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她怎麽會莫名其妙的提起一個走丟掉的孩子?


    阿蘅愣愣的看向滿臉悵然的鄧霜,不管是在謝淮安說給她聽的那段往事中,還是她後來自己打聽到的消息,故事的結局都停留在賜婚被收迴,鄧霜與樂王自此一刀兩斷上,從未出現過什麽孩子。


    而且彼時的鄧霜與樂王,分明是男未婚女未嫁,又怎麽會突然多出來一個孩子!


    鄧霜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說些什麽。


    當阿蘅主動提起她方才說的話,卻隻得到一個茫然的眼神。


    “阿蘅怕不是聽錯了,哪裏來的走丟了的孩子?”鄧霜搖了搖頭,大概是因為太突兀的緣故,她一時半會兒竟想不起自己方才說了些什麽,輕笑一聲後,隨口說道:“我方才應當是在誇淮安呢!大概是在說他是個好孩子吧!”


    並不是十分肯定的語氣,但她又確確實實的否定了阿蘅的問話。


    但她絕對沒有聽錯的。


    阿蘅抿著唇,通常情況下,最先排除的反而更可能是真正的答案。


    所以鄧霜或許是在剛才那麽一瞬間恢複了先前的記憶,這才有此感歎,就是恢複記憶的時間太過短暫,甚至還讓她混淆了自己的記憶嗎?


    太像是話本裏才會出現的情節,阿蘅端起茶杯,抿了口冷掉的茶水,轉而看向門口的方向。


    “謝淮安不是出去點菜了嗎?怎麽還沒有迴來……”


    當然是因為碰到了攔路之人。


    久久沒有等到鄧霜迴來的晉忻言,按捺不住就出了門,然而到了外間的走廊上,他又不敢去敲隔壁的包廂門,便隻能等在了外麵,盼著屋裏的人什麽時候能夠出門看上一眼。


    屋內的阿蘅與鄧霜,誰都沒有出門的打算,他等到的是點菜迴來的謝淮安。


    相似的眉眼之中透露著如出一轍的嫌棄,晉忻言迴望著眼前的少年,往旁邊走了一步,準備跟著少年一起進門。


    大多數人都不會允許自己再次跌倒在同一個坑裏。


    謝淮安沒有急著推門,他將手上的紙袋往懷裏一塞,盡管表麵看上去的形象並不是很好,但他此刻也沒有在意太多。


    “姨母方才就說有人找表舅有事,想來那人就是樂王您吧!能讓你趕在這種合家團聚的節日出來找人,要說的應該是極其重要的事情,像我們這些小輩是不該去打擾到您與表舅的談話。您有事就去辦事,我就不耽誤您的大事了!”


    抬手開門,反手關門,一套動作猶如行雲流水,壓根就沒給晉忻言反應過來的機會。


    謝淮安將方才揣進懷裏的紙袋又拿了出來,笑著走到裏間。


    “我剛才下樓去找掌櫃的時候,恰好看到外麵有在賣糖炒栗子的,剛出爐的糖炒栗子,香甜軟糯,也不知道你們喜不喜歡?”


    隔著門也能聽到裏間的笑鬧,晉忻言甚至能夠清晰的辨認出鄧霜的聲音,抬到半空中的手無力的垂下,他歎了口氣,忽然覺得前路比他想象的要更加的難。


    重陽節過去後,邊關的秋意也變得越發濃鬱起來。


    院子中的那棵四季常青的樹,也掉落了不少的葉子,白日裏半掩著窗門的書房,時常還會有樹葉掉落進來。


    阿蘅在書房裏寫著每月必有的家信,半開的窗戶正好對著外間的院子,餘光之中始終有個黑色的身影在來迴晃動著,讓阿蘅始終不能靜下心來。


    她看著信紙上的一團墨跡,歎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筆,偏頭看向一旁的青葉。


    “外麵院子裏的是誰?他若是有事要稟報,你就將他帶進來吧!”


    青葉出門後,看到了一身黑衣的管易。


    管易本是溫三老爺特地給阿蘅找的護衛,自從上次差點將阿蘅弄丟後,再度找迴阿蘅的他,對阿蘅的安危問題看得格外的重。他平時都是守在阿蘅的院子外頭,有時會藏在樹上,有時會待在屋頂上,盡量小心的掩藏著自己的蹤跡,鮮少會像現在這樣大咧咧的在院子裏頭晃蕩。


    一看管易這般來迴徘徊的姿態,就算沒有阿蘅的那番話,青葉也覺得這人肯定是有什麽要緊事想說。


    她站在台階上,打斷了管易循環往複的動作。


    “管護衛是有事要找姑娘嗎?姑娘這會兒剛好有空,你有什麽事就直接到姑娘麵前說吧。”


    管易照常的麵無表情。


    但不知道是不是青葉的錯覺,她總感覺自己在叫住管易的一瞬間,看到了他眼中的抗拒之意。


    然而事實上,管易低頭應了聲是,就跟著青葉一起進了書房的門。


    隻不過,管易一進門後,就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約莫是想著伸頭也是一刀,低頭也是一刀,他幹脆就直接了當的說出了口。


    “姑娘,老太爺派人來信說過幾日就能到莫城來看望您……”


    老太爺?


    是她知道的那個老太爺嗎?


    阿蘅攏在袖子裏的手,悄悄的捏了下手臂,疼痛的感覺格外的清晰,所以眼下並非是她的錯覺嘍!


    可是祖父這會兒應當還帶著書院裏的人在遊學,當初兄長成親的時候,他都沒來得及趕迴去,可見祖父輕易不會改變他的行程。按道理說,他們一直都在北上,但按照祖父先前定下來的路線,他們應該是往裴家鎮守的玉瓊關去,而不是往莫城來啊!


    就聽見管易接著往下說。


    事情往前說,還得追溯到她們在雲州的時候。


    阿蘅與鄧霜因為馬匹失控的緣故,與管易等人走丟了一段時間,雖然那個時候她們是被鄧傲帶迴去,好生照顧了起來,但管易畢竟是不知情的。


    他不僅毫不知情,還在鄧傲手下人的誤導之中,越跑越偏,最後一路走出了雲州。


    恰在鄧傲派人找上他們之前,管易就因為心中的愧疚,將雲州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寫成書信,送迴了京都。


    最不湊巧的事情就發生在送信的路上。


    為了能更快的將信送迴去,管易特地讓信走了溫家的特殊渠道,但誰能想到信件在中轉的途中被弄混了,原本要送迴京都的信,竟轉道北上送到了溫老太爺的手中。


    聽聞自家孫女外出遊曆的路上失蹤了,便是溫老太爺有再多的行程,也都得改了。


    雖說走到半路上,他又接著收到阿蘅一切安好的消息,但都已經改了道,也不好再改迴去,那幹脆就一條道走到底了。


    所以管易今天一早就接到了溫老太爺派人送來的信,送信的人腳程比較快,算一算時間,溫老太爺帶著一眾書生,再過兩三日應當就能到莫城了。


    該怎麽說呢!


    這也是阿蘅從來沒有想過的解釋。


    無法預料的未來,實在是太有挑戰性了。


    阿蘅揉了揉發疼的額角,歎了口氣,對管易說:“你去同府裏的管家商量一下,問他在莫城中再買一套宅子方不方便,實在不行,租一套也是可以的。”總不能讓祖父到了莫城後,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吧!


    祖父還帶著一群書生,需要的房間肯定不止一個兩個。


    她自己住在有人服侍的府宅之中,哪裏能讓祖父住進外頭的客棧裏呢!


    得虧著溫老太爺還有幾日才能到莫城,否則她去哪裏給祖父找住的地方呢?


    謝淮安這幾日有空就會來找阿蘅,早膳和午膳不能一起用,每次都是和阿蘅一起用過了晚膳,才會迴他舅舅那邊。


    不管什麽時候,他都能同阿蘅說起很多有趣的事情,短短幾日下來,阿蘅與他就比在京都之時,要更加的親密。


    他在鄧霜與鄧傲之前聽說了溫老太爺的消息,看著阿蘅愁眉不展的模樣,不禁想要為她解答難題。


    “你是在擔心房子的問題嗎?要是這裏的宅子不夠用,我舅舅那邊還有一套宅子,等我迴去讓舅舅幫忙騰個地方就是了。反正我們最近都是住在縣衙之中,很少迴去住的……”


    想要在短短幾日之內,將房子的事情準備的盡善盡美,本就是難度極高的事情。


    如今有一個偷懶的機會,此時不用,更待何時呢!


    阿蘅卻搖了搖頭:“我來莫城,你將宅子讓出來,自己住到舅舅家去,我就已經感覺很對不起你啦!現在我祖父要來莫城,你又說將舅舅的宅子也讓出來,可我怎麽能做那樣得寸進尺的事情呢?”


    “我知道你對我很好,但凡事都要有來有往,我始終沒能幫你什麽,卻一直受你的恩惠,所以騰宅子的事情,還是算了吧!”


    讓管易再去牙行找一找,哪怕位置偏一些,價格貴一些,隻要能有足夠大,正好可以住人的宅子就夠了。


    謝淮安沒想到阿蘅會拒絕他。


    他本是想要讓阿蘅不要太過見外的,但看著阿蘅抿唇的模樣,也知道她心意已決,便不好再勸下去。


    隻不過他明麵上放棄了想法,不代表背地裏就不會做小動作了。


    溫老太爺一行人到了莫城的城門口,就看見了阿蘅帶著護衛等在了那裏。


    敘舊的事情暫且放下,他們通過城門口的檢查,就一起往阿蘅新買的宅子走去。


    新買來的宅子在城中心附近,正好和縣衙隔了一條街,倘若從小路走,就隻是前後腳的功夫。


    因著急需用房,一應手續都是管易趕著時間在縣衙中辦好了的。


    房契到阿蘅手中時,上麵就隻寫著阿蘅的名字,並沒有上一任房主的名姓。


    阿蘅隻知道管易買來的宅子大小適中,價格也很適宜,卻不知道謝淮安在其中起到了什麽樣的作用。


    她跟著溫老太爺一起搬到了新宅子,而鄧霜與鄧傲是在第二天才上門拜訪的,謝淮安也跟著他們一起。


    出門遊學本來就是需要一個好身體的,畢竟長時間的舟車勞頓,沒有一個好身體,是萬萬扛不住的。


    別看溫老太爺年歲大了,但他日常鍛煉身體,比書院裏的大半年輕人的身體還要好。


    跟著他一起出門遊曆的書生,好些才出了京都,就得了水土不服的症狀,隻有溫老太爺從頭到尾連個噴嚏都沒打。


    其他的人還在房間裏休息的時候,溫老太爺就已經坐在大堂,跟阿蘅一起喝茶了。


    謝淮安他們直接被下人引到了大堂之中,就瞧見了堂上坐著的溫老太爺。


    忽然見到這三人一起過來,阿蘅自己是知道前情,也沒有感到多少的意外,反而是溫老太爺嚇了一跳,險些沒握住手中的杯蓋。


    他在鄧傲與鄧霜請安後,試探性的問道:“你們三人怎麽湊到一起去了?”


    鄧傲笑了笑,說:“欺霜想要到邊關看看,剛好我有了假,就跟著她一起了。邊關路遠,我在這裏也沒有買到房子,就借了阿蘅的光,現在正暫住在謝家這孩子的宅子裏。”


    原來隻是湊巧啊!


    溫老太爺點點頭,又看向了謝淮安:“淮安到邊關投軍也有一段日子了,可覺得辛苦?”


    “舅舅說我在京都太過嬌慣,倘若直接去了玉林關,怕是撐不了多久,就讓我先在莫城適應一番。”謝淮安摸了摸鼻尖,他在莫城跟著其他的兵卒一起訓練,辛苦確實是有些辛苦的,但聽說邊關的訓練強度更大,他就沒了抱怨的心思。


    “我現在還算不上正式投軍呢!等過一段時間,舅舅要往邊關送一批兵卒,我到時候也跟著一起去,那時候才算是真正的投軍呢!”


    其實類似於這種運送兵卒的消息,本來是不可以對他人說的,但樊澤語往邊關送人的消息早就特地傳了出去,他這會兒說上兩句,也不妨事。


    阿蘅卻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


    她下意識的看向謝淮安:“不是說樊家舅舅是要把那些叛徒送到玉林關指認其他人,怎麽成了運送一批兵卒?”


    “讓叛徒互相指認,本就是走個過場,而且送叛徒到玉林關,沿途也還需要防備其他的危險,故而同行的兵卒肯定不能少。”謝淮安笑了笑,又說:“這不剛好秋去冬來,也該到蠻族扣關的時候,邊關的人手自然是越多越好的……”


    便是沒有運送叛徒這迴事情,莫城也會抽出一部分的兵卒,送到玉林關的戰場上的。


    謝淮安早在到達莫城之際,就想著要上戰場,如今不過是即將得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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