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誠撫摸著馬鬃,對馬說道:“大黃呀,大黃,這次奪取冠軍,就全靠你了,你可要爭氣呀。”


    大黃是朱誠給這匹黃膘馬取的名字。朱由檢為了這個名字不止一次嘲笑朱誠沒有文采。不過因為黃膘馬沒有反對,一喊大黃就來,所以這個名字就這麽定下來了。


    黃膘馬“噅噅”一聲長嘶,好像在說,瞧我的吧。


    朱誠騎上馬,雙腿一夾馬腹,黃膘馬便跑了起來。


    這次是移動射擊,靶子安放在跑道上,在離靶子五十步、一百步、一百五十步的位置分別有一道橫線,要求考生在每道橫線上射擊一次,測試考生的騎射能力。


    黃膘馬四蹄生風,向著靶子飛奔而去。快到第一條橫線,朱誠一拉韁繩,黃膘馬減速。他騎在馬上,雙手托銃,瞄準靶子放了一銃。


    “砰”的一聲巨響,黃膘馬大驚,“噅噅”仰天長嘶,人立而起。朱誠沒留神,被掀翻在地。還好朱誠平時經常鍛煉,摔得雖狠,卻沒有傷著筋骨。


    原來,京西皇莊的人對黃膘馬照顧有加,平時養在皇莊最安靜的馬廄裏。今天牽到考場,黃膘馬自然也聽到了鞭炮和火銃的聲音,不過離得甚遠,不覺得有什麽特別的。可是剛才可怕的爆炸聲就在自己身上發出,那還不嚇得屁滾尿流啊。這還是黃膘馬,要換了普通的馬非驚了不可。


    朱誠躺在地上良久不能起來,朱由檢掛念朱誠,不顧隨從的阻攔,跳將進去,衝上前扶起朱誠。


    朱誠咬著牙說道:“阿檢,別擔心,我沒事。”


    朱由檢見朱誠一臉痛苦之色,眼淚流了下來,道:“誠哥兒,要不咱別考了,迴去休息吧。”


    朱誠喘了口氣,道:“我沒啥,今天棋差一著,沒想到這馬從沒聽過銃響,乍聞巨響,驚著了。”


    朱誠勉強站起身來,黃膘馬已經不再嘶鳴、亂跑了,可是身上的肌肉還在顫抖,顯然是驚魂未定。


    警衛和記錄員都趕了過來。警衛是來把朱由檢請出去的,他們見朱由檢身著蟒袍,言語之間比較客氣。


    朱由檢見朱誠已經恢複正常,怕影響他考試,也就順從地出去了。不過這次走的是門,沒有再翻越護欄了。


    記錄員問道:“朱誠,你還能參加考試嗎?”


    朱誠點點頭,可是並沒有立刻翻身上馬。剛才是幸運,隻受了皮外傷,再摔下來,可不一定有這麽好的運氣了。看來,皇莊的馬匹要盡快熟悉火銃聲。在朱誠心中,他訓練的一萬精兵,是全火器部隊,用的兵器是火銃、火炮。如果馬匹聽不慣爆炸聲,打起仗來,敵人沒傷幾個,自己的騎兵、戰車翻倒一片,那才搞笑哩。


    不過,那是後話,暫且不提,關鍵是現在怎麽辦?總不能和考官說,我的馬聽不得火銃聲,讓我訓練三五個月再來考吧。唉,這馬的耳朵怎麽這麽靈呢?要是它是聾子就好了。聾,有辦法了,找東西塞住它的耳朵不就行了。


    朱誠身上衣服單薄,當然不能從身上扯下一塊布來,否則就成暴露狂了。他翻身上馬,騎到自己的啦啦隊的旁邊,對王承恩說道:“快,給我一點棉花。”


    王承恩正在欲哭無淚地收拾那三床髒兮兮的棉被,這可是上好的絲綢、上好的棉花精心做出來的棉被啊,就這麽毀了。不過,朱誠的火銃威力還真大,竟然射穿了兩重棉被。本來朱誠還要讓王承恩和曹化淳將棉被布置在新靶子的後麵,但王承恩以靶子後麵是山牆,不會有流彈傷人的事件為由,堅決不肯交出棉被。


    聽到朱誠的要求,王承恩產生了破罐子破壞的心理,反正壞了,那就幹脆壞得更徹底一點吧。他用力地扯破棉被的一角,從上麵扯下一大團棉花,遞給朱誠。


    朱誠將棉花一分為二,塞進馬的耳朵裏。黃膘馬的耳朵第一次被塞入這麽一大團異物,感覺非常不舒服,不停地搖頭,想把棉花甩出來。


    朱誠輕輕摸著馬頭,撫慰黃膘馬。黃膘馬是寶馬良駒,非常通人性,感覺到朱誠的安慰,便平靜下來。


    朱誠一帶韁繩,調轉馬頭,雙腿一夾馬腹,黃膘馬重新向靶子跑過去。跑到第一道線上,朱誠一帶韁繩,雙手舉銃,瞄準靶子,開了一銃。


    “砰”的一聲巨響,馬一個打了一個寒戰,顯然它聽到了銃聲。不過爆炸聲被重重棉花擋住,音量減少了很多,馬並沒有被嚇著。


    朱誠心中大喜,看來這個辦法起效了。早知道就先堵起馬的耳朵,也不用白摔一跤了。


    朱誠縱馬前行,行到第二條橫線,又放了一銃,接著,跑到第三條橫線前放了第三銃。三銃完畢,他勒轉馬頭,跑迴考官處,翻身下馬,道:“考生朱誠,騎射完畢,請考官檢查。”


    警衛把靶子拔起來,抬到考官麵前,記錄員仔細查驗彈孔,大聲報到:“考生朱誠,射擊四銃,四銃全中,其中一銃十環,一銃八環,兩銃七環。”


    觀眾們凝神靜氣地聽著記錄員匯報成績,聽到這裏,全場發出雷鳴般的掌聲。這朱誠果然了不起,摔下馬後,堅持考試,結果銃銃不脫靶,讓不少毅力不強的人深受教育。


    看了朱誠騎射如此精良,後麵的考生也拚命了,可惜騎射術不是有誌氣就可以速成的。成績和朱誠比較接近的是吳襄,他三箭全中,其中一箭九環,一箭八環,一箭七環。


    張濟遠和副主考商量了半天,終於決定出了射擊成績,第一名吳襄,第二名朱誠。原因是無法判斷朱誠的十環是第一次射出的成績,還是第二次射出的成績,所以這十環不計算在內。定點射擊和騎射成績加起來,吳襄54環,朱誠52環,所以吳襄成了第一名。


    朱誠搖了搖頭,這成績他不意外,還好騎射時沒有考騎術,否則光憑摔下馬這一條,他就應當被刷下來。


    第三項是騎術。


    騎術分為賽跑和障礙賽兩項,兩種比賽都很類似,都是以最快到達終點為勝利者。賽跑是騎馬繞校場三周,而障礙賽則在路途中布置了許多障礙。


    考生很多,校場雖大,也沒法讓全體考生一起跑,所以考試采取分組循環賽。


    朱誠這一迴並沒有首先出場,他一邊觀戰,一邊撫摸著黃膘馬,和黃膘馬建立感情。黃膘馬傲氣十足,看到別的馬奔跑,心裏著急,四蹄踏地,猛噴鼻息。


    朱誠取掉馬耳朵裏的棉花,拍拍馬的身子,說道:“大黃,別著急,待會兒我們就上場。你要休息好,否則輸了就丟臉了。”


    黃膘馬聽到朱誠的話,似乎明白了什麽,安靜了下來。


    朱誠再看看場內,幾乎要笑噴了。場裏的一個選手似乎還沒有明白比賽規則,一會兒來個蹬裏藏身,一會兒雙手全放,一會兒又立在馬鞍上。要是他技術好,也就罷了,可是立在馬鞍上時,他沒有站穩,摔在地上。他匆匆爬上馬,繼續前行,可是這一摔、一爬,耽誤了不少時間,得了個倒數第一,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啊。


    跑完這一輪,就輪到朱誠了。


    朱誠翻身上馬,慢步走到起點。考官朝天放了一銃,發出開始的信號。朱誠雙腿一夾馬腹,雙手一抖韁繩,黃膘馬便衝了出去。它已經憋得快受不了,見主人讓他奔跑,便撤著歡跑了出去。


    朱誠手上拿著馬鞭,但看到黃膘馬跑得飛快,不舍得抽打。他旁邊的騎士不停地抽打馬匹,把馬屁股打得鮮血淋漓。可是再怎麽打,也不可能將一匹普通馬打成寶馬,隻能眼睜睜看著朱誠領先他一匹馬的位置衝向終點。


    朱誠經過三輪複賽,以領先吳襄半個馬頭的優勢獲得第一名。


    朱誠有點奇怪,吳襄重達285斤,什麽馬能馱著他跑得那麽快。


    吳襄跳下馬來,朱誠看著他的馬,幾乎笑得掉下馬來。原來,吳襄的馬都快被他騎成駱駝了——馬的腰有點塌,馬鞍把腰上的肉往兩邊擠,活像一匹雙峰駱駝。


    吳襄聽到朱誠放肆的笑聲,怒目而視,道:“朱誠,你別得意,待會看爺爺在障礙賽怎麽贏你。”


    朱誠指著吳襄的座騎,一邊笑,一邊提醒道:“吳襄,你可要注意,你的駱駝腰有點塌,跳過障礙的時候,要小心一點啊。”


    吳襄聽到朱誠的嘲笑,心裏又驚又怒,驚的是自己馬跑得雖快,但跳躍能力不強,怒的是,朱誠譏笑自己肉厚身沉。


    吳襄正待反唇相譏,聽到記錄員宣布障礙賽開始,便拋下一句你等著,便急急忙忙趕去比賽了。


    張濟遠是六品武將,平時慣騎好馬,一不小心把障礙的難度調高了。這一下,可坑苦了不少貧寒的考生。他們傾盡家產,買來一匹駑馬,不是被障礙嚇倒,就是跳過障礙,卻被尖銳的障礙物劃破馬肚,慘死在障礙物後。


    這一輪,至少刷下了一半的考生。


    朱誠毫無懸念地跑了第一,吳襄一身肥肉,那馬居然馱著他跳過了高高的障礙物,不過速度慢了一點,隻跑了個第三名。


    張濟遠又和各副主考商量,準備宣布今天考試的名次。


    吳襄盤算半天,舉石鎖略遜朱誠半籌,射擊勝了朱誠一次,騎術又敗給朱誠,一勝兩負,如無意外,本科武解元應當與自己無緣了。


    吳襄是遼東人氏,已經入伍當了下級武官,這次告假到京城參加鄉試,已經誇下海口,要奪取武舉第一名。現在眼見朱誠輕輕巧巧把本該屬於自己的解元拿走,心中不服,大叫道:“武舉應當比武奪冠,光舉石鎖算什麽本事,難道敵人站在那裏讓你砍不成?我在遼東砍建奴的時候,那小子還在吃奶呢,讓他當冠軍我不服!”


    觀眾看的是熱鬧,開始的舉石鎖、射擊很悶,有些人都想打瞌睡了。後來的騎射、賽馬總算激烈了一些,可惜時間太短,許多人還沒過癮。現在見考生鬧事,興趣大增,紛紛搖旗呐喊。


    朱由檢臉色鐵青,吳襄的目的很清楚,就是要和朱誠比一場。可是朱誠年齡小,力氣弱,怎麽打得贏經驗豐富、力大無窮的吳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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