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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都城中有從城中穿過的河道,河道之上建有橋梁,安和橋不過是其中之一,橋如其名,普普通通,別沒有什麽值得特別關注的地方。


    蓋因元宵節所觀之花燈,除了手上提著的觀賞花燈以外,也還有寫上心願,放進河中的蓮花燈以及升入空中的孔明燈。燃放孔明燈的人,大多會聚集在城中書院附近,點燃蓮花燈的人就沒有什麽固定的場所了,畢竟蜿蜒而過的河道橫跨半座城,河邊的空地有許多,來來往往的人亦有許多。


    也不知是從何時而起的傳聞,京都的人都很相信花燈能將人的心願傳達給過往的神靈,倘若能得到神靈一丁半點的歡喜,所許下的心願自然是能部都得以實現的。


    能夠傳達心願的是花燈,而神靈得見花燈的方式,在人與人的眼中也是有所不同的。有些人相信神靈是住在天上的,當孔明燈冉冉上升之時,無處不在的風會帶著孔明燈一起,將人們的心願傳達給神靈,也有人認為神靈是住在地下的,順流而下的花燈會喚醒沉睡中的神靈,當然無論是上述的哪一種,都隻是傳聞,並沒有人真正見過神靈。


    看花燈的人或許會聚在城中街道上,享受著猜謎得花燈的樂趣;也許他們會站在書院附近,或者河道旁邊,衷心的許下自己的心願,期待著心願能夠得以實現的那一天。


    安和橋是河道之上眾多橋梁之中的一個,因為旁邊有一座三層的酒樓,每年到安和橋上看花燈的人,其實並不多。


    不過因為安和橋是用來連接河道兩邊,故而元宵節那一日會在橋上來來往往的人,其實也還是有很多的。


    阿蘅在溫如故的記憶中看見,兄長身邊的小廝送來了一盞半成品的花燈,還有一盞從外麵買來的蓮花燈。


    彼時的溫如故站在窗前,遠遠的看著院子裏的花燈,到了入夜時分,她是沒有太多的精力去守著長夜不眠的,便早早的就睡下了。


    誰知才睡下沒多久,就被外麵的動靜驚醒了。


    溫如故讓常嬤嬤去外麵打聽是怎麽一迴事,得到的消息卻是溫桓在看花燈的時候,不小心掉進了河裏。


    冬日的河水何其冰涼,一旦落入水中,身上厚厚的衣服被河水打濕,立刻就跟背了重重的石塊似的,將人往河裏頭墜去。


    她半夜裏起了身,匆匆忙忙間穿好了衣裳,頭發卻忘記了梳,就那般披頭散發的去了兄長的院子。


    那時,溫桓的院子裏站了許多她不認識的人,一個個的腰間都帶著刀劍,看上去自有一股子煞氣。她雖然是被嚇到了,但也還是硬著頭皮想要進去瞧瞧她的兄長,至少得讓她瞧見兄長是否安好才行。


    結果她才進了院子門,就被迎麵而來的溫三老爺用披風蓋住了腦袋,視線範圍內一片漆黑,可還不等她伸手將頭頂的披風拿下來,她就被常嬤嬤半拖半拽的帶迴了自己的院子,自然也就沒能進到溫桓的房間裏去。


    不過現在想來,那時房間裏的人未必會是溫桓吧!


    溫如故沒能見到自己的兄長,也沒能親自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但在那之後,她還是從其他渠道得知了元宵節那一天發生的事情,雖然她知道的真相或許是半真半假,但仔細推理一番,也不難猜出真正的真相。


    據說溫桓在元宵節那一日應邀出門去看花燈,行至安和橋時,恰好趕上橋塌了。彼時橋上站著的人就跟在下餃子似的,都咕咚咕咚的掉進了河裏頭,京都裏的河道並不算深,但再淺的河也能淹死人,更何況一群人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掉進了河裏麵,又怎麽能不驚慌失措呢!


    不幸中的萬幸,大概就是那一天並沒有真的淹死人,但落下殘疾的人卻也不少。


    至於當朝的太子,關於他的消息是在幾個月之後才傳出來的。


    那都已經是春獵的時候了,溫如故很少會去打聽外麵的事情,但春獵之時,皇帝遇刺,太子舍命相救,結果傷到了腿,從此跛了一隻腳,這樣大的事情,便是她不出門去打聽,也還是會了解到一些的。


    流言總是半真半假。


    阿蘅並不認為太子的腿是在春獵時壞的,因為在那之前的幾個月裏,溫如故突然就被溫桓給拒之門外了。


    在元宵節過去之後的第二天,溫如故便帶著身邊的常嬤嬤,想要去看望不小心落水後,感染了風寒,連門都不能出的溫桓。看守院子的人並不是溫府中人,他們擋在院子門口,始終不答應讓她進門去。


    若是短短兩三日,紕漏之處或許還不會那般明顯,可一連幾個月的時間,溫如故都沒能見到溫桓,卻在去給祖父請安的時候,瞧見了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當時的她隻是匆忙一瞥,並未關注太多,現在想來那位坐在輪椅上的少年,可不就是太子麽!


    春獵時才會傷到腿的人,卻在幾個月前就提前坐上了輪椅,這裏麵能沒有貓膩,那才真的叫怪事呢!


    往前再推一推,太子大概也是安和橋塌陷的受害人吧。


    心中迴想著溫如故的記憶,有些猜測隻能找到一些若有若無的憑證,並沒有實實在在的證據,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事情,誰也說不清楚。


    但圍住安和橋並不是什麽壞事呀!


    就算太子並不是因為安和橋的塌陷,才傷到了腿,可圍住了安和橋,不許其他人通過之後,它在元宵節那天再次塌陷的話,沒有人從上麵往來,自然也就不會有人受傷,她的兄長也不會再次落水,難道不是好事一樁麽?


    阿蘅總覺得溫桓是與水相衝的,在溫如故的那一世裏,他就是亡於溧水,這一次還是盡量讓他避開水邊的好。


    倘若她這次什麽也不做,安和橋塌陷的後果卻發生了變化,原本沒有死亡的人卻死去了,那該怎麽辦呢?


    能夠有辦法避開的天災人禍,又為什麽一定要按照從前的軌跡發展呢!


    “如果是在其他時候,讓我帶人圍住安和橋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可元宵節那一天看花燈的人肯定會有許多,從橋上來來去去的人隻會多,不會少,圍上一刻鍾的時間,我還是能做得了這個主的,但時間再長一些,就不行了。”


    謝淮安仔細想了想,覺得阿蘅的這個請求,難度有些過高了。


    他從前在京都的名聲確實很大,可那都是別人以訛傳訛才傳出來的名聲,他要真的敢做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情,也不用等到官府來抓人,謝老爺和謝淮寧就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阿蘅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很難為人,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她在溫如故的記憶中得知了安和橋會塌陷的事情,也瞧見過塌陷後的安和橋是何等的模樣,但讓她具體說出安和橋是何時塌陷的,她也是說不清楚的。而且誰也不知道,當溫如故變成了溫蘅以後,事情又會不會出現新的變化呢!


    自阿蘅進門後,就一直緊挨在她腿邊的毛毛,這會兒從桌子底下鑽到了謝淮安的身邊,小手拽著謝淮安的衣袖,扯動了兩下,見謝淮安低頭看向他時,他才朝謝淮安招了招手,小小聲的對謝淮安說:“你幫幫姐姐啊!”


    謝淮安挑了下眉,家裏的謝夫人等人還總說小孩最惦念著他,就該讓她們來瞧瞧小孩和阿蘅相處的模樣,她們就該知道小孩最喜歡的人才不是他呢!


    這般的情緒轉眼間就過去了,謝淮安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的掐了掐毛毛的臉,然後抬頭看向了阿蘅。


    “我是很想幫你這個忙的,但是你也知道,那些人是舅舅留給毛毛和我的,倘若沒有個像樣的理由,我也不能保證他們就真的會聽令行事……”


    阿蘅有那麽一瞬間確實是很失望的,她如果能說出什麽像樣的理由的話,早就去找祖父或者溫桓去了,又怎麽會眼巴巴的等著謝淮安的迴複。


    她用手指推著麵前的茶杯,看著杯蓋在桌麵上打著轉,半天沒說出一句話,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話,聽上去卻像是在嘲諷。


    “如果我說安和橋會在元宵節那一日塌陷,你會覺得我在胡說八道嗎?”


    阿蘅說話的時候,謝淮安恰好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茶,含在嘴裏的茶水差點沒把他給嗆到,咳嗽了兩聲之後,他看向對麵的阿蘅:“你是在夢裏瞧見安和橋塌陷的嗎?”


    沒有說信,還是不信,反倒是問出了一句看似毫不相關的話。


    阿蘅皺了下眉頭,她忽然覺得謝淮安是不是在諷刺她呀。


    對麵的小姑娘像是被他的話給冒犯到了,眉頭微蹙,臉頰上也升起兩團紅暈來,謝淮安將旁邊正努力掐著他腿的毛毛給抱了起來,放到了右邊的木椅之上,這才和阿蘅解釋道:“我堂祖父出門遊曆之前,曾和我說過你,他說你是有大機緣的人,等你跨過第一道生死大劫的時候,就有機會能夠從夢境中窺見一絲未來。”


    玄之又玄的說法,恰好是與阿蘅的情況所對應上了。


    她可不就是跨越了一場生死之後,才得到了溫如故的那些關於未來的記憶麽!隻不過她看到的遠遠不止是一絲的未來而已。


    然而阿蘅卻不敢就這麽將自己的底牌都顯露出來。


    她下意識的握住了麵前的茶杯,沒敢端起來喝茶,保持著正襟危坐的姿勢,說:“預知未來難道不是神靈才能做到的事情嗎?我不過是一介凡人而已,哪裏能有那樣的本事?”她是矢口否認著。


    謝淮安點點頭,說:“我也覺得我堂祖父說的有些誇張了,不過這世上的奇人異事總是無窮無盡的,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有人能夠預知未來。你覺得安和橋會塌陷,大概是一種直覺吧,我從前也有過類似的經曆。”


    “就在兩年前,還是三年前的元宵節吧,我哥他要出門參加一個詩會,當時我也跟了上去,出門前我就覺得會發生不太好的事情,就特地帶上了兩名侍衛,還在懷裏放了一把匕首,最後果不其然,我被拐子給強拉著說是離家出走的小少爺,他們想要把我給帶走,旁邊圍觀的人還一直在起哄,說我太過任性之類的話,結果等我把匕首拿出來捅了拐子一刀以後,我的侍衛也就找了過來,他們就被送到了官府去……”


    他說的輕描淡寫,實際上當時的情況分外危險,拐子受傷以後,就沒控製自己的力道,直接將他打翻在了地上,如果不是溫桓恰好帶著人路過的話,他恐怕就被破罐子破摔的拐子給弄死了,畢竟那時的匕首已經到了拐子的手上。


    阿蘅忽然沉默了,她發現自己對謝淮安說的那個場麵竟然是有幾分印象的。


    就在同一年的同一天裏,她也差點被拐子給拐走了,而溫桓之所以會帶著人路過,也是因為他急著帶阿蘅去看大夫。


    大概是因為有著相似的經曆,阿蘅就沒有再反駁,而是順著謝淮安的話往下說:“那你能在元宵節那天派出人手去圍著安和橋嗎?”


    謝淮安衝著阿蘅笑了笑:“當然可以,而且這件事你找我,就是真的找對了人!”


    阿蘅愣了一下,不知道謝淮安的這話是從何說起。


    隻聽他接著往下說道:“你應該知道我堂祖父,就連你現在用的這個名字也還是他和你祖父一起商量出來的呢!”


    阿蘅上次從溫三夫人那裏聽說過自己現在名字的來曆,原來自家祖父那位在欽天監任職的好友就是謝淮安的堂祖父麽!


    謝淮安:“我堂祖父在欽天監任職的時候,卜卦是最為靈驗的,不過他現在辭官雲遊去了,也就偶爾會往迴寄上兩封信,而且他的信件總是會以很莫名其妙的方式出現在我的身邊,也隻會給我寄信,到時候我就告訴他們,是堂祖父卜卦算得安和橋會塌陷,這樣不僅能更讓人信服,也不會牽扯到你身上去。”


    當年堂祖父說起阿蘅是有大機緣之人,還是因為飲酒過度的緣故。在那之後,堂祖父還特地找過他,讓他不要將那些話外傳,因為如果讓別人知道阿蘅的特殊之處的話,是會給阿蘅帶來滅頂之災的。


    謝淮安與阿蘅又沒有深仇大恨,他們甚至還是朋友關係,自然是要為阿蘅保守秘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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