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來,方新軍就算是有再多的怨恨,再多的想法,都隻能暫且擱置。


    因為他已經累的比狗還不如,迴家路上都是後腳尖兒踩著前腳跟兒,全身疼痛加酸軟,十分疲憊勞累。


    迴家後盍山也不給他休息的機會,讓他趁著天還沒黑盡去挑水迴來。


    不去?可以啊,就問她手裏的棍子答不答應。


    方新蘭得做飯,洗衣,打掃衛生,家裏的活現在都是她,兩白眼兒狼對此頗有怨言,底氣不足的提出質問,說方新民和方新安都沒安排做事,太偏心。


    “刷刷——”


    迴應兩人的是先虐打一頓,接著道:“這不知好歹的東西,媽這是鍛煉你們呢,他們兩個已經鍛煉十多年了,也該輪到你們了,老娘哪裏偏心了,分明公正的很!”


    你放屁!


    兩人捂著傷依舊憤憤,卻也知道不能再爭辯,不然又得挨揍。


    倒是方新民心裏有些歡喜,幹活的終於不隻是自己了,他竟然也能成為大哥三妹口中被媽偏心的人呢。


    不知道之後他媽會不會又變迴原來的樣子。


    幾個孩子心思各異,就連傻傻的方新安,也不知道總是在傻笑個什麽勁兒。


    盍山教訓過後可沒心思搭理他們,她也累的夠嗆,快速的衝了個澡後,飯都懶得吃了就休息。


    這個年代的生活,真不是一般人能幹的!


    一天到晚頂著大太陽在地裏,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停都不敢停,可苦了不愛幹活的大王。


    她掐著指頭算了算,距離開放都還有好久,基於職業道德,她也不可能扔下這家子跑了,可要是讓她這麽幹下去,遲早得瘋!


    不行不行,那太可怕了!


    她得想想……


    對了,櫃子裏的白麵白米也隻撐不了幾頓了,存的臘肉也沒了,自己倒是可以偷偷加餐,裏麵的好吃的多著呢。


    白眼兒狼兄妹就算了,可還有那兩個原主要求補償的娃呢,而她空間裏存的都是自己愛吃的,啊這……有點兒不樂意拿出來呢。


    她搖搖頭,暫時把這個念頭打消,想到旁邊不遠的河道。


    那條河裏經常有村裏人饞了下去摸魚,也許是摸多了,極少有人摸到。


    但她可跟村裏人不一樣!


    盍山眼睛一亮,立馬起了心思,趁著夜色,她悄摸爬起來,去了河邊。


    河裏麵果真有魚,都沉在地下,還不少呢,又大又肥!


    她喜滋滋的撈了五六條,拖迴家。


    美食在前,她不想跟那兩個小畜生浪費時間,直接捏著石頭砸到他們後腦勺上,讓他們能有個安息的夜晚。


    聲響把方新民驚醒了,震驚的看著盍山恐怖的動作。


    盍山扭頭,很滿意:“行了啊,把你小弟喊起來,出來吃魚”


    方新民:“!?!??”


    啥魚?


    等他茫然的拉著昏昏欲睡的傻弟弟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廚房裏燈開著,他媽坐在那兒,旁邊的木盆裏放著幾條大肥魚。


    大肥魚……?!!


    “愣著幹啥,你會不會做魚,想餓死你媽我是吧?!”


    “……哦哦哦,我來了!”


    方新民一下子就興奮了,當即甩開弟弟的手,兩步跨過去,激動的拿著刀開始殺魚。


    “新安!燒火!”


    方新安被大聲喊的一個激靈,目光一清,率先看到盍山,張著嘴大樂:“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


    盍山:“……閉嘴!”


    “……噢”他癟嘴應。


    方新民此刻正激動著呢,又吼了一聲:“新安燒火!”


    傻兒子雖然智商不高,但基本的東西都會,燒火自然也行。


    盍山早就想好了,看老二隻殺了一條魚,就道:“全殺完,兩條做煎魚,三條酸菜煮魚”


    方新民偷看她一眼然後默默照做。


    這奢侈一把,把家裏的油罐子都清空了。


    煎魚煮魚出鍋,蓋子一揭開,那個香味撲鼻,可把人饞壞了。


    方新安瞪大雙眼,在原地蹭的三尺高。


    “魚肉魚肉!!!!!我要吃,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


    盍山:“閉嘴!再喊個不停不給你吃”


    他又委屈了,眨巴下黯淡無光的眼睛,麵黃枯瘦的樣子沒激起大王的惻隱之心,隻能安安靜靜的大口大口吃魚。


    三人吃的十分滿足,剩餘收拾的活也是方新民的,不過他沒有絲毫不樂意。


    笑話,要是能天天吃魚,這點兒活算什麽!


    他一百八十個願意!


    然後又想到大哥三妹沒吃到,頓時心裏又爽了不少。


    大哥三妹曾經念過的那句話怎麽說來著,風水輪流轉,你不轉了我轉,是這樣說吧?


    他滿臉紅光,絲毫不覺得自己沒有兄弟妹情有什麽不對,畢竟他們曾經也是這樣過來的,甚至還更過分更看不上自己和新安呢!


    因為暫時就好這一口魚,盍山每天白天帶著幾個娃上工,晚上就故技重施,把河道裏的魚摸了遍,天天吃,沒過多久,三人的氣色就好起來了。


    至於那兩個小畜生,自然一天比一天狀態差。


    每天白天累的半死,晚上隻想趴下,方新軍終於意識到這樣不行。


    他原先迴來隻是為了從他媽那裏拿點兒錢去城裏活動活動,好找個工作的,怎麽能被困在農村呢?


    他覺得他媽變了,但若是自己要有出息她應該也不會攔著吧?


    因此這天一下宮,方新軍就跟盍山打商量。


    “老娘看你在想屁吃!”


    盍山狠狠剜了他一眼,“老娘掙點兒錢容易嗎?能拿給你去謔謔?”


    麵容憔悴的方新軍沉臉。


    “媽,你講點兒理好不好,我要是好過了,你不也能跟著享福嗎?”


    “我迴來時可聽說了,有地方在招工呢,我可是個高中生呢,肯定能拿商品糧”


    “而且……我都這麽大了,在城裏有個關係不錯的同學,你支持我點兒,我們說不定明年就能結婚,你難道就不想抱孫子嗎?”


    “什麽?!”盍山猛地站起來,“老娘花費心血送你去讀書,你竟然去搞對象!”


    “你就是這樣迴報我的?!你太讓我失望了!”


    “啪——”


    她掄圓了胳膊,重重的扇了一個大大大大大巴掌。


    “嗷——”


    方新軍被扇的撞倒旁邊的凳子,左側臉迅速腫了起來。


    “媽!!你幹嘛!”


    方新軍慘叫一聲,滿眼恨意的大聲質問。


    幹嘛?當然是給你愛的打打了!


    盍山出手滿滿的母愛,沒過幾分鍾,他渾身的傷痛隨著這番母愛意瘋長,猶如狂風暴雨中的小黃花菜,奇奇怪怪的蔫吧下去。


    方新軍腦袋嗡嗡,最終隻能屈辱的認錯,老實下來。


    他徹底對盍山不抱希望,覺得她就是個愚蠢無知的鄉下婦人,深深的恨上了她,心底不甘心認命,開始琢磨著要自己尋找出路。


    幾天後,天色還沒亮,方新軍摸了摸莫名其妙又疼了一夜的後腦勺,起來了。


    他如今的屋子是之前兩個弟弟睡的地方,靠在門口,輕手輕腳的動,不會吵醒他們。


    月光下,能清晰的看到周圍,方新軍悄悄咪咪的打開門,最後陰沉的看了眼裏麵的房間,眼裏流露出惡毒。


    他進了廚房,找到油罐子和火柴盒,抱了一捆柴輕聲扔到兩個房間門口。


    “嚓——”


    他想燒死他們!


    盍山睜開眼睛,大喊了一聲:“誰在外麵兒呢,起這麽早投胎啊!”


    說著就有腳步聲踩著一步步動。


    方新軍嚇得一哆嗦,什麽也不敢做了,立馬抱著柴火躲開。


    盍山把門打開,嘀嘀咕咕道:“難道是進老鼠了?個死耗子畜生,別讓老娘抓到你,不然扒光你的皮!”


    她打了個哈欠,門也懶得關,轉身進去繼續睡了。


    方新軍渾身緊繃,嚇出一身冷汗,再不敢折騰,等了一會兒才謹慎的打開院門跑了。


    盍山翻了個身,繼續睡。


    第二天一早,果然不見了方新軍的身影。


    盍山指揮幾兄妹到村裏到處找,都沒找到人,大家這時也都知道了,方家的大兒子跑了,頓時都幫著她罵。


    這下,為防著方新蘭一樣逃跑,她每天被安排了各種髒活累活,家裏得洗衣做飯,打掃衛生,上山挖野菜,撿柴火,地裏也被盍山要求著幹些挑糞翻土之類的重活。


    即使方新蘭求了無數次要迴去學校,都沒被答應,她就算找來老師求情也沒用。


    “她要書讀得好就罷了,結果這麽多年就沒看到過考出像樣的成績這麽差,明顯就是為了逃避幹活”


    盍山不滿的看著對麵劉老師,繼續道:


    “對於這種思想不積極,隻知道偷懶的大小姐做派,你們當老師的不知道支持我就算了,還要幫著她哄騙我,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劉老師麵上露出一絲為難,這話難反駁,隻是她也是女人,知道農村女人的艱難,這讀了書,不管好不好的,總能勉強有出路,更何況:


    “你們家這麽多人,也不缺她一個女孩兒做事”


    盍山無語,這根本就不是多不多一個的事兒,若這不是個白眼兒狼,哪怕她是個蠢笨如豬的,能讀就讀。


    “缺!咱們方家沒啥好條件,方新蘭不在家裏幫襯,難道劉老師你來給我們做飯幹活啊!”


    劉老師勸說無效,轉頭又勸解她,別總是打孩子。


    她可瞧見方新蘭如今模樣了,跟以前比起來簡直就像枯萎的花朵,身上都是條子抽的傷口,還有臉上都有不少留下的細疤呢,又看他們家的兩個兒子,麵色紅潤,長得結結實實。


    這大姐就是重男輕女!


    盍山懶得跟她磨嘴皮子,敷衍的嗯嗯嗯嗯嗯,立馬喊方新民進來將人送走。


    “劉老師我們要吃飯了你趕緊走吧,我可招待不起你”


    劉老師:“……”這大姐性子真直,她也沒想留這兒吃飯好嗎?!


    歎口氣,她無奈的轉身,對著外邊兒滿眼期盼的人搖搖頭,離開了。


    早知今日,當初何必不好好學習呢,方新蘭往日隻知道玩樂,劉老師都是看在眼裏的,早就勸過她,如今來後悔,晚了!


    方新蘭悔恨嗎?當然悔恨了,恨自己沒看清她媽的刻薄麵目,恨自己還小,不能像大哥一樣一走了之。


    而被她惦記的方新軍此刻也遇到了麻煩,他從家裏逃了出來,一心想去找在學校裏交的對象。


    可對方是城裏的工人家庭,他是農村的,知道如果他現在這副模樣肯定會被對象家裏嫌棄。


    方新軍好好收拾了一下,身上穿的是他以前的衣服,以前他還嫌棄他媽給自己衣服買的少,現在能找出這一件完好的就不錯了,其他的都被自己兩個弟弟分走了。


    想到這裏,他心裏又開始恨,想著既然你李翠花不稀罕我這個兒子,那我還不如給別人當兒子,讓你後悔一輩子!


    對象是家裏的獨生女,自己如果能跟她結婚,他們肯定得給自己解決工作問題,到時候他就是吃商品糧的城裏人,他媽到時候肯定會悔恨的哭著抱著自己大腿哭!


    幻想太過美好,為出這口惡氣,方新軍鬥誌昂揚,偷偷找到對象周娟,跟她一頓訴苦,說他媽是如何如何虐待他,把他栓家裏天天幹苦活,自己才沒能及時找她。


    周娟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被嚇到了,方新軍之前模樣長得可不賴,十分秀氣,用她的話說那是書生氣,結果現在才一個月不見,就變得麵黃肌瘦,看起來有點兒醜,跟個鄉巴佬似的。


    她一下子就嫌棄了,左右看看,生怕別人發現這是她對象。


    方新軍最近敏感的很,立馬察覺到她的眼神跟盍山時不時露出的一樣,心裏頓時惱恨不已。


    可他未來的日子還得靠她呢,隻能含恨飲下這口血,神色淒苦萬分的訴說,還說周娟現在是他現在最親近的人了,他想和她結婚,甚至當上門女婿,和她一起給她爸媽養老。


    周娟愣住了,她之前就知道方新軍家裏的情況,也打算好了,如果兩人結婚就挨著她爸媽附近住,將農村那邊兒隔開,現在他主動提出上門的事,她瞬間就心動了。


    對象長得好(以前,養養還能看),學曆也好,沒多事兒的婆家,還能讓自己爸媽壓著他,自己以後日子肯定能過舒心,這樣的人現在可難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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