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文言心中惱恨,嘴裏又跑出一句:“哎喲喲,還請呢,真是有禮貌。不過,你別忘了,你是千戶,不能隨便對人說敬語的。”


    朱誠道:“第一,我確實很有禮貌;第二,《大明律》中並沒有規定官員不能使用敬語;第三,來的人身份特殊,就連你也得說請。”


    汪文言正準備再次出言譏諷,忽然想到朱誠與朱由檢是好友,這次請的證人莫非就是他,匆匆拋出一句,“我不和你一般見識”,便緘口不言了。


    天啟皇帝道:“好吧,你請上來吧。”


    朱誠對一名錦衣衛的士兵附耳說了幾句,遞給他一張紙條。士兵出了大殿,騎著馬往兒童樂園方向而去。


    天啟皇帝招招手,朱誠邁步走上玉階,站在龍椅旁邊。


    天啟皇帝輕聲說道:“朱誠,你有沒有把握。現在你的理由非常充分,就此罷手,天下也不能再說些什麽。”


    朱誠也輕聲迴道:“萬歲,我們可以讓這些自命清流的大臣更丟臉些的。”


    天啟皇帝喜道:“真的嗎?你走的這些天,我被這些大臣煩死了,一個個板著臉,說些荒腔走板的道理,說什麽農為天下本,國稅隻能從農上收,不可往商上走。農稅已經夠高了,再收農民就要造反了。商人一個個腰纏萬貫,卻一毛不拔。偏偏朕的嘴皮又笨,說不過他們。你讓他們丟臉,朕很高興。別擔心,朕做你堅強的後盾。有先皇的遺旨,又有朕的撐腰,朕還不相信了,大明兩個皇帝還幹不過這些自私自利的小人。”


    天啟皇帝看看魏忠賢,又看看朱誠,忽然笑了,說道:“愛卿,你有沒有覺得這場景有點熟悉呢?”


    朱誠心領神會,從後門出去,去禦膳房做烤羊肉去了。


    顧大章對高攀龍說道:“高兄,這朱誠去哪裏了,不會是想逃跑了吧。”


    高攀龍道:“似曾相識啊,你有沒有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呢?朱誠這佞臣,八成又去給皇上做什麽好吃的了。上次再在金殿上做的似乎是烤羊肉,也不知是怎麽做的,迴去我讓廚子做了,總做不出這個味道。嘿,朱誠不是好人哪,吃獨食。”


    史官又憤然記下一筆朱誠的罪狀。


    果然不久後,朱誠又端著三大盤烤羊肉上了玉階。天啟皇帝、朱誠、魏忠賢三人一起大快朵頤。


    香味慢慢地升起,彌漫到整個大殿,所有的人,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這朱誠,忒可惡,想吃迴家吃去,到金殿吃算怎麽迴事,還這麽香。有心參他一本,可是這是皇上要吃。雖說皇上在金殿上大吃大喝有失體統,但也沒有專門的法律管著他。如果參皇上一本,那可是犯了上殿謗君之罪,而且邊上有伶牙利齒的朱誠,幾句對答下來,不但參不到皇上,反而要搭上自己。


    突然,一個兒童的聲音在金殿裏響起:“誠哥哥,好香啊,分我吃一點。”


    大家定睛一看,說話的人是朱由檢,朱誠請的證人果然是他。


    朱誠從玉階上走下來,拉著朱由檢的手道:“阿檢,烤羊肉迴去再吃,稿子都記熟了嗎?”


    朱由檢拍拍胸脯,道:“包在我身上。”


    說完,他向侍衛們招了招手,吳虎誠拎著一把椅子,另兩名侍衛抬著一張桌子,在金殿的一側放下。


    朱誠仔細看了看抬桌椅的侍衛,發現還有兒童樂園的侍衛,便問道:“你帶了多少人來?”


    朱由檢道:“十二名我們訓練的精銳,還有留守兒童樂園的十名侍衛。”


    朱誠道:“有必要這麽興師動眾嗎?”


    朱由檢嘻嘻笑道:“今天是我大出風頭的日子,怎麽能沒有觀眾呢。”


    說完,朱由檢坐在椅子上,一拍醒木,道:“掃蕩殘胡立帝畿,龍翔鳳舞勢崔嵬;左環滄海天一帶,右擁太行山萬圍。戈戟九邊雄絕塞,衣冠萬國仰垂衣;太平人樂華胥世,永永金甌共日輝……”


    朱由檢開始講起了評書《杜十娘怒沉百寶箱》。


    眾大臣麵麵相覷,不知道朱誠在搗什麽鬼,有心詢問,又不便打斷朱由檢的評書——那可是皇帝的弟弟。很快,他們便知道答案了,因為評書中的男主人公是李文通,還特意提到了李文通的父親是李三才。


    李文通想開口打斷,魏忠賢早就看得非常清楚,讓兩名禦前侍衛把他控製住,並且又一次把那隻臭襪子塞進他的嘴裏。


    東林黨人麵紅耳赤,幾次三番想打斷朱由檢的表演,又不敢。因為他們偷眼看見天啟皇帝在龍椅上聽得正入神。


    非東林黨人與李三才的關係一般,聽到朱由檢口齒清楚地講評書,心中一樂,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今年連死兩位皇帝,禁絕娛樂,他們好久沒去茶館酒肆聽評書了——當然,那時候不叫評書,叫評話,正有點無聊呢,想不到今天在朝堂上居然免費聽了一段,可惜沒有椅子,也不能大聲叫好。


    朱由檢最後說道:“不會風|流莫妄談,單單情字費人參;若將情字能參透,喚作風|流也不慚。”他一拍醒木,算是結束了這段評書。


    吳虎平帶著侍衛上前撤掉桌椅。金殿之上,除了皇帝能坐著之外,其他人都得站著。


    魏忠賢悄悄揮了揮手,兩名侍衛放開李文通,把堵在他口裏的臭襪子拿走。


    李文通大喊道:“血口噴人,這裏沒我什麽事,我不認識杜十娘!”


    朱誠作了個手勢,讓侍衛帶進來一個人。


    那人哆哆嗦嗦進了太和殿,一進來就衝著皇上跪了下來:“小、小老兒沈老、老三,叩見皇上大老爺。”


    這老頭是個窮秀才,這輩子見過的最大的官也就是知府,乍進金殿,頭暈眼花,連話都不會說了。他隻記得別人喊知府是青天大老爺,於是喊皇上也加上大老爺。


    天啟皇帝哈哈大笑,道:“老人家,起來吧。”


    沈老三見天啟皇帝態度和藹,心中漸漸平靜下來。


    朱誠問道:“沈老爺子,你可認識對麵那個人。”


    沈老三答道:“認識,他自稱是李文通,他的老爹是李三才。他和他的手下可兇哩,看我這邊的牙齒,就是被他的奴才打掉。”


    朱誠問道:“你還記得他打馮夢龍時說過什麽話了沒有?”


    沈老三答道:“記得,他說《杜十娘怒沉百寶箱》中的李甲說的就是他。”


    朱誠笑了,讓人把沈老三送了出去。


    高攀龍怒道:“你這是何意,能證明你的清白嗎?”


    朱誠道:“高大人別誤會,我這是幫你們呢。李文通不是說他打了馮夢龍嗎,如果不核實這件事情,怎麽定我的罪呢?”


    高攀龍啞口無言,因為朱誠說得確實有道理,如果李文通沒有和馮夢龍發生矛盾,也就沒有後麵的事情。朱誠確實證明了這一點,但這證明還不如沒有。這一證明一出來,坐實了李文通負心漢的身份。負心漢雖然不受法律製裁,但讓東林黨臉上無光。


    顧大章道:“朱誠,你還沒證明你沒罪呢?”


    朱誠道:“少安毋躁,下麵我要請進第二位證人。”


    侍衛一聽,從外麵又帶進一個人,這個人許多大臣都認得,正是京城名醫施龍友。


    施龍友非常激動,他雖然是京城名醫,見過不少一品大員,但親自拜見皇上還是第一次。畢竟是見過世麵的人,他的應對就很得體了。


    顧大章問道:“施先生,你能證明朱千戶事發當晚沒有出門嗎?”


    在任何時代,醫生總是受人尊敬的,粗魯如顧大章之流,見到施龍友也是客客氣氣的。


    施龍友道:“當天晚上,老朽就在兒童樂園為馮夢龍診治,朱誠雖然沒有一直陪在老朽的身邊,但我進進出出之時,每次都能看見他。”


    顧大章道:“你沒有騙人吧?”


    施龍友拂袖大怒:“老夫行醫數十年,從不說假話。”


    汪文言對朱誠道:“你是錦衣衛千戶,想殺個把人還用自己動手啊,找手下的士兵幹就可以了。”


    朱誠作了個手勢,吳虎平和錦衣衛搬了一個木頭雕像進來,那是嶽飛的雕像。朱誠不知道錦衣衛的精神領袖是誰,隻知道東廠的精神領袖是嶽飛,他的畫像就掛在東廠裏正堂,反正後世都是廠衛並提的,所以他就自作主張地把嶽飛當成錦衣衛的精神領袖了。


    朱誠道:“錦衣衛精忠報國,前朝的嶽飛是我們的榜樣。進殿的十二個錦衣衛是我從京西皇莊帶來的侍衛,也是我唯一可以調動的軍事力量,現在我讓他們當著嶽飛的麵發誓。”


    十二名錦衣衛一齊向著嶽飛像跪下,道:“我們是朱誠大人的手下,我們向您發誓,絕對沒有用手殺死李文通的既善良又忠誠的奴仆。”


    明代人非常相信誓言,從不肯輕易發誓。但朱誠告訴十二名錦衣衛,這個誓言盡管發,因為裏麵有語言陷阱。第一,誓言中是用手殺死,事實上呢,這些奴仆都是被刀殺死的。第二,這些奴仆被人稱為惡奴,哪裏和善良與忠誠沾得到邊呢?所以十二名錦衣衛毫不猶豫就在嶽飛像前發了誓。


    左光鬥道:“既然朱誠和他的手下都沒有動手,看樣子這件事確實與他無關哪。”


    高攀龍卻道:“慢著,也許他們發假誓呢?”


    東廠提督魏忠賢一聽大怒,喝道:“我們東廠和錦衣衛都把嶽飛當成神一樣的人物,豈敢向他老人家發假誓?”


    天啟皇帝道:“魏忠賢說得有禮。按理說,是你們懷疑朱誠是殺人兇手,就應該拿出證據。你們拿不出來不說,還硬說按常理推斷是他。好了,朱誠拿出證據,你們還不死心,真當神宗顯皇帝收的義孫好欺負是不是?這事就這麽定了,朱誠不是兇手,著順天府尹努力查辦此案。”


    東林黨人一個個都蔫了,怎麽朱誠這麽難對付呢,每次都讓他逃之夭夭。


    李文通恨得牙癢癢的,這迴臉可丟大了,在京城最熱鬧的廊房四條*展覽半天已經夠丟臉了,還在那麽多朝臣的麵前揭露出了他的負心情史。


    此仇不報誓不為人,他眼珠一轉,想出了一個惡毒的主意。


    (下章預告:左順門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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