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段瑜之臨走前說的那番話,溫大夫人就將青悅留了下去,沒讓她跟著阿蘅一起離開。


    阿蘅是在兩天後,才找到機會避開了其他人,帶著青葉與青蕊找到了青悅。


    彼時青悅被送到了城中的一處小院,院子在溫大夫人的名下,不過因著院子太小,位置又太偏的緣故,那處院子已經許久都沒有人住過了。


    阿蘅她們敲響院門之時,青悅正在打掃屋子。


    雖說段瑜之那邊說了要將她帶到府中當侍妾的,可誰知道他什麽時候才能實現諾言,青悅隻覺得不能太相信對方的人品,且先想辦法顧好自己才是最要緊的。


    “姑娘怎麽來了?”青悅聽著外麵的敲門聲,立刻上前去打開了院門。


    也就是她仗著自己會兩手功夫,才會這般藝高人膽大,半點不擔心是有壞人找上門來。


    此處的院子盡管久無人居住,但也有人會經常過來打理,看上去雖然蕭條一些,卻也不是很破敗。


    阿蘅四下看了看,轉頭對青悅說:“你如今是怎麽想的呢?”


    “我們先前不是說好了,讓你瞧瞧他們到底想要算計些什麽後,就直接離開的麽?你卻留在了那個院子裏,你是想要到段府去麽?”


    這些話原本是在前兩天就應該說給青悅聽的,隻是當時準備說時,阿蘅被青蕊與青葉攔了一下,再想說就已經錯過了機會,另一邊的溫大夫人就已經答應了段瑜之的要求。


    而青悅的分量,顯然還不足以讓阿蘅為她去與溫大夫人唱反調。


    然而這人到底是裴家送來的,在阿蘅身邊的時日雖然尚短,比不上青蕊、青葉,但也算得上是能信任的人。


    阿蘅停頓了片刻,道:“你隻管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倘若你心有不願,我也……可以讓段瑜之收迴先前的話的。”


    青悅是後來的丫環,她在阿蘅身邊的存在感不高,又因著從前的訓練,平日很少會出現在人前。


    她對阿蘅笑了笑,姑娘隻以為她是會幾分拳腳功夫的丫環,卻不知她被訓練出來,全都是為了姑娘。


    也就是裴將軍終於與溫家重歸於好,她才能被將軍送到姑娘的身邊,否則她還不知道要在犄角旮旯裏的待上多少年呢!


    自來到阿蘅身邊後,她就發現了席柔對阿蘅的深深惡意,阿蘅明明已經感知到那份惡意,並且不管在表麵上,還是在私底下都對席柔敬而遠之,然而更多的時候,她卻還是不將席柔當成一迴事。


    也不知是哪來的底氣,總以為席柔不敢真的對她出手。


    就連這次席柔在溫家的算計,阿蘅最後也是當成了笑話來看待,卻沒想過深究。


    可那位段少夫人似乎有著特別的手段,才能讓溫府的諸多家生子都按照她的意願來行事,否則段瑜之也不會輕而易舉的出現在內院之中。她似乎篤定阿蘅會按照她話中所說的那般,直接單槍匹馬的進那間屋子,才會沒有做其他多餘的事情。


    因著在阿蘅身上失利,整場的算計才會漏洞百出。


    但若是阿蘅也如同那些家生子一般,這件事最後的結果必然會大不相同的。


    別人家像阿蘅這般大的小姑娘,哪個不是意氣風發,慣喜歡追根問底的性子,也隻有她們家的姑娘遇事淡然的很,許是平日裏的佛道真言念的太多,整個人都磨平了銳氣。


    青悅在心中歎了口氣,隻可惜這些話她不好當著阿蘅的麵說,她隻道:“那位段少爺對姑娘有不好的心思,可姑娘行事向來光明磊落,您是不怕他的。但這世上隻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青悅若是去了段府,自然就可以替姑娘防著他們的……”


    阿蘅一聽青悅是因為她,才會想著往段府去的,心中更是想要勸下青悅。


    單從溫如故的記憶中就可以知道,段瑜之對她從未有過真心,他真心喜歡著的人大約隻有席柔的。如今他們兩人提前在一起,中途或許會有上一段磨合的時間,想當初的溫如故就是充當了他們之間的磨刀石。


    她不想讓青悅也經曆那樣的事情。


    溫如故還有個世交之女的名頭頂在前頭,依舊沒能落得好下場,更何況是青悅這樣身家性命都被握在別人手上的人呢!


    擔心的話才說了前半截,就被一旁的青蕊給攔下了。


    青蕊也不說其他的,隻就著眼下的情形道:“姑娘不願讓青悅攪和進這趟渾水之中,可青悅先前違背姑娘的意思,執意留在那間房中,就已經在大夫人她們的麵前留下了映像,您就算想要讓她退出去,想來段少爺那邊也是不許的!”


    段瑜之已經將青悅看做他的侍妾,還派人去找了青悅的“家人”,如今大約已經和裴府的人搭上邊了。


    阿蘅卻咬咬牙,說:“反正那天青悅也哭的很慘,不是嗎?”


    “大不了就和段瑜之說,青悅不願意成為他的侍妾,直接投繯自盡了,難道也不行麽!”


    她越說越覺得自己的提議很不錯。


    “他說了要給段夫人守孝三年,如今三年之期還未過,就算我們拒絕了他,他也不敢在外人麵前大張旗鼓的說些什麽,除非他連往後的前程都不要了。”


    阿蘅自得了溫如故的記憶後,感覺自己時時刻刻都在償還著別人給她的恩情,不管是爹娘與兄長的,還是其他陌生人的恩情,她就在努力的想辦法償還著,努力不讓那些對她好的人,再度麵臨她記憶中的磨難。


    雖然青悅是溫如故記憶中不曾出現的人,但阿蘅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對方為了她而跳進火坑,卻還一言不發的。


    這邊的阿蘅想方設法的勸說青悅改變主意。


    在始終無果的情況下,才不得不離開。


    離開前,青葉眯著眼睛盯著青悅看了許久,直看得青悅頭皮發麻,才緊趕慢趕的追上了走到前頭去的阿蘅等人,留下青悅很是摸不著頭腦。


    沒有當著阿蘅的麵說些什麽,青葉是在夜裏休息的時候,才找了青蕊說話的。


    她們兩人本來就住在同一間房裏,夜聊是最方便不過的。


    青葉問青蕊:“先前在二夫人的院子裏,我就覺得很奇怪了,再加上今天你和姑娘說的話,我才更加確定了一件事。”


    聽到這話,青蕊隻覺得自己心跳都慢了半拍。


    朦朧的月光透過窗戶落進屋內,青蕊將自己的臉藏在陰影之中,望著對床的青葉,語氣平淡的說:“什麽事?”


    她在心裏猜著自己最近做下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哪裏漏了破綻,讓青葉給逮了個正著。


    就聽見青葉很不高興的說:“姑娘身邊最看重的侍女隻有我和你,我以為我們倆才是最親近的,可你看看你最近做的事,全都是在為青悅說好話。”


    “她又不是自小侍候著姑娘的,偏你願意讓她在姑娘麵前露臉,她是半路來的丫環,怎麽能比得上你我合姑娘的心意,莫不是你覺得她比我好,才會想著幫她在姑娘麵前留下好印象?”


    青葉跟著阿蘅讀了許多的話本,別的東西沒能記住多少,隻記得書中那些移情別戀的主人公,做的就是眼下青蕊會做的事情。


    想到此處,她就更是生氣:“倘若不是青悅這次想要到段府去,你是不是還打算讓她替了我在姑娘身邊的位子!”


    青蕊莫名的鬆了一口氣。


    她就知道憑著青葉的腦子,根本就不可能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她攏了攏身上的被子,說:“誰讓你和我都不會拳腳功夫,而姑娘近來的運氣又不大好,有時走路都還會摔跤,每次迴來給姑娘上藥時,看著姑娘身上的傷,我都心疼的不得了。這才想著讓青悅也跟著姑娘,好歹她手腳快,說不定就能在姑娘快要摔倒的時候,直接護住姑娘呢!”


    青葉頓時沒話說了。


    阿蘅本來就是容易受傷的體質,稍微磕磕絆絆,身上就會留下青青紫紫的痕跡來。


    “那……那青悅現在要到段府去,我們是不是得物色一下其他會拳腳功夫的丫環啊!”青葉仔細想了一下,又歎了口氣,“其實我記得老爺先前給姑娘找了好幾個會功夫的侍女,不過那是好些年的事情了,姑娘又不大喜歡那些陌生侍女,她們現在好像是在別院之中,你說我們要不要跟姑娘提一句,也好把人給找迴來?”


    青蕊擺了擺手,又想到青葉看不清她的動作。


    頓了頓,說:“姑娘從前就沒想著把人安排在身邊,這會兒你就算提了,姑娘十有八九也是會拒絕的,與其想著再給姑娘找會功夫的侍女,倒不如我們自己再多練練,給姑娘當個墊子也總比看著姑娘受傷的好……”


    “說的也對!”


    青葉聽著青蕊的話,覺得很是在理,翻身閉上了眼睛,準備從明天開始訓練自己,今兒個就早些休息吧。


    而青蕊聽著青葉漸漸平緩的唿吸聲,真正鬆了一口氣。


    另一邊的段瑜之行動約莫還可以稱得上是快速的,短短幾日的功夫,就已經找上了青悅的‘家人’,雖說這些‘家人’實際上都是裴府的人,但在有了青悅的提醒後,他們應對的方式還算是平常,至少沒有讓段瑜之派來人的察覺出不對勁的地方。


    不管是孝期出門飲酒作樂的席柔,還是在孝期納妾的段瑜之,他們做下的事情都是不好拿到外麵宣揚的。


    他們自己是有意無意的藏下了消息,溫府中的人也不是什麽長舌婦,兩邊都沒有傳出消息的意思,故而等段老爺知道自己兒子身邊多了一個侍妾,那都是好幾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天氣漸漸轉寒,段老爺要做的事情越發的輕鬆,也就多了幾分能夠放在家中小事上的心思。


    家裏沒個當家夫人,確實是一件不大方便的事情。


    往常逢年過節,要給親近之人送節禮的時候,根本用不上段老爺費心,段夫人一個人就能將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條。然而段夫人去世之後,家中就再沒有能挑起大梁的人。


    段老爺倒是有幾個侍妾,可妾室身份上就差了不止是一籌,真讓妾室去沾染節禮的話,別人知道了怕不是以為他們家想要和人結仇呢!


    至於席柔。


    她年紀太小,還當不得事。


    段老爺照著往年的禮單,吩咐管家將最近的節禮準備好後,終於想起了許久沒有看過的兒子,想著兒子一直在家中守孝,許久沒有往書院去,也不知他的功課是否落下了。


    他派人去將段瑜之叫到自己的書房中,誰知派出去的人迴來後,卻說段瑜之這會兒不讓人去打擾他,傳話的小廝連段瑜之的麵都沒有見到,就直接被攔在了院子外頭。


    段老爺運著氣,問小廝:“你就沒有和他們說,是我讓你去少爺的!”


    小廝低著頭,呐呐道:“少爺讓人在院子外頭守著,說是不管誰來了,都不能放進去,我同他們說是老爺找少爺有事相商,可他們卻說天王老子來了,都不能進去……”


    誰讓替段瑜之看守院子的侍衛是新來的,並不清楚段老爺身邊的人長得什麽模樣。


    而段瑜之也想不到段老爺會突然想起找他說話呀!


    段老爺冷哼一聲:“我久不管家中小事,他倒是橫起來了!”這話說的就不是那麽婉轉了。


    他讓剛才出去找人的小廝在前頭帶路,自己親自去了段瑜之的院子。


    小廝沒有將他帶到段瑜之的院子,而是繞過了外院,去了內院中的一個偏僻院子,恰好與當初段夫人所住的小院東西相望。


    段老爺皺了下眉頭:“你不去找少爺,往內院跑什麽!”


    小廝愣了半晌,才小心的迴到:“少爺這會兒在悅姑娘的院子裏,不在外院……”


    府中何時多出了一位‘悅’姑娘?


    段老爺這會兒心中已經生出了不好的預感,他盯著小廝看了看,見小廝滿臉茫然,並不像是在說謊的模樣,就知道在他不管府中事的這段時間裏,府中肯定是出了大事情。


    這般想著,他走路的速度都不自覺的加快了幾分,很快就來到了那位‘悅’姑娘的院子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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