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之後,阿爾圖羅和雪寂順著通往天台的樓道緩緩走出。


    雪寂這個強脾氣竟然真的花了整整半個小時從樓頂一蹦一跳地迴到了地麵,而阿爾圖羅也像個鬼一樣跟在雪寂後麵一步一個階梯。


    兩個人都那麽不緊不慢,這幾年他們見麵的總時長可能都沒有今天下樓梯這半個小時多。


    最後的最後雪寂那瘦弱的背影逐漸遠去,他和阿爾圖羅之間的分別從來沒有太多言語。


    他隻是會站在遠處冷冷地看阿爾圖羅一眼,然後轉身頭也不迴地走開。


    也隻有到這個時候阿爾圖羅才會收斂自己的笑容,在確定雪寂的背影遠去並且不會迴頭後,她才會伸出手揮一揮,然後輕聲說:“下次再見。”


    處理完這一堆爛攤子之後阿爾圖羅明天就要迴附屬學校了,她看著遠方亮著燈光的小攤,打算在寒風中買一個烤紅薯取暖。


    但當她不怎麽在意形象坐在路邊的台階上啃紅薯時一個打著巨大黑傘的身影卻從不遠處的某個角落裏慢慢走出,然後又慢慢來到她身邊。


    薑應欣沉默地看著阿爾圖羅,她的白發在黑傘的襯托下顯得更加惹眼。


    而阿爾圖羅抬頭掃視薑應欣的眼睛,對方的眼底閃爍著濃鬱的金光,所以薑應欣一直在低著頭好讓別人不會輕易發現。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阿爾圖羅一邊啃紅薯一邊問道。


    “我一直都在。”薑應欣聳了聳肩在阿爾圖羅身邊坐下,“讓雪寂和你獨處太危險了,所以我跟了過來,我也看著你倆下了半個小時的樓梯。”


    “你對我好像有誤解,其實我沒那麽危險。”阿爾圖羅說。


    “按照目前你幹過的事情來看我覺得這樣定義你好像並沒有問題。”薑應欣說。


    薑應欣的聲音清冷,完全沒有之前那股畏畏縮縮的感覺。


    這樣的聲音不管說什麽話都是冷場的好手,哪怕開玩笑都會讓人覺得需要嚴肅迴答。


    於是阿爾圖羅很快就不知道該怎麽接話題了便沉默下來老老實實地啃自己的紅薯。


    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坐在寒風瑟索的大街上看著過往車輛閃爍著暖色的燈光飛馳。


    在過了良久之後,薑應欣開口問道:“其實你也喜歡雪寂對吧,阿爾圖羅。”


    “很難看出來嗎。”阿爾圖羅聲音平穩地說,她舔了舔沾上紅薯的手指。


    “既然喜歡為什麽還要做那種事情,那些學生,還有雪寂的姐姐。”


    那甚至也是你的姐姐。薑應欣在心裏說。


    “想做就做了,沒什麽理由,我這個人很好懂的,你不管問誰他都會說我是神經病。”阿爾圖羅微笑著說爛話,她根本沒打算好好迴答這個問題。


    “確實。”這下輪到薑應欣沉默了。


    兩個人的對話別扭極了,阿爾圖羅顯然不想和薑應欣說話,可薑應欣卻始終不肯走。


    這倒讓阿爾圖羅覺得新鮮,她認為自己在薑應欣心裏應該沒什麽好印象才對。


    在又沉默一段時間後阿爾圖羅突然說道:“你如果心情不好的話為什麽不去找孟鴦或者其他人聊聊?”


    “關係太好反倒不好引起比較沉重的話題,隻有和你這種神經病在一起才能放下防備,因為我不需要得到你的喜歡。”薑應欣說話時像個哲人。


    “這樣啊,能被您討厭我可真是榮幸。”阿爾圖羅微笑著額頭上冒起了青筋。


    然後她繼續道:“薑應欣,如果你也喜歡雪寂的話那麽我覺得你可以放棄了。”


    這話顯然說到了點子上,阿爾圖羅看見薑應欣的眼角不受控製地一顫。


    言靈術的掌握者都是對眼前人的感情了如指掌的,所以每個和阿爾圖羅接觸過的人都說她毒舌,因為她總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麽然後精準補刀。


    但薑應欣卻並沒有如阿爾圖羅想的那樣開始氣急敗壞,她隻是有點失落地撇了撇嘴角,然後眼角斜向一邊說,“其實也沒必要放棄吧。”


    “不,薑應欣,你不了解雪寂,雪寂會喜歡上蘇筱清是一個極其複雜的過程,有太多太多的巧合促成了這種感情的萌發,就像精心準備的劇本一樣。這也就導致蘇筱清在他心裏的地位也許已經達到了洛倫希爾那種程度。


    洛倫希爾是雪寂依賴的對象,而蘇筱清則是雪寂心靈寄托的對象,這些對象在他那裏從始至終都隻有一個位置,一旦被確定就再也不會改變。


    你想要被喜歡,就得從洛倫希爾和蘇筱清那裏替換一個位置出來,可你替換不了,無論洛倫希爾還是蘇筱清,她們與雪寂的羈絆都要比你更深。”


    薑應欣默默地聽阿爾圖羅說著。


    她繼續道:“薑應欣,我已經注意到了你的意圖,你隻是蘇筱清的拙劣模仿者,你是替換不了她的。”


    “替換不了嗎?”薑應欣輕聲問。


    “替換不了。”阿爾圖羅冷冷地說,她的眼神也冰冷,“在雪寂那裏你隻是蘇筱清的備選而已,也就是所謂的‘代餐’,你贏不了的。”


    “是嗎。”薑應欣的聲音也變得冰冷,“可萬一呢。”


    這話讓阿爾圖羅的表情一愣。


    “你說我是蘇筱清在雪寂那裏的備選,事實也確實是這樣,雪寂隻是因為我和蘇筱清有相似之處所以才會對我莫名心生好感,但……”


    薑應欣頓了頓。


    “如今蘇筱清已經沒有任何機會了,她隻是在雪寂心裏徒留了一個位置而已,而我則是她的備選。


    也就是說除開蘇筱清以外,作為備選的我會比其他人更有機會進入雪寂的視線當中,比起其他人,他可能會更傾心於我不對嗎。”


    “你就是這麽想的麽。”阿爾圖羅的表情僵硬。


    薑應欣微笑著點了點頭。


    “這樣做有什麽意思,你得到的隻能是虛假的感情,這樣你也無所謂麽。”阿爾圖羅咬著牙說。


    “應該吧,雖然虛假但至少還在我這裏。”薑應欣低垂了眼眸,“不過我也很討厭虛假的感情,所以我會努力讓他真正喜歡上我的。”


    薑應欣突然站起身來,她的眼睛在黑傘遮掩的陰影下那麽的亮,乃至於阿爾圖羅根本不敢正眼去看。


    “要說神經病的話你也和我差不了多少了。”阿爾圖羅鬱悶道。


    “聽說腦袋裏會盤算事情的女人都是神經病。”薑應欣又聳了聳肩。


    阿爾圖羅笑了笑,她站起身將吃剩的紅薯皮丟進垃圾桶裏,然後拿出紙巾擦了擦手。


    擦完手後她從自己裙子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遞給薑應欣。


    那是一隻紙折的千紙鶴,體積有半個手掌那麽大,這樣體積的千紙鶴放在阿爾圖羅的裙子口袋裏竟然一點皺褶都沒有。


    “我也稍微從校長那裏學了一點點簡易的空間術式。”聽到了薑應欣內心想法的阿爾圖羅解釋道。


    “我明天就要離開了,這個東西就麻煩你轉交給雪寂吧,就當我送他的離別禮物了。”阿爾圖羅說。


    “這什麽東西?”薑應欣疑惑。


    “你隻管交給他就好,他自己會明白的。”阿爾圖羅擺了擺手。


    然後她的聲音又突然在薑應欣耳邊響起,“有時候真的好羨慕你們這種人。”


    “什麽?”薑應欣問。


    可沒有迴答。


    說這話的時候阿爾圖羅已經走出去了好遠,薑應欣看著那個穿著黑白校服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寒風當中。


    她背著手步伐那麽輕盈而優雅,可是又讓人感覺好落寞,她緩緩低著頭,她抬起腳慢慢把路邊的小石子踢走。


    其實剛才有些話阿爾圖羅說的不對,她也知道自己說的不對,她隻是想勸勸薑應欣,好讓她能夠離雪寂稍微遠一點。


    洛倫希爾雖然也在雪寂心裏占據了一個被依賴的位置,可那位置上的人曾經是雪彥。


    直到雪彥死後,作為備選的洛倫希爾才逐漸被雪寂所接受,所認可。


    所以薑應欣的那番話並非沒有道理,在雪彥死後,作為備選的洛倫希爾成功得到了那個位置,那麽作為蘇筱清備選的薑應欣也並非無法上位。


    那自己為什麽要那麽說呢?


    阿爾圖羅也不清楚,可能是嫉妒吧,因為那個位置的備選不是她,也不適合她。


    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可以讓雪寂心靈寄托的對象,也永遠不會是雪寂心靈寄托的對象。


    “你如果摸我頭的話我說不定會咬你一口的,雪寂。”


    阿爾圖羅微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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