮!”


    長吸了一口氣的皇帝這會隻囑咐了蕭繹一聲,讓蕭繹自己把接下來的事情好生處理好,他這兒還有別的事情做。


    皇帝嘴裏說著這樣的話,可這目光卻刻意的落在了自己身邊的總管太監身上,總管太監會意之後,在離開時手裏多了一份當初沉香去店裏抓藥的藥方。


    隻等一眾人離去之後不久,關於五王爺蕭繹徹底斷了子息的話早已經傳的街知巷聞,這事已然成了百姓們口中的一場笑話。


    “小姐,奴婢先扶您進去休息吧,台階涼……”


    失了魂一般坐在台階上許久的陸清微叫阿煢看著心疼,她跟著陸清微陪嫁到五王府,日日都能看到陸清微對於孩子的期待,若不期待,怎麽能每日裏按時眉頭都不皺一下的吞下那麽多溫補坐胎的藥物。


    可如今……


    王爺生不出來了,滿府裏任何一個女人都沒有希望,自家的小姐怎麽能夠不受打擊!


    陸清微像個傀儡似得叫小雅與阿煢攙扶到了榻上休息,兩眼無神的就這麽抱著褥子眼淚跟串成線的珠子一樣,無聲無息的不住往下落……


    “王爺!”


    許久後,蕭繹帶著一張難以言喻的一張臉迴到了景平苑,守在陸清微床邊的阿煢站起了身與蕭繹請安,而後帶著小雅退出了房門,把這地方讓給了陸清微與蕭繹。


    “楚氏受到了驚嚇驚了胎,大夫已經為她燒艾施針,如今腹中的孩子已穩,我已經命人把紫西苑看了起來,沉香與那廚娘也已經杖斃,她們的家人被趕出京城,永不許再踏進京城半步……”


    看著陸清微無聲落淚哭到紅腫的雙眼與紅了的鼻頭,蕭繹從袖中取了一方素帕為她擦拭著眼淚,隻把楚雲溪的事交代了一遍。


    他沒想到陸清微會因為自己斷了子息會有這麽大的反應,現如今倒不知該怎麽勸慰陸清微。


    “太醫已經為我開了方子,這些日子我按照太醫的方子仔細調養身子,說不定會好的,你同我都年輕,說不定過個一兩年就有孩子了……”


    “若你喜歡孩子……再不濟……”


    “我不養別人的孩子,我就要自己生個孩子!”


    為了能夠讓陸清微不再流淚,蕭繹忙從根源上同陸清微說著自己一定能治好的,太醫也說過積極配合是能夠看到希望的。


    也是為了能哄陸清微開心,他甚至想說若她當真喜歡孩子,等楚雲溪腹中的孩子生出來,可以把孩子抱給她養。


    陸清微是王妃本就是主母,王府裏無論是那個妾侍所生的孩子都要喚她一聲母親,可蕭繹這話還沒說完,陸清微便直接出聲讓蕭繹別同自己說這話。


    別人的孩子,她才不養,這事想都不用想,她隻要恆兒,她就想這會恆兒在自己的肚子裏生出來,帶著孩子遠走高飛,就這麽簡單。


    翻過身不願再搭理蕭繹的陸清微由始至終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她如今根本不在乎誰是誰非,隻知道自己的恆兒迴不來了,誰生誰死和自己壓根兒沒有一點關係。


    就連如今不能讓自己生孩子的蕭繹也是一樣!


    能生孩子的蕭繹是一塊寶,“斷子絕孫”的蕭繹就連根草都不如!


    受到如此冷遇的蕭繹瞬間覺得自己像是被打入了冷宮一樣,明明自己晚時出門還好好的……


    不能生子斷子絕孫原該是自己難過,怎麽現下反過來卻要自己安慰她這個小丫頭,明明受傷害的自己,現如今卻覺得自己好像被嫌棄了!


    嫌棄!


    就是這麽一個詞!


    自自己進門,陸清微就沒正眼瞧自己一眼,一心隻為不能有孩子難過,這……


    “王爺別同小姐置氣,小姐自嫁入王府的那一天的起,滿心滿眼的便想生個孩子,這些日子以來她每一日都很仔細的服著夫人給的丸藥補養身子,如今這一出鬧得,她是真的傷心……”


    端著定驚安神湯又迴到屋中的阿煢見蕭繹垂頭喪氣的坐在廊下圍欄上,探手瞧了一眼背對著外頭的陸清微,歎了一聲勸和著蕭繹,讓蕭繹別和自家小姐一般見識。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家小姐在嫁進王府後那麽心切的想要一個孩子……如今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自家小姐一時傷心也是有的。


    蕭繹理解阿煢之言,也知道陸清微一日不停的在吃坐胎補養的丸藥,這會歎息了一聲,也沒有多言,走出了景平苑打算出去走走。


    正當整個五王府都處於一種烏雲罩頂,每一個人都提不起任何情緒的時候,皇宮之中的紫宸殿內,被皇帝急召入宮的陸首輔陸載豐這會瞧著手中的兩張方子,眉頭不禁緊皺!


    “這那兩張藥方用藥相差不多,可劑量上卻相差不少,如果效用都是一樣,那麽這兩張藥方一個則是日積月累緩緩而治,另外一個則會……”


    “不知皇上這兩張藥方是從哪兒得來的?又是什麽意思?”


    琢磨著藥方許久之後的陸首輔此刻放下了方子,將自己所見告知皇帝,隨後一句話才剛說完,倒是惹來了皇帝的一記白眼。


    “京城裏現如今都傳遍了你家女婿不能生育的事,你這老家夥還來問朕這方子是從哪兒的,都把你叫到這兒了,你說這方子是從哪裏來的!你是不是在家閑的把腦子給閑壞了!”


    皇帝也不管陸首輔是真傻還是裝傻,忿忿的將陸首輔說了一通之後,隻道自己今日裏命人把藥房裏的藥單子拿了一份。


    又多長了一個心眼,叫太醫將那現成的丸藥化開,查驗裏頭所用劑量,這才多了另一張方子。


    這兩張方子放在一處,一下就能看出了高下,意思清楚明白,都不用再解釋分毫,那楚氏做了初一,有人幫著推波助瀾把這事情做到了最壞處。


    楚氏是螳螂,有人在背後做了黃雀!


    說罷,皇帝手裏又多出了一份葉太傅所遞出的奏折,把這奏折放在了陸首輔的跟前,讓陸首輔再看一看,把這兩件事情做一個聯想,這麽一想之下,長點心眼的都懂了吧……


    “這……唉……就算是想著奪權,可斷人子孫這麽傷天害理的事情,怎麽能做,這也太過陰損了,這……”


    陸首輔擰著眉頭隻一句痛心疾首的話,氣到捶胸頓足,畢竟自家女兒都已經嫁給了蕭繹,蕭繹斷子絕孫,那就是自家女兒斷子絕孫,他怎麽能夠不恨。


    “陛下……”


    “你說你,好好的鬧什麽要告老還鄉,朕也沒疑心你什麽,你拉著你的兒子非要表明個立場,現如今可好了,你瞧瞧,這會陛下陛下的,朕還能怎麽著,都得手了,你還來喊朕有什麽用!”


    氣悶到不行的陸首輔緊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皇帝,一副慈父之心的想為自家女兒討要個說法,可才起了個頭,就叫皇帝給訓斥了。


    皇帝隻道都是陸首輔引出來的,非要把自己摘出來做個潔身自好的模樣,這才引來這許多的事情。


    婚是他這個皇帝賜的,既然賜婚了,自然相信他這個老匹夫的人品,也沒懷疑他什麽,這下子可好,老五手裏的勢力被抽的差不多不說,連身子都倒了,這叫什麽事情。


    皇帝心裏也是著急,畢竟從前的平衡被盡數破壞,這是他根本不想看到的場麵,心裏越是著急,這心自然是更偏蕭繹這邊,畢竟蕭繹如今是受害者。


    也就是更偏蕭繹這邊的時候,皇帝自然而然的站在了另一方的對立麵,這個另一方自然就是在皇帝眼中得了極大利益的三王爺蕭燁。


    對於皇帝如今氣急敗壞的一頓嗬斥,陸首輔也沒有迴嘴,隻是默默的聽著,在皇帝把氣都撒完了之後,忙道“臣隻是不想讓人覺得,因為女兒嫁入了五王府,自己變成了那些人嘴裏的誰誰誰的人,說到底,臣一心都在皇上處……”


    “發生這樣的事情,是臣從未想過的,手足兄弟如此迫害,也是臣意料不到的,如今臣也不知該當如何……”


    歎了一聲的陸首輔亦是一臉的悲憤難以言喻,這之後再一次表明自己乃至是整個陸家,都是皇帝的忠臣。


    事情也好,話語也罷,都到了這個份上,皇帝再一次歎息,把這折子遞給了陸首輔“迴到你的首輔議事處去,給朕把這名單上的人好好查查,往後再敢偷懶,朕把把你拉出去庭杖,到時候你的老臉可就沒了!”


    這話說到這個份上,意思十分明確,那便是皇帝把這首輔之位確確實實又還給了陸首輔,讓陸首輔官複原職,至於這名單的人……


    所謂的好好查查,便是全都保下,不給葉太傅這個麵子了!


    畢竟,皇帝要的平衡,不是誰一方獨大,尤其還是在蕭繹“斷子絕孫”的時候,更加不可能讓某一個人大到成立自己的小朝廷。


    會意的陸首輔接下了皇帝手中的折子,目光落在了桌上依舊放著的藥方上頭,嘴角不經意的上揚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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